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晚宴,欽差們吃的口中發苦,李元洲等人卻覺得解氣之極,以往朝廷來人,雖然算不上趾高氣揚,但眼神中的輕蔑卻是騙不了人,總把雲南當成亂臣賊子聚集之地,如今地位完全顛倒了過來,偌大的朝廷搖搖欲墜,雲南卻蒸蒸日上,有了一番新的風貌,可謂是造化弄人。
晚宴結束,欽差們回到驛館,想要將這個消息儘快傳遞給朝廷,可找遍了整個驛館,連一片紙張都沒有找到。
他們心中發慌,總感覺寧安王在醞釀着一件大事,一番商議之後,有人撕下衣襟寫了血書,按照他們知道的聯絡方式偷偷的送了出去,只是送信人不到半個時辰,就被越景玄一窩端了,關入了大牢中。
既然在雲南已經沒有了意義,欽差們就向寧安王請辭,可是連王府都沒有進去,就被李元洲帶着人熱情的送回了驛館:“諸位大人們既然來了雲南,就好好的在這裡休息、休息,過上一年半載的再回去也是一樣的。”
還一年半載,哪怕只有三個月,朝中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了,更何況留在這裡,他們還要時刻擔心自己脖子上的腦袋。寧安王正式造反發兵,他們就是最好的祭旗人選,哪怕僥倖沒死逃了回去,朝廷也不敢再放心的用他們。
越瀟寒遲遲收不到雲南這邊的消息,便按照自己的計劃,大肆宣揚寧安王越景玄不顧百姓死活,並且以皇帝樂越景雲的口氣下旨,剝奪寧安王親王封號,驅逐出皇家族譜。
本以爲這封詔書會得到天下百姓的支持,卻不料,引來的是罵聲一片,甚至有人上萬民書,爲寧安王請功。越瀟寒這才知道事情原委,沉着臉色久久不語。
皇帝越景雲卻感覺十分解氣,他嘲諷地看着自己的兒子,語氣帶着幸災樂禍:“你以爲自己已經足夠強,卻不知道在越景玄面前就是個跳樑小醜,當初放他出帝都之後,朕就感覺後悔了,可派出去一批又一批的人手,卻都鎩羽而歸。赤炎寒雪,世間第一奇毒都拿他沒辦法,如今他解了毒、羽翼豐滿,比當初難對付一萬倍,你還以爲他是朝中那些能隨意揉捏的官員?”
“父皇,你不行,不代表我做不到,現在朝廷依舊控制着大片江山,雲南五州之地,如何能夠和偌大的大雍國相比?我還不信,傾全國之力都彈壓不住他!”
越景雲悠閒地靠在軟榻上,身旁的宮女戰戰兢兢地幫他捶着腿,聞言冷笑一聲:“別怪朕沒有提醒你,要對付越景玄,你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不然,定會一敗塗地。”這個孽障雖然軟禁了他,但到底流着他的血脈,只要朝廷不落到越景玄手中,他就還能穩得住。
越瀟寒冷冷地勾了勾脣角:“父皇好生歇着吧,這些事情就不用您操心了。”
出了帝王寢宮,越瀟寒看向一旁的肇慶:“父皇這段時間飲食起居如何?”
“皇上龍馬精神,又有美人相伴,自然是過得極好。”肇慶低垂着眼眸,弓箭的回稟道。 “那就好,讓父皇過得舒心,我這個做兒子的纔算是有孝心。你好生伺候吧,將父皇伺候好了,我虧待不了你。”
“是。”
回到金殿之中,一名暗衛跑進來:“啓稟主子,已經調查到林帝師的蹤跡。”
越瀟寒猛地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狂喜:“看來老天還是站在我這邊的,把能調動的人手都派遣出去,一定要活捉帝師林自安!”
“是,主子。”
與此同時,書房中,越景玄看着手中的書信,面上神色複雜,半晌,輕輕地呢喃一聲:“爺爺,你放心,我定然不會讓你陷入危局。來人,去把王妃請過來。”沒想到有了之前的事情了,爺爺依舊在爲他苦心謀劃,甚至不惜以身犯險,讓他覺得萬分羞愧。
好不容易空閒下來,慕雲嵐正陪着大白玩耍,走進書房時,面上還帶着笑意:“王爺匆忙叫我過來,怎麼了?”
這些日子他和越景玄努力安置雲南百姓,相處時間長了,雖有時內心不平靜,但默契已經變得格外融洽,看到他的神色,臉上的笑意不由得淡了下去:“發生了什麼事?”
越景玄將手中的信遞給慕雲嵐:“爺爺被越瀟寒軟禁了。”
之前幫災民渡過寒冬,越景玄已經大大的收攏了民心,但僅僅依靠民心,還遠遠不夠,他需要氏族的支持,尤其是天下學子,他們一張口、一隻筆就抵得過千萬人,林自安以身犯險,就是要幫越景玄將這些人收攏過來,畢竟他是帝師,在天下學子中的聲望無人能及。若他在朝廷中遭遇不測,天下竟然有大批學子倒戈。
慕雲嵐眉心緊鎖,思量半晌之後,冷聲道:“我要去帝都!”
越景玄點點頭:“我陪你一起去。”
慕雲嵐驚訝的擡頭,隨即連忙拒絕:“不行,雲南需要你坐鎮,你若離開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亂子!”如今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就是寧安王妃,只不過是失去了記憶,但是仍舊沒有辦法心安理得的讓越景玄幫毫無理由的幫她,更何況如今雲南已經對朝廷宣戰,他的身份太過敏感,一旦他進入帝都的消息被朝廷得知,越瀟寒定然會不惜任何代價將他斬殺!
“雲嵐放心,我會帶足人手喬裝打扮……”
“不行!”慕雲嵐說的斬釘截鐵,“你現在已經不僅僅是我的夫君,更是雲南十幾萬人心中的天,萬民氣運集於你一人身上,別說是爺爺,就是我馬上要被人凌遲,你都不能以身犯險。”
“雲嵐……”
慕雲嵐根本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我也不會自己一個人去,師兄會陪着我的。”說完直接轉身出了書房。
越景玄猛地一拳捶在桌面上,眼中閃過一絲陰沉,他想要幫助慕雲嵐,想要按照心中所想行事,卻感覺雙手雙腳都被緊緊的束縛住伸展不得。
回到朝華園,慕雲嵐沒有耽擱,收拾好東西之後,直接去找鳳驚羽,說明情況之後,兩人快馬出了王府。
在雲南境內,慕雲嵐只是覺得難熬了一些,並沒有感覺這次寒冬有多麼酷烈,可是等出了雲南的範圍,看着一個個死寂的城池,她才突然意識到,這次天災對大雍國造成了怎樣的傷害。
如今已經兩個多月過去,冬季進入了尾聲,整個大雍國卻依舊像是陷入沉眠之中,官道上一點人跡都找不到。
他路過啓城時,見城門半開着,並沒有人守護,兩人不由得下馬走了進去,一進城門差點直接退出來,道路兩旁的雪堆中,隱約能夠看到凍死人影,有不知道哪裡來的野狗正在啃噬着人的屍體,
鳳驚羽出手將野狗殺死,歷來冷酷的眼眸中也忍不住晃動:“雲嵐走吧,這裡已經沒有人生還了。”
兩人退出城門,對着城內輕輕的鞠了一躬,而後上馬快速離開。
好一會兒,鳳驚羽纔開口:“你不讓越景玄去帝都是對的,這天下若是沒有了他,還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子。”
想到雲南如今的景象,慕雲嵐一片冰冷的心總算找到了些許安慰:“是啊,只要星火不滅,總能成燎原之勢。”
寧安王府,越景玄叮囑好天樞,帶着人迅速出了王府,追着慕雲嵐的腳步而去。
林自安和林燁被抓起來,並沒有被關入天牢,而是好吃好喝的送入皇宮,甚至他們還可以在御花園中走動遊玩,越瀟寒每日都會前來,有時候陪林子安下下棋,有時候找一些政務前來請教,林子安也不藏私,一些涉及民生的政務,他有什麼意見都直言不諱。
越瀟寒心中可惜,他不明白爲什麼父皇會將這樣的人才放歸鄉野:“林帝師,若是您有意重歸朝廷,本王定將您視作左膀右臂,許以高位,並誠心求娶您的外孫女慕雲嵐,以皇后之位待之。”
林自安笑而不語:“老夫已經習慣於鄉野悠閒生活,不願意再涉入朝局紛爭,王爺不必在我身上費心思。”
越瀟寒也沒有繼續勸解:“既然如此,那就真是可惜了。”他們既然不願意歸屬朝廷,那自然就別想活着出皇宮了,可惜瞭如此大才,卻不識時務。 等到他離開,林曄冷笑一聲:“剛剛他特意加重可惜二字,怕是有意威脅我們呢。”
林子安笑了笑,看向庭前已經含苞欲放的紅梅:“梅花快開了。”
“是啊,冬季就要過去,春日即將來臨……”林曄不由得笑開,春日來了,生機也就不遠了。
暗衛向越瀟寒稟報:“主子,已經得到準確消息,寧安王妃慕雲嵐和鳳凰谷主鳳驚羽,已經出發前來帝都。”
越瀟寒眼中閃過一絲激動:“好,盯好了,一路放行,讓他們順利進來。”
“是。”
雲嵐,既然來了,就不要再走了吧,兜兜轉轉,你會發現,帝都纔是你應該歸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