做完這一起後,江躍隨手一道操控符,無聲無息拍入毒蟲護法體內。
別看這一分鐘不到的治療,這大回春術的消耗看似沒有使用劍丸那麼誇張,但依舊是不小的消耗。
江躍並沒有急着把毒蟲護法弄醒,而是來到一邊,盤膝而坐, 認真地吐納調息一番,將剛剛耗費的這部分元氣補充回來。
不多會兒,毒蟲護法悠悠醒轉,整個人還有些渾渾噩噩,陡然一個翻身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隨即感受了一下身體狀況,竟發現自己幾乎枯竭的氣血,竟神奇地再度回來了!
雖然還沒有恢復到巔峰狀態, 但這身體狀態不會騙人, 至少是痊癒了七八成之多。
而且,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剩下這沒有痊癒的部分,給他一些時間調養的話,絕對是可以補回來的!
毒蟲護法此刻的心情簡直難以言喻。
他之前對江躍的承諾多少還是存疑的,雖然江躍說得非常認真,可他並沒有抱有特別大的希望。
只是抱着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心態,姑且試一下。
哪怕恢復不了巔峰的身體狀態,能回到正常人的狀態,能像正常人一樣活個幾十年到老,那也是勉強可以接受的。
可他萬萬想不到,他這虧耗的氣血,竟真能還原回來。
激動之餘,毒蟲護法也看到了一旁盤膝而坐的江躍,一時間真是五味雜陳。
他知道江躍這是在恢復元氣,也不好太過激動去打擾,只好先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要說毒蟲護法長這麼大,從來就沒信任過誰,也沒被誰信任過。
所以他一向的行事風格都是以自我爲主, 任何時候都絕不會對自己之外的人抱有多少好感。
包括當初在冰海大人麾下,他同樣只是在冰海大人手下混個前程,只是時勢所向的選擇。
冰海大人固然不太信任他,他又何嘗信任過冰海大人?
因此每次有行動,在不影響他安危的情況下,毒蟲護法會出力,而且會認真去出力。
可一旦要是遇到危險,一旦察覺到危機感,他也絕不會拼了命去幹,去拿自己的性命相搏。
任何時候,他都更愛自己,把自己的安危性命放在第一位。
這也是他實力超羣,卻一直沒有融入到冰海大人最核心的心腹圈子的最大原因。
說到底,這就是一種不信任。
在他前半生的字典裡,他從不知道什麼叫信任,更不知道什麼叫感激。
可在這一刻,當他真正從絕望中獲得新生,從江躍身上獲得的治療, 從江躍身上獲得的信任和寬恕,這給了他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
或許, 毒蟲護法還是做不到對江躍死心塌地,做不到百分百信任,可他前半生那堅信的一套信念,在這一刻終於出現了一絲絲動搖。
他發現,並非每個人都是那麼不值得信任。
至少在和江躍打交道的這幾次經歷來看,不管是雙方合作,還是江躍承諾救他性命,一切都很順利。
而這順利,歸根結底就是來自於信任和被信任。
一時間,毒蟲護法整個人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情緒中。
很多他此前從來沒思考過的問題,竟莫名其妙不斷鑽入腦海,讓他腦子裡各種胡思亂想。
在他原來的認知中,贏者通吃。
滅掉冰海大人之後,如果他站在江躍的立場上,不應該是斬草除根,將他毒蟲護法一起幹掉麼?
爲什麼這傢伙不但不這麼做,還救他一命。
江躍倒也言明瞭,要的就是他的能力,救他一命也純粹是惜才。
被人惜才的感覺,雖然怪怪的,可毒蟲護法莫名發現,這種感覺好像還挺好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信任嘛?
雖然江躍說明了,會在他體內施展一些手段,確保他不會反覆。
這些在毒蟲護法看來,都是應有之意,倒沒有任何牴觸。
終究,人家這是救他一命。
救命之恩大過一切,做一些必要的防備完全合理。
換作他毒蟲護法異位而處,肯定會更加苛刻十倍。
當然,無論如何,這種感覺還是不錯的。
只是,毒蟲護法不免又想,自己前半輩子好像沒幹過啥正經事,一直都不算是個好人。
難道這下半輩子,還得轉性做好人不成?
這也夠苦惱的啊。
正胡思亂想間,耳畔忽然想起江躍的聲音。
“看來恢復得不錯啊。”
毒蟲護法忙看過去,卻見江躍正微笑打量着他。
一時間,毒蟲護法竟有點手足無措,儼然像學生時代見到自己那位嚴厲班主任的樣子。
“別慌張,我不吃人。”江躍淡淡道,“該做的,我都做到了。剩下的,就在於你了。”
毒蟲護法倒是不含糊,一挺胸道:“我這個人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你要是信得過我,我一定會回報你的信任。”
“好說,好說。我看你剛纔臉上表情疑神疑鬼的,莫非是擔心我會炮製你?”
毒蟲護法訕訕一笑,卻還是不忘一記彩虹屁過去:“我看大佬光明磊落,醜話說在前頭,應該不至於炮製我。再說了,大佬要碾死我,先前輕輕鬆鬆就能辦到,根本不用這麼麻煩。”
“這像句人話。”江躍淡淡點頭。
“我對你以前做過什麼並不介意,不過,從今以後,你要記住一點,你是我的手下人。你所做的一切,爲我負責。我不會要你去賭命,但你也得有所覺悟纔是。”
“我明白,從今以後,我供大佬驅策,絕無二心。”毒蟲護法倒也光棍。
只是他好奇,不是說要在體內做點印記的麼?怎麼大佬又不提這一茬了。
“很好,你也不必那樣壯烈的樣子。伱不僅僅是爲我而戰,其實也是爲你自己而戰。如果我們無法度過樹祖這個危機,星城所有人類,都將面臨生死浩劫。誰都別想好過。”
“樹祖?”毒蟲護法一怔,他當然知道樹祖,也知道冰海大人是樹祖最信任的代理人之一。
只不過樹祖有什麼圖謀,他壓根不知道內情。
江躍也沒隱瞞什麼,將實情相告。
毒蟲護法着實愣神了許久,面色變了又變:“它的目標,竟是整個星城嗎?”
“冰海沒告訴你們這些?”
“他怎會告訴我們這些?他都恨不得我們每個人都跟傻子一樣,盲目追隨她即可。”
“不過,我懷疑,即便是他,也未必知道樹祖的全盤計劃。否則,他又怎會這麼死心塌地?”
“樹祖賜予他力量,他死心塌地不正常麼?”江躍笑呵呵問。
“正常什麼?冰海跟我,歸根到底是同一類人,最愛的永遠是自己。如果他知道樹祖的計劃,知道地心族跟人類最終無法共存的話,他也未必會這麼死心塌地。不是他對人類這個身份有多認同,而是他更愛自己!”
“不管他知不知道,作爲代理人,他助紂爲虐是事實,死不足惜。只是還有一個神秘的頂級代理人,這人也許比冰海更加危險。”
“大佬,以我看,你滅了祝吟東和冰海大人,這第三個頂級代理人,早晚會找上你的。或許就在今天,最遲就在今晚。你信不信?”
江躍微微一笑:“那麼,你現在後悔麼?”
毒蟲護法這回倒是笑得很光棍:“我後悔什麼?我本來就是瀕死之人,現在得到的一切,都是大佬賜予的。相當於是賺了一條命。我不敢說我不怕死,但我肯定願意賭一把。”
這倒是大實話。
明知道第三個神秘代理人會找上江躍,那又如何?
無非就是再戰一場。
又不是讓他毒蟲護法一個人單獨頂上,有江躍這個大佬頂在前頭,他只是打輔佐,還真沒什麼好怕的。
天塌下來,有個高的先頂着。
“你能這麼想,我很欣賞。”江躍說話間已經站了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悠悠然朝外走去。
“詭異時代,留着大好之身,見證這個波瀾壯闊的時代,你確實不應該後悔。”
毒蟲護法看着江躍走出去的背影,回味着這番話,更是若有所思。
“躍哥!”
辦公樓外,童肥肥和鐘樂怡也下了樓會合。
大戰之後,江躍心情大好,見童肥肥表情凝重,看上去興致不高,多少有些意外。
“怎麼?肥肥,這可不像你啊,愁眉苦臉的,是小鐘批評你了?”
鐘樂怡掩嘴一笑:“我哪有那麼潑辣?躍哥你可別冤枉好人。他呀,就是胡思亂想。他覺得對不住躍哥你,怕你嫌棄他。”
啊?
江躍一臉驚訝:“死肥肥,你是怎麼想的?你當初的自戀呢?”
要說這肥肥當初都能幻想韓晶晶暗戀他,如此神秘的自信心,怎麼會忽然變得這麼不自信了?
童肥肥自責道:“躍哥,我是真覺得有點對不住你。你一直包容我,幫助我。是我一心想在揚帆中學證明自己,不識好歹。現在搞的上不上,下不下的,跟着你混,也怕拖你後腿。”
這是童肥肥的真實想法。
“哈哈,肥肥,看來你對自己的潛力還是一無所知啊。”
江躍說着,上前一步,誇張地拽着童肥肥兩邊肥嘟嘟的臉頰,用力地往外拉。
這是他以前經常做的一個動作。
“聽好了,我再說一遍。死肥肥,你是偉大的精神系覺醒者,註定要成爲偉大存在的男人!如果你連這點自信都沒了,那你留在揚帆中學的選擇,真是大錯特錯了。”
江躍這話,就像暮鼓晨鐘一樣敲響在童肥肥心坎上。
彷彿擁有無窮魔力,讓童肥肥一下子獲得無窮的信心,整個人一下子就振奮了起來。
往日的眉飛色舞又一次回來了。
“躍哥,我真的可以成爲偉大的存在嗎?”
“必須的必!小鐘,你信不信?”
鐘樂怡笑嘻嘻道:“我選中的男人,我怎麼不信?”
正說笑時,樓上韓晶晶笑呵呵的聲音傳了下來:“啊,我剛準備下樓,你們就當衆撒狗糧嗎?肥肥,我倒覺得,你最偉大的成就,是征服了小鐘這麼優秀的女孩子啊。”
童肥肥嘿嘿怪笑:“要說這一點,我雖然也很偉大,但跟躍哥比,還是有一定差距的。躍哥那才叫一個通殺……”
“呃……”
這話剛出口,童肥肥就感覺到兩道肅殺的眼神射過來。
一道是江躍,一道是韓晶晶。
幾人說說笑笑間,韓晶晶已經來到近前,看了看遠處迴避着他們又沒有離開的毒蟲護法,疑惑道:“這人剛纔還半死不活的,怎麼感覺就恢復元氣了?”
“躍哥之前不是答應替他療傷嗎?”童肥肥倒是沒覺得太意外。
韓晶晶吃驚道:“就好了?”
江躍笑道:“也沒花多少時間,這人留着,還有用處。現在但凡不是詭異之樹那一邊的力量,我們都有必要團結啊。”
對於這件事,韓晶晶倒沒有什麼反對。她終究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從小耳濡目,知道平衡妥協這些道理。
沒有永遠的敵人。
“好了,時間不早,在學校逗留這麼久,也不知道外界什麼情況。我得去新月港灣看看情況。”
江躍多少還是有些擔心那邊情況的。
昨天晚上羣魔亂舞,所有邪祟怪物都跳出來作祟,整個星城幾乎成了怪物狂歡的天堂。
昨晚必然是詭異時代開啓以來,最爲兇險的一晚。
或許,昨晚死的人,還不見得有前幾次驚變那麼多。可那絕不是因爲兇險程度的問題。
而是因爲,那些脆弱的,生存能力不強的人,早就在前面幾波涼涼了。
現在存活下來的倖存者,基本都是生存能力極強,或者有一定實力的覺醒者。
幾人既然決定要走,自然不會大張旗鼓。更不會通知其他倖存者。
只是,他們要出校門,其他倖存者一直都盯着他們,幾乎不可能不被發覺。
很快就有大批倖存者前來挽留,話也說得好聽,請他們吃完中飯再走,指導指導他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江躍倒也沒表現得過於冷酷,耐心地說了一些生存法則。
當然,核心還是那兩個字,團結。
如果做不到真正的團結,說再多都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