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毒

楊君如一直在等着周興慶回來,想要知道葉榆林是不是確實被人從地牢放了出來且得到了治療,但是直到下午,她才聽甜兒說老爺回來了,臉色有點不大好。她想了下,讓甜兒去問周性情願不願意見見她。甜兒應聲去了。不一會兒,她回覆說老爺同意跟她一起吃晚餐。楊君如放下心來。她本以爲今天是見不到周興慶了。府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聽上去有點亂糟糟的,卻又沒一個人肯告訴她具體情況。看來只有等到晚上才能弄清楚了。她忽然有點焦躁,這些天來,總是在等,等着別人來決定自己下一步能做什麼,該做什麼,決定自己和別人的命運,這種事情太讓人沮喪了。

終於見到周興慶,雖然他看上去有點疲憊,不過精神還好。楊君如看看飯桌,有點奇怪,想要說什麼,又忍住了。周興慶主動說道:“王老弟有點事情,晚上不跟我們一起吃飯。”

楊君如默默地吃飯,周興慶也忽然秉承起食不言寢不語的訓誡,直到楊君如終於問起葉榆林的事情。周興慶心裡一動,道:“我已經安排人把葉少爺請出了地牢,現在正在府裡治傷。不過城裡最好的大夫出診去了,明天才能回,所以今天只是讓人給他上了點傷藥。”

楊君如道:“可以帶我去看看嗎?”她可信不過這種空口白話。

周興慶當然知道她不會相信,所以只是道:“可以,吃完飯就去。”

楊君如睜大眼,他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研究着周興慶的臉色和神情,看不出所以然。周興慶彷彿知道她想什麼,微微笑道:“有些事情,等見過了葉少爺之後,我會告訴你的。”

楊君如收回目光,繼續吃飯。沉默再次籠罩飯廳。

葉榆林身上的鐐銬和鎖鏈都已經去掉,安穩的躺在牀上睡覺。楊君如走到葉榆林牀前,看着他,雖然臉色蒼白,但呼吸均勻,周興慶沒有說謊。她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這些天的擔憂和焦慮一掃而光。至少,她覺得有希望了。不想打擾他睡覺,她靜靜的退了出來,周興慶道:“這下可以相信我了吧?不如我們找個地方談談,有點事情想要你幫忙。”

楊君如同意了。他們一路慢慢走,到了周興慶爲了全家人特意建造的一座花園,假山、池塘、長廊、亭子、住房應有盡有,當然也少不了那些開得正盛的花。二人走到一個亭子裡做些,周興慶吩咐人端來一些點心,讓其餘人不要再來打擾。楊君如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說什麼,只是安靜的看着他。

周興慶啜了口茶,嘆口氣道:“昨天府裡的動靜,想必姑娘都聽到了吧?”

楊君如點頭:“是的。不知是出了什麼事情?”

周興慶道:“說來慚愧,昨天有一夥小毛賊闖進來,我那不爭氣的兒子被他們抓走了。”

楊君如訝異的“啊”了一聲,道:“他們爲什麼要抓走周武?要錢嗎?”

周興慶嘆氣道:“若真是要錢就好了。”

楊君如揚眉表示不解。周興慶道:“今天有人約我見面,爲首的是一個女的。原來她不知從哪兒聽說葉少爺在我府上,就抓走我兒子,要一命換一命。”這番話倒也不能說是假,只是周興慶隱瞞了太多事實。當然,這些楊君如是不可能知道的。她只是問道:“那個女的是什麼人?葉少爺的朋友嗎?”

周興慶點頭道:“她是這麼說的。”

楊君如沉思了一下,大概是楊如巖找的幫手吧。她表情淡淡的道:“不知周老爺有什麼想法?”

周興慶道:“爲了武兒的命,我只能按照她說的去做。”他觀察着楊君如的神情,卻只看到一片淡漠。她是已經猜到了是什麼人,所以才這麼冷靜嗎?

楊君如在想的是如果是楊如巖找的人,爲什麼只要求換葉榆林一個人?是周興慶在撒謊,還是楊如巖另有打算?不管怎麼樣,如果葉榆林真的能出去

,對她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周興慶見她不言,又道:“想來楊姑娘一定很樂意聽到這個消息吧。”他用了一個肯定句,楊君如知道他只是試探她,微微笑道:“那是自然。不過,周老爺特地把這件事情告訴我,恐怕不是單單想讓我高興吧?”

周興慶道:“楊姑娘見笑了。只是我一直弄不清楚對方的身份,若說是竹莊的人,爲何不提要把你和雲姑娘一起交出去?若說是葉少爺私交,我又實在是想不起葉少爺何時有這等朋友,所以想請姑娘幫忙弄清楚。”

想探口風?楊君如揚了揚眉,笑道:“這周老爺可就找錯人了,我對葉少爺的瞭解還比不上你呢!!你那麼厲害,隨便就能查到,何必再來問我!!”

周興慶苦笑道:“楊姑娘真是愛說笑!!若非我確實不知道,也不會拉下老臉來問姑娘了。”他頓了一下,忽然改變話題,道:“明天下午,楊姑娘可願意陪我去會會那位姑娘?在我們出門之前,你可以再去看看葉少爺。”

楊君如腦子裡瞬間轉了幾個念頭,果斷道:“當然可以。”能見葉榆林就好,就算這是個陷阱也無所謂。她是這樣想的。周興慶很瞭解她的想法,微笑道:“那麼說定了。”楊君如點頭。周興慶道:“天色不早,就請楊姑娘先去休息吧。明天可能要走遠路。”說着高聲叫來兩個人送楊君如回房。楊君如確實覺得有點困,也不客氣,禮貌的道了晚安,就隨人走了。周興慶又獨自在亭子裡坐了很久。

楊君如早早的起牀了,梳洗完畢,又吃了早餐,然後在家丁的監視下走了一小段路。她覺得時間非常難熬,坐立難安,乾脆回到房間,讓甜兒找來紙墨練字,安定心神。正當她覺得漸漸安寧下來的時候,一個家丁進來對甜兒耳語了幾句,甜兒點頭,待那家丁下去,她對楊君如道:“小姐,王公子到了,正在前廳跟老爺說話,等會兒就進來見你。”楊君如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王公子?”甜兒笑道:“就是你未來的夫君啊!!”

楊君如手抖了一下,說起來王輝源確實說過王純今天就到。她定定神,“哦”了一聲,又繼續練字。

王純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恬靜的畫面:一個俏丫頭在慢慢的磨墨,而那個溫婉的楊君如在專注的寫字,陽光照進屋子,暖人心扉。他在門口站了很久,不忍心打擾她,只是靜靜的看着。直到甜兒驚覺,叫了一聲“王公子”,楊君如才擡起頭來看着她。王純笑道:“對不起,打擾你們了吧?”

楊君如掛起習慣性的笑容道:“沒有。抱歉,沒有早點注意到你。”如果是葉榆林,她會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的吧。她如是想。王純卻沒有想到這一點,雖然覺得她的笑容有點生疏,不過也不介意,道:“楊姑娘,你還是這麼客氣。”不是快要成親了嗎?他想說這一句話,卻忍住了。當他知道楊君如答應嫁給自己的時候,欣喜若狂,想着她終於頓悟了自己纔是她最好的歸宿,同時也暗暗發誓決不辜負她。目前這種見面的情況跟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樣,不過,可能楊君如只是害羞吧。

他的欣喜落在楊君如眼裡,讓她有些不忍,轉念間想起雲小小,想起她的落寞,心裡就難過,又想起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的葉榆林,對眼前的王純竟有了一絲連帶的恨意,表情一下子就冷淡了許多。她一言不發,不再對着王純,接着練字。

王純呆了一下,不明白她的態度爲什麼會變,可是又不能說什麼,只好走近她,看着她寫的字,訕訕道:“你的字跟你人一樣好看。”

楊君如“嗯”了一聲,暗怪自己,王純應該是不知情的,怎麼可以遷怒於他?還是想個辦法撮合他跟小小。她再度擡頭,道:“我寫累了,不如出去走走。”王純笑道:“好啊。周伯伯家裡比我家可漂亮多了。我只在小時候來過幾次,現在都快忘了怎麼走了。”

楊君如道:“沒關

系,讓甜兒帶我們四處逛逛就可以了。”甜兒沒有反對,大概是已經得到允許了。而且她肯定也覺得天天窩在這個屋子裡氣悶吧,聽到可以出去走走,高興的神情表露無遺。

楊君如第一次這樣全面的觀察整個周府,她心裡雖也有美景,更多的卻是在熟記路線,尤其是通往葉榆林房間、雲小小住處和周府大門的路。偶爾他們也提到了雲小小,楊君如想借機探下王純對小小的態度,便對王純說了小小要嫁給周武。王純皺了皺眉,道:“那恭喜啊!!周兄真是有福氣!!不過,”他壓低聲音道,“我覺得挺可惜的,說句實話,周兄配不上雲姑娘。”楊君如趁機問道:“那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才配得上小小?”王純很認真的想了想,道:“我說不上來,反正不是周武這樣的人。”聽得出來他對周武這個人大不以爲然。隨即他便說起了別的事情。楊君如也不好再提。

一直到吃午飯的時候,王純都興致勃勃,笑個不停。楊君如惦記着葉榆林,敷衍他的時候越來越多,王純察覺到了,關切道:“君如,你累了嗎?”這半天下來,他對她的稱呼已經變了。楊君如勉強笑道:“有點,等會兒吃完飯我有點事情想請你幫忙,你能不能幫我買點小東西回來,我想送給甜兒。還有,幫我買匹白色的布料,我想做件衣服給小小。錢等會兒給你。”她只是很自然的提到了錢,這是她的習慣,不佔人便宜,而王純卻像受了莫大侮辱般漲紅臉,道:“你還跟我談什麼錢啊!!以後我所有的錢都是你的!!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給你買最好的東西回來!!”楊君如呆了一下,反應也太大了點吧?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甜兒適時開口道:“兩位都餓了吧,現在可以去吃飯了。”這句話把兩人從尷尬的境地中解脫了出來,楊君如感激道:“好好,那我們快去吧。”說着幾乎是用逃的速度離開了。

飯後一心想要討好楊君如的王純以最快速度出門了,周興慶帶着楊君如再次到葉榆林的房間。他依舊在沉睡,表情安詳。楊君如微微皺眉,他是這麼嗜睡的人嗎?即使說是因爲傷得太重而多睡一會兒也說不過去吧?而且,他睡得太沉了,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她幾乎要以爲躺在那裡的不是活人。周興慶看到她的表情,道:“楊姑娘,看樣子葉少爺一時半會不會醒。等武兒的事情一了,我立刻去請最好的大夫來爲葉少爺治傷。”

楊君如默默無言的隨周興慶出了門。葉榆林的情況有點不對勁。是周興慶在耍花招嗎?她猛的站定,直視周興慶道:“周老爺,你就直說了吧,爲什麼葉榆林到現在還沒醒?”

周興慶笑道:“楊姑娘終於察覺到了嗎?其實這件事情很簡單,我只是讓人在傷藥裡放了點對他的身體有些害處的東西,直說就是,我讓他服了一種毒藥,解藥只有我有,能不能拿到解藥,就要看你等會兒的表現了。”

“是嗎?”楊君如抿緊脣,早知道他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葉榆林,只是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她看着周興慶冷笑道:“我相信我弟弟會找出解藥的。”

周興慶悠然道:“當然,神醫的弟子我們不敢小瞧,不過,你們最好快點,只有三天時間。”

楊君如道:“你這樣說我就會信嗎?”

周興慶道:“信不信由你,不過,你真的冒得起這個險嗎?”

楊君如垂下眼,確實,她不敢冒險,也許周興慶在騙她,其實他只是放了點麻醉藥什麼的,但是,她相信周興慶爲了控制雲小小和她,什麼事情都做得出。半晌,她開口道:“你希望我做什麼?”

周興慶笑道:“也沒什麼,只是希望等會兒我說什麼你都要順着我說,不要露出馬腳。回來我會給葉少爺解藥,而且會請最好的大夫過來。”

楊君如只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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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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