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審訊室後，洛封的精神仍然處於有些恍惚的狀態。
範武青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兒，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你們倆剛剛在審訊室裡到底說了什麼？我看你和韓日遲的樣子好像都不太對。”
洛封擡頭看看他，隨即勉強笑了笑說：“沒事……之前那樁出租車連環殺人事件你還記得吧？我今天其實就是爲這事來的。那傢伙的員工好像還在騷擾那家人，我實在看不過眼，這纔過來找韓日遲，希望他能管束一下他那裡的人。”
實際上洛封之前在審訊室裡騙了韓日遲，範武青帶他們來的那間審訊室並沒有收音設備，所以即便範武青站在單面玻璃能看到兩個人的一舉一動，他也聽不到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恐怕不會有人想到，警方正在苦苦追尋的一個真相，會被洛封這個外人這麼輕易地掌握到手上。
“是嗎？”
聽到洛封面不改色的謊言後，範武青若有所思地看看他，又問：“那結果呢？韓日遲同意了嗎？”
“還算他有點良心，可能也是被關進來後發生了改變吧。”
“這樣啊……”範武青平靜地點點頭。
洛封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問道：“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什麼？”
“像韓日遲這樣的傢伙居然也有良心發現的一天。”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範武青搖搖頭說：“還記得我們上次說過的話嗎？永遠不要戴上有色眼鏡去看待你不認識的一個人，這種做法雖然很省力，但也很可能造成錯誤的判斷。我工作久了，見識過的人也多了，哪怕是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他們也有可能有不爲人知的一面。”
範武青的話讓洛封有點發愣。
他最後是在思索中走出了嘉禾市的警察局。
等到他出了警局後，看着夜幕下街道上三三兩兩的路人，再拿出手機一看，時間已是深夜時分。
他莫名輕嘆了口氣，一邊擡手揉着眉心，一邊重新把手機塞回口袋，走到路邊去打算叫車回家。
但就在他把手機塞回口袋的時候，碰巧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洛封又把手機拿到眼前，臉色頓時微微一變。
是顏秀的電話。
他抿抿嘴，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很快按下了通話鍵，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嗯，這個時間找我幹嘛？”
“我還想問問你呢，”顏秀泛着冷意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你到底想幹嘛？我不是跟你說過，讓你別管韓日遲的事嗎？”
洛封把手插進兜裡，轉頭掃視了一圈四周貌似空無一人的冷清街道，嘴裡也平靜地說：“所以你的人已經大膽到蹲在警察局門口進行監視了嗎？還是說，你派人跟蹤我？”
“這麼說，你是不否認你大晚上去警察局裡，是爲了韓日遲的事？你聽他都說了什麼？”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那我就乾脆一點，問你一個問題好了。”
“什麼問題？”
“真正的劉廚師十幾年前就死了，但現在這個重新在嘉禾流通起來的液體毒品好像又的確是那傢伙的作品。所以我能問問你……現在那個冒名頂替的傢伙到底是誰嗎？”
洛封這話一問出口，電話那頭霎時就陷入了沉默中。
等過了幾秒，顏秀的聲音才重新響起，透着些許驚疑：“你怎麼知道真正的劉廚師已經死了？”
我該怎麼回答這話呢？因爲劉廚師這傢伙當年就是被我哥，或者說我二叔給幹掉的？
站在深夜的街頭上，洛封擡手撓撓額頭，聲音很低沉地對着手機說：“現在是我的提問時間，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爲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就憑你之前欠我的人情！”
顏秀又沉默了下來。
她煩躁而不解地問洛封：“爲什麼你要插手這件事？因爲劉廚師？如果是因爲這個的話，我可以直接告訴你，真正的劉廚師的確已經死了，而現在這個劉廚師，他和那傢伙也沒什麼關係，他之所以會取這個外號，是有他自己的目的。”
洛封眯起眼睛，旋即思索地問道：“你說的劉廚師……不會是一個沒有眼珠子的老瞎子吧？”
“……”
“不管你問什麼，關於這方面的事我都不會回答你，這不僅是爲了我，也是爲了你好。”
可能是察覺到洛封話中越來越不好的情緒，顏秀反而是低下聲來，很輕柔地對他說了一句。
“這就是你要的復仇？”
洛封對待她的態度卻很不客氣，直接拿着手機質問。
“你明明有很多正規的手段可以對韓日遲施以制裁，偏偏你卻選了這麼一條路。你在遊戲裡面不是很厲害嗎？如果遊戲裡的能力能影響到現實，如果你早就做好爲了報復那傢伙而不惜一切的準備，那麼你爲什麼不乾脆直接藉助遊戲殺了他？你的勇氣呢？爲了復仇不惜拿着刀往上衝的勇氣呢？”
“你以爲我不想親手殺了他嗎？！”
終於，電話那頭的顏秀也沒按捺住脾氣，一句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叫通過手機傳進了洛封的耳中，讓他的表情變得無比複雜。
“如果我能用遊戲裡的能力殺了他，我早就做了！”
“很可笑吧？偏偏在這種時候，那該死的遊戲就會提醒我們，遊戲是遊戲，現實是現實！”
“我能斬滅惡鬼，卻不能殺人！爲什麼？因爲這世界，人有人權，鬼卻沒有鬼權。一個人死了之後，不管還活着的人如何詆譭他、如何讚譽他，都沒用了。”
“我的養父母就是這樣！”
“憑什麼那個傢伙能活得好好的，憑什麼像他那樣的人反而沒有受到那些流言蜚語的攻擊？”
“這世上最惡毒就是人心！最傷人的武器就是語言！”
“我就是要讓他嘗試一下我養父母當初的感覺……他不是以搞新聞出身的記者嗎？那我就讓他看看，輿論的力量到底有多可怕！”
“洛封，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參與這件事！別把別人對你的寬容當成是你肆無忌憚的資本！”
話說完，電話也傳來了一陣匆匆掛斷的忙音。
洛封垂下手，擡頭又看了眼漆黑一片的夜空，嘴裡長長吐出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