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二人一同走出冰川洞穴。
白色的暴風雪之牆遠遠看去彷彿靜止，有着一種不真實之感。
雪萊辨別了下方向，帶着他拔地而起，一頭扎進了狂亂的暴風雪當中。
“跟緊我。”雪萊低聲說了句，她的身影如同此前的冰雪怪物一般，絲毫不受暴風雪的影響。
凜冽如刀寒風的吹到她身前，卻變得如春風般和煦，那些飛舞的雪花也自發的繞開了她。
跟在後面的科林見着這一幕，不由得有些嘖嘖稱奇。
雪萊這幅待遇看起來似乎比冰雪怪物還要更甚一籌，看起來就像是冰雪的君王降臨。
此前雪怪核心在暴風雪當中穿梭的時候，那些雪花可不會改變方向。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
兩人穿越了暴風雪，來到一處連綿的冰雪山脈。
“應該快到雪怪老巢了，我能感覺到前面有和雪怪身上相同的氣息。”雪萊說道。
“還有更多的雪怪嗎？”科林下意識問道。
“不一定，只是有着同樣的氣息。”
科林緩緩點頭，跟着雪萊繼續朝前飛去，片刻後，來兩人來到了一處洞穴入口。
橢圓形的洞穴入口大概有十米高，明顯比此前脊背般冰川上的洞穴要大了不止一圈，內裡的隧道也十分開闊，看起來更像是能夠容納龐大的冰雪怪物生活的地方。
只是這裡的洞穴並非像此前脊背般冰川那樣是由純粹的冰塊構成，而是冰雪包裹着巖壁。
雪萊落下身形，大步朝裡走去。
她的表情放鬆，閒庭信步的樣子彷彿就像是在自家的後花園中散步。
科林不由得對雪萊的身份更加好奇。
只可惜……這是獨屬於雪萊的秘密，他無法探究。
眼前的洞穴雖然寬闊，但卻並不深，沒走幾步，兩人便來到了洞穴的盡頭。
這裡是一處大約呈圓形的洞廳。
除開最中間有着一汪在天寒地凍下仍舊還流動的潭水之外，便別無它物。
“看來你解決的兩頭怪物已經是這裡孕育的全部。”
雪萊走到這汪直徑不過兩米的潭水旁邊，俯下身仔細地查看着。
“所以，這汪清泉就是那些冰雪怪物誕生的源頭？”科林詢問道，
“我聽古北村的村民們說，那種怪物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前來襲擊一次村莊。”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這裡的確是孕育雪怪的地方。”雪萊點了點頭，伸手從潭水中撈出了一枚藍色的冰晶。
科林眉頭微微一挑。
藍色冰晶的樣子與雪怪核心的模樣一模一樣，只是要小上一圈，只有大約蠶豆大小。
“能將這裡的源頭拔除，一勞永逸解決古北村冰雪怪物襲擊的問題嗎？”科林看了看冰晶問道。
雪萊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能。”
她注視着面前的潭水，目光中有着惋惜。
“你知道嗎，科林，其實那些冰雪怪物本不會攻擊人類。”
“極北之地是充滿生機的地方，它們都是這片土地孕育出的與世無爭的精靈。”
雪萊望了眼一臉不解的科林，又道：
“神明是這個世界最該死的污染，祂骯髒又醜惡，將所有美好的盡數扭曲，所有可貴的盡數毀滅……”
“你是說那些冰雪怪物是因爲神明纔會去襲擊人類？”科林邁步走到水潭旁，緩聲問道。
“更準確來說是因爲污濁囈語。”雪萊將藍色冰晶又扔回了潭水當中，隨後將食指探入其中。
咔——
白色的寒氣順着雪萊的指尖向外蔓延，凝結出一個個冰花。
“這些冰雪精靈比起人類來說，對污濁囈語的抵抗力更低，而極北之地污濁囈語的濃度恐怕是斯亞大陸最高的地方。
兩者結合之下，很容易便會讓它們變得扭曲瘋狂。”
“相比於墮落爲神明信徒，這種污染更加的無序癲狂。”
科林微微點頭，注視着面前的潭水逐漸凝結成一塊巨大的白色冰塊。
極北之地污濁囈語濃度更高他是知曉的，就如魔能濃度很低一樣，一來到這裡，他就明顯感覺與在諾伊斯塔特城有些不同。
表現在外的感受便是，巫術施展更加困難，精神力蔓延距離明顯縮短，冥想時也更難以專注。
咔咔咔——
隨着潭水的邊緣逐漸被白色覆蓋，整個水潭也宣告徹底凝結爲冰塊。
“這樣就可以了？”科林出聲問道。
“如果伱說拔除這處源頭的話，是的。”雪萊緩緩站起身，手裡捏着一枚白色圓球。
“給你。”
“這是？”科林伸手接過拇指大小的雪白圓球，臉上有些疑惑。
“冰泉精粹，你可以理解爲此處寒潭的本質——真正誕生那些冰雪怪物的核心。”
科林舉起右手，打量着這枚此刻正在散發着縹緲寒氣的冰泉精粹。
“它正在揮發能量，如果你不想浪費的話，最好是快點吃下。”雪萊繼續說道。
“它能賦予你冰雪的庇護，簡單來說可以理解爲在冰雪方面的天賦，譬如以後施展冰霜類巫術會有增強，在暴風雪中不會迷路之類。”
科林挑了挑眉，看着手裡的冰泉精粹下意識問道：“你不需要嗎？”
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自己的問題明顯是廢話，以雪萊現目前展現出來的冰雪天賦，顯然是用不着這個所謂的冰泉精粹。
略微用精神力感知了一番後，科林沒有猶豫，仰頭吞下了這枚冰泉精粹。
雪白的圓球入喉，給人的感受卻並非它外表那般寒冷，只是略微的涼意，就像是飲下一杯涼水。
雪白的圓球在喉間化開，舒緩的涼意慢慢蔓延至四肢百骸。
科林的眉頭漸漸凝上一層白霜，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此刻更憑空增添了幾分霜白的冷意。
雪萊在一旁靜靜的等待着，她望着一旁已經與周圍地面融爲一體的寒潭，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這羣不知從何而來的神明帶來的不止是無盡的戰爭，還有無窮的污濁。
大約五分鐘後，科林緩緩睜開了雙眼。
“感覺如何。”雪萊出聲問道。
“還可以。”科林緩緩點頭，餘光卻落到了面前剛剛召喚出來的金紙之上。
他快速的朝下瀏覽。
片刻後，終於在天賦一欄發現了新的黑色字符——
【天賦：冰霜（0/100）】
“謝謝。”
收起金紙，科林轉頭朝雪萊感謝道。
或許對於雪萊來說，這只是順手的事，但冰泉精粹所帶來的天賦可沒有她所說的那般輕描淡寫。
此刻科林最直觀的感受便是身邊那些寒冷的空氣變得不那麼寒冷了，周圍的冰雪也似乎多了幾分熟悉的感覺。
科林甚至覺得自己此刻只要探出精神力，便能隨手施展一些類似冰錐，冰球之類的小把戲，威力恐怕也不會小。
想想也是，能夠源源不斷孕育出那些冰雪精靈的寒潭怎麼可能是簡單的東西。
要知道後來遇上的那隻冰雪精靈的實力可是都已經堪比二階高級巫師。
“不用謝。”雪萊彎了彎嘴角淡淡道。
科林想了想，反手從儲物指環當中取出了幾塊藍色的發光晶石。
“也許這些東西你能夠用得上。”
這是這幾日他在古北村駐守的時候，順手從礦洞中拿取的幾枚藍寒晶，本打算回去諾伊斯塔特城研究研究。
不同於在古北據點，那裡倉庫中存放的藍寒晶有着明確的數量，原則上不允許拿走。
但在古北村不同。
古北村村民幾乎每家當中都會留下一些藍寒晶用作照明。
所以在漢特村長問是否要帶上幾塊回去研究的時候，他也就順水推舟的接受了。
畢竟能夠讓諾伊斯塔特城九大學派在這裡費如此大功夫建立據點的藍寒晶，想來應該也是個好東西。
雪萊看着他手中的藍寒晶，兩道雪色的柳眉微微皺起，她伸手接過藍寒晶，仔細的查看了一番，疑惑問道：
“這是什麼東西，有什麼用？”
科林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它叫藍寒晶。”
“不過……沒想到連你也不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麼嗎？你不是說這片雪地還沒有不知道的東西嗎？”
科林笑着調侃了一句。
不過他心裡也有些疑惑，於是又繼續補充說道：
“這些藍寒晶就是在我之前所說的古北村旁邊的礦脈挖掘而來的。”
雪萊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了，她將藍寒晶扔回給科林，說道：
“我大概知道了，這只是一些沒什麼用的礦石。”
科林接過藍寒晶，微微一怔，說道：
“沒什麼用……但城裡的九大學派可是專門爲此在古北村不遠處設立了一個據點，而且常年都有巫師駐守。”
“沒什麼大用，也許能作爲一些冰霜巫術研究的材料吧。當然，僅限於一階以下，按等級劃分的話，這些藍寒晶應該只能算得上是是零階素材。”
雪萊搖頭，她看着科林停頓了片刻帶着些許嘲諷的口氣道：
“至於九大學派爲何會在這裡設立據點，與其說是爲了這些藍寒晶，更不如說是爲了古北村。”
看着困惑的科林，雪萊一邊朝洞穴外走去，一邊平靜述說道：
“你知道改善一個地區污濁囈語濃度的唯一方法是什麼嗎？”
科林眉頭皺起，搖了搖頭。
他知道污濁囈語，但卻從未深入的瞭解過，但這些幾乎充斥整個世界的東西竟然還能通過外力改善嗎？
“人類居住，大批量的人類居住。”雪萊簡單說道，
“減輕污濁囈語的最佳之物是人類的心靈之光。歡笑、交流……生活的氣息與秩序的建立能夠讓污濁囈語顯著的得到抑制。”
“九大巫師之城之所以都建立在人類王國的中心，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
科林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他頓了頓開口說道：“你的意思是，古北村之所以在這裡，目的是爲了減弱極北之地的污濁囈語？”
他還以爲古北村那些村民就是誕生於極北之地的原生土著，可按照雪萊所說，這些人很有可能是後來搬遷過來的。
“可是古北村不過數千人……”科林繼續說道。
“像這樣的村子還有着很多。”雪萊打斷了科林的話語，目光幽幽，淡藍的眸子中似乎有着追憶，“極北之地遼闊無比，古北村只是其中一個村莊而已。”
“可藍寒晶呢，九大學派一直在收購這些東西。”
雪萊看了他一眼，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
“從前的極北之地，是沒有人類的存在的，古北村也好，還是其它的村子也好，它們都是之後才被迫搬遷過來的。”
“這裡的環境惡劣，幾乎沒有植物，製作熟食也十分困難，哪怕是巫師生活起來都並不容易，在這裡生存的普通人，大多三十多歲便會死去，四十多已經算是高壽。
如果不是外力逼迫，沒有人會選擇在這裡定居。”
雪萊的語氣肯定，就彷彿是親身見過一般：
“除開藍寒晶，我還知道一種類似的名叫白石的礦石……它們都存在於這些人類村莊旁邊，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支柱，也是困住他們留在此地的牢籠。”
“我想，你應該明白它們存在的意義。”
科林沉默，心裡漸漸明悟。
雪萊口中的外力，雖然沒有明說，但聯想到九大學派特意在此設立的據點……
這所謂的外力代指的東西，顯然不言而喻，就是指代的巫師。
或許還是特指九大學派的巫師。
古北村這些村落，竟然真的是巫師特意造就？
目的或許是爲了降低這裡的污濁囈語？
科林搖頭，他並不能肯定，但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這樣。
至於藍寒晶——若只是單純將人從一個地方遷到另一個地方是不足以讓他們長久定居下來的，更難以讓他們昌盛。
當初促成此事的巫師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於是便有了藍寒晶之類……
有了這些可以供他們賴以生存，換取資源的產業，那些村民們就算想要離開，恐怕也得考慮考慮利弊。
畢竟在這個危險的世界，普通人往往沒有那麼多的選擇，能活下去，便已經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