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月的時間,在極北地域的海邊漂浮着數千艘巨大的戰船揚帆,數千艘巨大的戰船在海中倒映出一片片巨大的陰影,像極了一羣羣恐怖的海中巨獸。
半個月前的那一戰並沒有影響到聯軍,或者說司空靖的重傷對聯軍反攻妖尊大陸也沒有多大的影響。
聯軍離開大陸踏上征程,各個地域彷彿忽的進入黑夜,一片寧靜。
而在中都之域,一處世外桃源的中央,一個由暗河形成的池塘旁立着八道身影,而在不遠處,荒周在靜立。
“開始吧。”
妖亂看着眼前那似乎平淡無奇的池塘開口。
“唰...”
妖亂的話剛剛說完,其餘七人立刻分散,立於池塘坎、艮、震等七個方位,自身上拿出兩個不知名材料的赤色佩環物——武禁之技,漂浮在自己身前。
這還不是荒周曾經見到過的那種普通的武禁之技,在武禁之技中也屬於頂端的存在。
神陽高懸,日光毒辣,照射在人身上都似乎有一種灼痛的錯覺。一陣陣熱浪襲來,像是風都被點燃了。
池塘中,那些曾經散發着清新香味的荷花已經有些枯萎,顏色暗淡;池塘底,一羣羣魚兒焦慮不安的四處遊動,像是遇見了一場災難將要來臨。
“八卦開荒印。”
八位絕世高手同時大喝。
“轟...”
像是末日爆炸的巨響,傳遍了方圓數千裡。
這個山谷裡的那些草屋在那如海嘯一般的聲浪中摧毀,一株株蒼勁的古樹在聲浪中折斷,遠處山坡上那帶着一絲黃意的梯田如山洪般崩塌。
山谷外的古林裡,萬獸驚慌而逃。一陣陣巨鳥神鷹驚恐的長啼,響徹天際,古林上空在瞬間便被一羣羣飛禽佔滿了,如同一片無比巨大的烏雲遮蔽了蒼穹,讓大地陷入黑暗。黑暗的古林裡,大地在顫抖,無數股異獸洪流一般涌向聲源的反方,獸蹄錚錚,像是要踏裂大地,洪流所向,不知有多少株不知年歲的古樹被生生撞斷。
更遠處,一些小城鎮或小村落裡,無數人朝着聲源的方向望去,卻沒有人敢前去觀看。
因爲這裡的高手都已經踏上征程,這麼大動靜的事件不是一些普通人或尋常武者所敢觀察的。
而在山谷內,隨着爆音的消散,無數道刺目的黑白光芒衝破了天霄。
是的,有白色,也有黑色的光芒。荒周分明看到了一道道奇異的黑色光柱貫穿了天地,與那一束束白色的光柱互相交織在一起,成爲了這個山谷的唯一。
隨後在衆人之間,在池塘的上方,一個散發着陰陽氣息的太極圖由虛凝實,在半空中緩緩旋轉。
太極圖並不是很大,約莫丈許左右,卻散發着一種無與倫比的威勢,那一縷縷流淌下來的陰陽氣息威勢磅礴,像是連空間都要壓塌。
隨着那陰陽氣息的不斷流淌,這片空間似乎被這種氣息佔滿了,整個山谷內似乎都變成了太極圖的一部分,這裡成了光暗兩色的世界。
約莫小半刻的時間,這幅太極圖開始愈轉愈快,流淌的陰陽氣息也愈來愈可怕,像是要開天闢地。
“轟隆...”
陡然間,在荒周還沒反應過來時,那幅太極圖發生了變化,突然成爲了一道丈許左右的太極光柱,連接住了下方的池塘。
這道太極光柱好像是一幅幅同樣大小極速旋轉着的太極圖自其中分裂而出,又像是那幅初始的太極圖向下垂落的太快而出現的殘影。
而此刻那些絕世高手們一個個雪發飛舞,臉色變得潮紅,身上的長袍像是充了氣一樣膨脹,他們身上的氣息也狂暴無比。
在他們面前的赤色佩環上也開始出現了一絲裂痕,看得出即使是他們這樣的高手,光憑藉本身也不能支撐這個大陣,需要藉助外在的力量。
太極圖柱像一道丈許粗細黑白相間、流淌着陰陽氣息的龍捲風,永不止疲倦的在那裡瘋狂旋轉。
遠處的荒周漸漸發現了一絲不尋常——這個八卦開荒印由八個高手施展,更是藉助了許多頂級的武禁之技,這樣的一個大陣之恐怖不用想都可以知道,就連妖亂這樣的超然高手也擋不住。
而今這個小小的池塘除了其中的水與生物徹底消散,卻沒有絲毫變化,且自池塘底部開始散發一絲絲不容褻瀆極度強勢的氣息與那太極圖的陰陽氣息相抗。
這是三千年前大陸至尊衍皇的封印,當年的衍皇天縱奇才,自有記載以來都算的上雙手數的過來的存在,神武之境,真正的立身這個世界的最頂端。
在三千年前他就是古神大陸上所有人的皇,他的實力通天動地,移山倒海都不過反掌間,他以自身性命爲代價設下的封印之強可想而知。
只是在強的人也抵不過歲月的力量,三千年的時間,足以讓任何人都歸於塵土,連屍骨都不復存在,衍皇也不例外。
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千年,封印的力量早就被歲月侵蝕的差不多了,池塘底部出現的那種的氣息雖然霸氣,雖然強勢,但卻僅僅能抵住上空那股陰陽氣息而已。
轉眼間已經過去了一日,妖亂與妖魔宮的衆多高手還在支撐着大陣的運轉。
一日的光景,太極圖柱的變化很明顯,由一開始的黑白相間到現在已經出現了一似透明。
當第六日的曙光始一出現在東方時,妖亂七人身前的赤色佩環啪的一聲碎裂,而後化作漫天赤色灰霧消失不見。
除了妖亂,妖虛,黎人狂等衆多長老如今一個個都面色慘白,體型也變得枯瘦無比,彷彿一個個都是剛從墳墓中爬出的乾屍般可怕——支撐這個大陣七人,幾乎耗盡了他們的精血。
但這六日來的成果也很明顯,池塘底部散發的氣息已經微弱到忽略不計。且那道太極圖柱幾乎完全變的透明,或許已經稱不上太極圖柱了,更像是一道丈許粗的透明光柱。
...
約莫三個時辰後,一個讓妖亂等人喜極,讓荒周驚愕的景象出現了!
在那丈許粗細的透明光柱內,一陣陣如水一般的漣漪在盪漾,其中透着一種極度絢爛的光彩,如夢似幻。 隨着那漣漪的出現,這片山谷像是忽然進入了可怕的冰窖,即使是荒周也能感覺到那寒入骨髓的冷意,讓他忍不住運功抵擋。
且,一種極具壓迫性的氣息席捲整個山谷,彷彿有一座萬仞巨峰壓落,讓人心中驚懼。
還未親自觸碰,僅僅是遠觀就有這樣的威勢,這就是太清玄水。
而在那盪漾着漣漪的玄水裡,一道閉着眸子如魔神般的身影開始緩緩浮現。
妖尊的屍體!
這是一個很俊偉的中年人,眉宇寬闊、棱角分明。
他的體型很勻稱,算不上消瘦,也不健碩,但卻透着一種與體型不相符的力量感。
這是一個如魔一般的人。
當荒周第一眼見到這個人時就有這樣的感覺。
這個人整個透着妖異,透着魔性。
“還有最後三天,大家堅持住。”
妖亂眸子中閃過一絲激動,還有一絲虔誠、一絲瘋狂,他看着眼前那玄水中的男人對其餘長老囑咐道。
衍皇到底有多強,荒周到今日才真正理解。
三千年前的封印要如今一位控天新生境界的高手帶着七位絕世高手,藉助強大的外力,足足消耗了九日才通過大陣將之破開,從這也可以大約估計出當年妖尊的可怕實力。
山谷內,那可怕的太極陰陽氣息已經完全消散,恢復了清明。
衆人眼前的太清玄水已經完全被大陣固定住,呈柱狀矗立在池塘上空。
“呼”
風雲變幻,天地黯然。
妖亂雙臂連連揮動,這個山谷竟然陷入了黑暗。
也隨着妖亂的動作,荒周突然產生了一種周圍的空間在流動、收縮的荒誕錯覺。
彷彿自己置身於空間浪潮中的一葉扁舟,絲毫無法把握自己——這就是超級高手的恐怖,舉手投足間讓天地懾服,讓天地爲己之兵,通天動地,神威莫測。
荒周可以清晰地看見在妖亂身前懸掛着一柄散發着凜然之氣的奇異之刀。
長刀很普通,只是一個刀身,好像是由透明的空氣凝聚的一般,實際上這柄刀是由空間凝聚而成的,蘊含了至偉至強的天地之力。
這是一個很奇異的景象,長刀在陽光下發射的刀光格外明亮,但刀身的周圍竟然一片黑暗。
隨着長刀的出現,妖亂的臉色開始泛白,身上的氣息極度狂亂,口中更是大口的喘着粗氣。
此前支撐那個大陣九日妖亂也沒有多大的變化,而這次卻有如此表現,看得出這柄奇刀讓他耗費了太多的精血。
“開。”
妖亂眸光忽然一凜大喝。
長刀應聲而動,剎那間穿透了柱狀的太清玄水,破開了一道妖亂身影大小的裂縫。
妖亂眼疾,在裂縫出現的剎那間閃身而入,雙手托住妖尊的遺體後一個閃身便離開太清玄水。
當妖亂出來時幾乎成爲了一個冰人,臉色凍的鐵青,身上滿是冰屑,牙齒都忍不住的打顫。
而更可怕的,是他身上被那玄水擠壓的充滿了烏血,體表滲出了一個個被凍成冰的瘮人血珠。
憑藉強大的力量破開太清玄水,讓妖亂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而後以疲憊之軀進入太清玄水,讓他受到了難以想象的重創。
他變的極度虛弱,散發着紊亂的氣息。
“荒兒,還記得我教你的口訣嗎?開始吧。”
儘管已然重傷,妖亂草草服用幾枚早已準備好的曠世奇藥後還是強撐着盤膝運功,準備最後一步。
“嗯。”
荒周答道,此前妖亂已經將一部意識離體的口訣告訴了他。
“荒兒,一定會成功的。”
“荒兒,小心...”
這些盤坐在地上調息的幾位長老關切道。
“放心,我會成功的。”
荒周神色如常,心中平靜如水。
“嗤。”
荒周右手出現一道神芒,輕輕割裂自己的左掌,而後以一絲空間的力量費力的在妖亂的手掌中也割開同樣一道裂口,雙掌貼合!
“靜之極,萬物生,神靈合,隱於天,守心凝意,遨遊太虛...”
荒周緩緩唸叨,心神歸一,彷彿超脫於了肉體,飄然若仙。
然而一陣如魔一般的話卻將荒周徹底驚醒,讓他的心墜入冰窖!
“沉睡的先祖,沐浴後人的鮮血,享用後人的靈魂,自混沌中甦醒吧!”
山谷在下一場血雨!
妖亂不知何時在身上劃開了九道可怖的裂痕,鮮血流淌不止,順着他的軀體滑落,如一片血雨。
而那片血雨也十分詭異,落下的時候竟然都妖尊的屍體吸納。
他在自己獻祭!
“衆長老出手,一定不能讓老祖的復活受到干擾。”
妖亂立於半空,披頭散髮,狀若瘋狂。
他着魔一般大喊,眸子中是一抹走火入魔般的虔誠。他渾身是血,骨瘦如柴,摸樣十分悽然可怕。
隨着他話音的落下,四十三道散發着無盡威勢的老者忽然出現,牢牢的將荒週二人圍在中間,而後更有五位枯瘦如干屍一般的老人憑空顯現分五方凌立與空中。
這一刻荒周再笨也知道自己被欺騙了,被自己最信任的親人欺騙陷入圈套。
荒周感覺心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股怨氣在胸腔裡橫衝直撞,逼的他要發瘋。
“呃啊...”
荒周大吼。
身上散發的氣息猶如洶涌波濤,如同萬年火山噴發。他的長髮舞動,運功瘋狂運轉,要擺脫目前的險況。但奈何他的身體像是被一種至強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任他如何掙扎身體也無法動彈。
“這是混暝血祭的力量,任誰也無法掙脫。”
妖虛眸子中除了虔誠便是瘋狂,與妖亂一般無二,他冷冷地開口道。妖亂告訴荒周所謂的口訣,根本就是在混暝血祭的基礎上編的。
“妖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一直合謀欺騙我。”
黎人狂從驚愕中醒來,怒意滔天,他逼近妖虛,卻被更多長老攔下。
“黎人狂,你不是我們一路人,怎麼會懂得我們的苦心?光憑藉荒周如何能復我妖魔宮當年威勢?”
妖虛眸中冷光閃現。
“老宮主,荒兒可是你唯一的至親,你怎麼會下得了手?難道憑藉荒兒的天資還達不到你想要的目的嗎?”
妖虛的話讓黎人狂有些絕望了,心中哀痛,朝着空中的妖亂道。
“至親又如何?只要能復活老祖,不管是誰都不值一提,就算我自己的子嗣也一樣。荒兒的資質是不錯,可惜與當年的老祖相比就差遠了,何況復活老祖是我們妖魔宮千年來的心願,而今終於要實現了。”
“你們根本就是個瘋子,你們都失去了自己的靈魂。荒兒,祖師公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
黎人狂大吼,神色卻十分黯然。如今大勢已定,他根本改變不了什麼,不說此前打開封印耗盡了他的精血,就算是他巔峰時候也不行。
除了他身旁那數十位與他不相上下的絕世高手,單單是那上空中五位枯瘦的老人,隨便哪一個都能輕易將他殺死。
他認識那些人——都妖魔宮比他還早上一代的存在,一直以來都以爲他們已經老死了,只是想不到如今竟然都出現。
“小雪,師傅對不起你,無法照顧你的親生孩子,也沒有保護好你的孫兒,我這個師傅當的太不稱了。”
黎人狂默默唸叨,像是沒有了一個人的精氣神般渾噩,而後在荒周驚愕不忍的眼神下一掌拍向自己的額頭。
一代豪雄,妖魔宮大長老,竟然以這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祖師公...”
曾經那個像真正的祖父對待他的那個慈祥的老人在自己眼前以死謝罪,讓荒周心中悲痛,眼角不禁流出幾滴淚水。
“大家不要分心,衍皇宗的人就是想趁我們關鍵的時候出手,打斷我們的祭祀,從而讓老祖的意識徹底消散,這一戰死也要守護老祖。”
妖亂看着山谷之外的一個方向冷然道。
而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一羣如山嶽般巍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