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要驅走那絲來自於神靈的惡念，最簡單的方法恐怕就是先開眼、再閉眼。”
“開眼，閉眼？”
不管是緊跟在後面的洛封，還是人影，心裡顯然都生出了疑惑。
“道長，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蒲檢察官你是否聽說過陰陽眼？”
虛影說出了個讓洛封心頭一跳的答案來。
“您是說那種可以看見鬼魂的陰陽眼？”
“是也不是。事實上，窺見陰陽的分界，僅僅是那雙眼睛最簡單的能力。”
“呼，照您的意思，我們要想功成，必須先擁有陰陽眼？”
“不錯。”
虛影點了點頭，語氣感慨：“貧道自幼齡入山門以來，遁術、符道、開天目，修行之路幾乎無阻。偏偏就是那雙所謂的陰陽眼，花費了我半生光陰，蹉跎到如今的歲數，這纔算是勉強睜開了。”
“這陰陽眼這麼難得？那道長您說的‘閉眼’又是什麼意思？”
“說難也不難，只是比起那世人少聞的‘諦聽耳’來說，這個陰陽眼的開啓就全看個人機緣，應該沒有方法可循。如果眼下時機得宜，貧道倒是更願意幫助蒲檢察官你開耳。可惜現在我們並沒有這個條件。至於所謂的‘閉眼’，其實不是讓我們在關閉掉已經擁有的陰陽眼，意思是要學會掌控這種能力，從而掌控靈魂的一部分。”
“您的意思是，這事必須由我來做？您自己已經有了陰陽眼，難道不能由您來做嗎？還有，這陰陽眼又和我們的靈魂有什麼關係？”
“這陰陽眼，其實就是靈魂的眼睛。”
靈魂的眼睛？
洛封的眼神微動，仍然一語不發地跟在兩人的身後，隨他們在這棟副樓的樓梯間裡上下奔走。
“雖然時間緊迫，但想來貧道詳盡解釋一番，也有助於蒲檢察官你開眼。”
“我們人的軀殼，天生擁有五感，這五感便是我等感應天地萬物的一切基礎。那麼在我們死後呢？我們的靈魂又該如何去感知外界？”
“陰陽眼、諦聽耳，這就是我們靈魂擁有也僅有的感知。”
“眼睛用來看，耳朵用來去聽，只是這看和聽，卻也與肉體凡胎時完全不同了。”
“實際上，這陰陽眼和諦聽耳相合，在人世間也有個別稱，被稱之爲‘第六感’。”
人影沉吟着問：“您是說那種直覺？預知危險？”
“沒錯。只是當我們的靈魂還未被掌控、還受限於肉體時，我們靈魂的眼與耳，能夠發揮的能力微乎其微，所以這種第六感也就時強時弱，因人而異。”
“另外，蒲檢察官你可知道我們的靈魂之所以能預知危險的理由？”
“那是因爲，我們生而知之。”
面對洛封和人影同時看來的驚訝目光，虛影似乎微微笑了笑，繼續解釋說：
“只是這個‘知’，並非知識，而是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
“想必蒲檢察官你肯定聽說過六道輪迴和孟婆湯吧？”
“那個傳說能讓往生之靈忘卻前世的孟婆湯，它的作用實則不是忘卻，而是讓你在凡間的時候，靈臺受到矇蔽，靈魂進入沉睡的狀態。”
“至於爲何要這麼做，那是因爲在陰曹府司裡，進入六道輪迴前，往生之靈都會看一眼三生石。”
“這三生石上不光講前塵，還講前路，它會告訴我們這一世，我們都會經歷怎樣的事。這些記憶，被我們靈魂的眼睛和耳朵所記憶，又被輪迴前的那碗孟婆湯給遮蔽住，讓我們渾渾噩噩又老老實實地投胎做人。”
人影似是怔然，“所以，我們偶然會生出某種準確的預感，不是因爲我們對危險的感應？”
“不錯，那是因爲我們其實早就知道一切，這一切都刻在我們的靈魂裡。”虛影接上了他的話，搖着頭說，“如果我們能在凡間張目、開耳，或許真能做到預知未來也不一定。當然，現下談及這些，只是想幫助蒲檢察官你先行了解而已，之後我們纔好行事。”
“道長，我依然想不通，這個陰陽眼即便和我們的靈魂、預知未來有關，這些又和您提到的方法有什麼關係？”
“這事就要從神靈的本質說起了。”
“神靈的本質？”
“這神靈，起於信仰，祂們是由世間千千萬萬的凡人，由我們的念頭創造而出的存在。在被我們創造出來後，我們對祂的認知就是祂力量的來源，也是祂存在的根本。只要世上還有一個人記得這個神，對祂有所認知，祂就會永遠存在。”
好不容易找到空隙停下來歇息一下的人影隱隱地皺起眉頭說：“照您這麼說，我們不是無論如何都殺不死那個怪物了嗎？”
“所以貧道之前只說是驅走。這還是因爲他僅僅是一絲神靈的念頭而已。不過，如果真想消滅他，也不是全無可能。”
人影和洛封聽到虛影這麼說，精神俱是一振。
“貧道先前說過了吧？神靈起於人念，那麼我們的念頭，最根源的地方又是哪裡？自然是我們的靈魂。”
“假使我們能控制我們的靈魂，我們就能控制自身，不給他的存在提供養分。如此一來，即便不能否定他的存在，從根本上消滅他，也可以削弱他的力量，讓他無法顯靈於我們的眼前。”
“至於貧道前面所說的方法，所謂‘開眼’，其實目的不是爲了讓蒲檢察官你擁有陰陽眼，而是讓你藉此打開一條和靈魂連接的途徑，通過這條途徑，一旦我們能自如地‘閉眼’，我們就能學會控制部分的靈魂。”
人影終於像是明白了虛影的意思，“所以您才必須讓我也擁有陰陽眼？因爲光是您做到開眼、閉眼並不足夠，那隻怪物現在是盯上了我們兩人，只要我們中間有一個人還不能抗拒他的存在，他就依然能影響到我們。”
“正是如此。”
虛影正要撫須而笑，忽地神色一頓，沉聲說：“蒲檢察官，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