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6章 藝能界“首領”
新加坡那邊，導演大澤豐和製片人代表，接到來自東京的跨國電話後都很愕然。
他們沒想到霧製片廠這邊，這麼快就決定承擔所有損失，放棄所有在新加坡的拍攝成果，讓劇組轉而去法國拍攝了。
尤其東京那邊還鄭重其事叮囑他們不惜代價儘快撤離，儘量安撫主要演員，考慮修改劇本的原有設定。
這樣的命令就更是讓他們明白了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也多少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如果不盡快離開此地，恐怕還會有更多的麻煩。
他們心裡登時負擔加重，平添了不少的恐慌，於是這種狀況下的貫徹執行，也連帶着演員們的情緒都受了一定影響，也跟着緊張和慌亂起來。
尤其還有一些客觀問題的限制存在，就跟加劇了這種負面效果。
比如原本戲份不多的幾個港城演員和日本演員在通告方面都存在着時間安排問題。
還有一些內地演員護照簽證也有問題。
這些演員們都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果解決不好就沒法成行。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摘金奇緣》畢竟預算充足，是大製作劇組。
對於寧衛民來說，能花錢辦妥的事兒那就不算事兒。
這樣在金錢加持下，很快大澤豐就代表劇組和那些時間安排有問題的演員們協調好了一切。
而且法國那地方也算寧衛民的半個老巢，特別是他在法國影視圈和時尚界的關係，不比日本這邊遜色。
有來自法國的關係疏通和東方匯理銀行的經濟擔保，法國駐新加坡大使館也給來自共和國內地的演員們火速解決了簽證。
所以儘管整個劇組離開了新加坡有點像是逃難似的狼狽，但畢竟是及時獲得了安全。
而且法國那邊有阿蘭德龍負責協調拍攝事項，入駐酒店，各方面條件的優渥也出乎劇組的意料。
到了地方，他們也就不再惶惑了。
甚至有些演員看到住宿條件不錯，因爲劇組負責一切開銷，拍攝進程放緩，還有點小開心。
這時候的他們，感覺自己不像是來工作的，倒像是來度假的，
總之，這件事處理的還算及時，而且順利，沒有發生寧衛民不願看到的事兒，這讓他大爲安心。
或許在旁人看來，他有點小題大做。
還沒有嘗試和對方溝通，他居然就先做出這樣的決定，爲自己造成了不小的實際損失，實爲不智。
也容易讓對手誤認爲他們太過膽小，會越發肆無忌憚。
但寧衛民心裡最清楚，自己的心理底線在哪裡，真正在意的又是什麼。
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無論是幾億円還是幾十億円，甚至上百億円都好。
以他的能力，這點兒經濟損失很容易就可以賺回來。
但如果劇組在新加坡遇到到了法律風險或者是人身安全威脅，他將無法可施。
只有先確保所有爲他工作的人脫離了險境，纔是他能夠冷靜應對困境的前提。
…………
就在《摘金奇緣》劇組到達法國的第二天，寧衛民帶着岡本晃還有松本事務所的法務律師，一起來到了給他們打來電話挑釁的藝能Burning Project事務所。
他們這次登門屬於不請自來的主動拜訪。
目的是想要儘快搞清楚對方釋放惡意，刻意針對他們的原因。
表面上看，他們此舉完全是正當的反應，是因爲對方的挑釁做出的直接回應。
但對方的電話很可能也是個誘餌，就盼着他們急不可耐的這麼做。
這無疑也會讓他們產生自降身價的效果，從而淪爲被動。
所以寧衛民就抖了個機靈，他們這次來之前就商量好，只拿岡本晃的廠長名義來訪。
寧衛民自己則以隨充人員居於幕後，暗中觀察情況。
能談則談，不能談回去再說，多少也能給自己留有一定餘地。
果不其然，他們很快就遭到了明顯的冷遇。
剛到的時候，寧衛民以秘書的身份奔着前臺去了，對着前臺的女職員就客氣自報家門。
“我們是霧製片廠的人，是應貴社社長電話相邀來談事情的，麻煩你通報一下，就說霧製片廠的岡本廠長來訪。”
或許是寧衛民堪比明星的帥臉討喜的原因。
這個時候的前臺女職員態度很熱情，露出一個比職業笑容要真誠多的微笑。
“請問貴方有預約嗎？”
“這個……其實是貴方打電話聯繫我們的，當初說好的時間不是今天。但我們只有今天的時間方便，所以纔會登門來親自拜訪貴社的社長。你可以問一下，我想他會見我們的。”
寧衛民小心選擇的用詞，儘量做出充滿信心的樣子。
因爲現在的他也吃不準對方的用意，誰知道對方是怎麼打算的。
“好，請您稍等。”
那前臺女職員大概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摸起內線電話就捂着話筒輕聲問了幾句。
結果這通電話成了關鍵的轉折，很快她的臉色就變得奇怪起來。
儘管她已經刻意隱藏，但大概是職業經歷尚淺的緣故，她眼睛瞪大的同時表情極爲明顯的一僵，還是讓寧衛民發現了端倪。
“不好意思，社長在開一個很重要的會議，暫時不方便見您……”
寧衛民沉得住氣，也沒想到馬上就能見到人。
“那副社長呢？貴方應該是有其他能做主的人吧？”
“副社長也正在開會，實際上，事務所主要領導都在開會，不然請您下次預約好了再來，您看可以嗎？”
寧衛民想了想，覺得前臺沒告知自己社長不在，就是對方有談話的想法。
對方不肯見面，大概只是想擺擺架子，進一步殺殺他們的威風。
便馬上道，“我們可以等！”
寧衛民不在乎對方耍這種無謂小伎倆，這在他看來只能證明對方的小家子氣。
在探查到對方底牌之前，他有這個容忍跳樑小醜的肚量。
果不其然，那女職員又捂着話筒低聲說了幾句，然後便露出了能看出尷尬的笑容，站起身來把寧衛民他們一行人帶到了一間等待室。
並且很有禮貌的給他們準備了一壺咖啡，然後就……消失了。
寧衛民他們三人就坐在那裡喝那壺咖啡，硬生生坐了三個小時，把屁股都坐疼了，也沒見有人來招呼他們。
這個時候寧衛民看了看錶，已經馬上要六點半了！這已經過了大部分企業下班時間了。
於是寧衛民也不等了，連去前臺詢問一下也沒有，站起來招呼岡本晃和律師一起離開。
他認爲自己一方的誠意已經充分表達到位了。
要是此時離去，對方還不挽留，那就是對方根本就無意麪談，只是耍弄他們。
再待下去也就沒有意義了。
結果不出他所料，幾個人剛走出藝能Burning Project事務所的大門，等電梯的時候，那個負責接待客人的前臺小姐又巴巴的跑過來追他們。
她臉漲得通紅，又改口說“社長請他們再等一會兒”。
就這樣，幾個人在寧衛民的眼色下，便又走了回去，用最後的耐心等候見面。
大概是對方已經耍弄他們夠了，面子掙到了。
或許是真怕他們耐心殆盡，一走了之，枉做一回小人。
這一次，他們只象徵性的等候了十幾分鐘左右，前臺小姐就通知他們可以見社長了，然後親自帶着他們走向了事務辦公區域的最裡面。
這個時候，早就過了下班時間了，走廊上沒有半個人影，原本偶然能看見的藝人和事務所職員，以及相關行業的訪客等等，都統統不見了。
燈光暗淡，只見各辦公室房門緊閉，金屬把手閃耀着。
大概是冷氣太強，寧衛民只感覺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上感到背脊發涼。
走在他們前面負責引路的前臺小姐，踩着亞麻布地毯的高跟鞋腳步聲顯得格外響亮。
終於來到了社長辦公室前，前臺小姐停下腳步，輕輕地敲着門，然後回頭看着幾位客人。
很快，裡面有人把門大大推開。
一個看着像是社長秘書的角色，也沒自我介紹，就用手勢示意幾個人走進去。
社長室十分寬敞，燈光明亮，不知情者還以爲走進了畫廊。
三面牆壁上掛着各式大小幅日式畫作，題材有風景、人物和花卉，藝術品的濃彩重抹與金色粗框相互輝映。
辦公室後方正中央的牆上掛着一幅歷史題材的大型版畫畫作，也就是日本人俗稱的“浮世繪”。
前方座椅上一個中年男子此時擡起頭來，露出了冷峻帶笑的一張臉。
這種表情其實很矛盾，眼睛是冷漠的，嘴角卻是在笑。
也許只有用華夏的一句老話“皮笑肉不笑”來形容最爲合適。
“社長，這位就是霧製片廠的岡本廠長。”
客人已經帶到了，前臺小姐移了幾步，介紹站在他後面爲首的岡本晃。
“噢，來了啊。”
這是他初次見面的招呼。
“您是周防社長？”
“是的，我就是周防鬱雄。”
這個人的眉間很窄，還有數道皺紋，鼻孔有點大，撇着薄脣，顴骨凸出，下巴扁平結實。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充滿了自信。
與之相反的是，岡本晃進門之後表現的很是拘束。
或許是因爲霧製片廠只是剛剛起步吧，他這個廠長還沒有那種行業大佬的感覺。
尤其是當確定對方身份時，下意識的就矮了一截。
既有想要鞠上一躬的衝動，又礙於自身的身份和來意又不好太卑躬屈膝。
一時不免尷尬，想了想只好上前，以稍微半躬身的伸出了手。
然而即便是這個薄面，對方也沒沒給他。
或許是看出他的心虛，周防鬱雄半點禮貌都欠奉。
非但沒有伸出手去，反而大坐在位子上安然不動，只是隨意地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像吩咐下屬一樣。
“坐下吧。”
岡本晃立刻感受到了被羞辱的感覺，一時間就想回頭去看寧衛民。
可他想起今天的來意，還是忍住了，嘴脣勉強動了動卻沒說什麼，就這麼默默照做了。
至於寧衛民和陪同而來的法務律師，則被周防鬱雄徹底無視了。
他們甚至都不配擁有座位，就只能站在岡本晃的身後。
結果就是這樣的情況下，寧衛民獲得了對周防鬱雄的第一印象。
囂張，跋扈，自大，傲慢。
原來這就是日本藝能界的“首領”啊。
這個人怎麼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這可是有點不應該啊，真要是這種個人素養，連樣子也不會裝一裝，那這個人究竟怎麼可能爬到這個位子上的？
是他篤定吃定了我們了，還是他背後還有人給他撐腰呢？
寧衛民默默的觀察，默默的在心裡思忖着。
是的，來之前寧衛民就已經瞭解這爲周防社長的相關資料，通過岡本晃和渡部滿的嘴，聽說了很多有關他的傳言。
但直至現在，他才把記在心裡的那些東西和眼前這個人對照起來。
據兩個下屬所說，隨着電影大製片廠制度的沒落和電視娛樂的興起，日本的娛樂業的藝人生存狀況也已經大變樣。
如今被五家經濟事務所壟斷到了百分之八十的藝人資源。
整個行業裡稱他們爲“一超四強”，所以他們在娛樂圈裡話語權很高。
而在這五家之中最有勢力的事務所是哪家呢？
毫無疑問，就是BURNINGPRODUCTION了。
這家公司很神奇。
雖然看藝能事務所繳稅和推定收入排行，BURNING似乎遠不如其他事務所那麼收入豐厚，經營本體並不大，也沒有幾個一線明星，最多是個中型事務所的規模。
但實際上BURNING卻是一家超級航母公司。
之所以被稱爲藝能界的大哥大，是在於藝能界有將近一半以上的小事務所都掛靠在BURNING旗下或者與BURNING有業務提攜關係。
也就是說，日本有一半以上的藝人都或多或少歸BURNING管理。
這些事務所儘管不掛BURNING的名，但卻都統稱爲“BURNING系統”，也就是“燃燒系”。
所以BURNING事務所的社長周防鬱雄在藝能界的話語權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他本人的發跡經歷更神奇。
據說原本只是個窮屌絲，給一個政客當過司機，結了點緣分。
然後跑到一家藝人事務所打工，被老闆開除後，自己開始開公司。
因爲在日本收緊版權時，提前在金曲的版權下手，發了一筆橫財。
隨後又勾搭上了有意涉足娛樂業的日本雅庫扎最大的組織——山口組，從此靠威逼利誘不斷吞併藝人經紀公司發展壯大。
甚至如今已經有能力操縱媒體的輿論，如果哪家媒體敢不如他的意，那他就會通告旗下藝人封殺這家媒體，永遠不會接受採訪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據寧衛民所知，山口組的勢力並不在東京，而且周防鬱雄這傢伙涉黑的案件也是好幾年前了。
從時間上估算，恰恰是他發跡之後就開始注意洗白了。
而且媒體報道上，還有人多次誇他爲人有涵養，謙遜有禮。
所以據寧衛民想來，明明可以通過剝削藝人壟斷版權掙錢多香啊，這個傢伙腦子有病纔會真跟雅庫扎攪合在一起。
弄不好就是個喜歡拿雅庫扎嚇唬人的戲霸而已，這麼多年一直在洗白纔對。
否則以日本目前雅庫扎的猖獗程度，這兩年他也不會半點麻煩沒有。
何況退一萬步講，就算他能利用影響力，讓媒體完全封鎖他的負面消息。
可就是真玩兒黑的，他也未必是阿霞的對手。
畢竟阿霞背後還有稻川會撐腰，那纔是東京真正的地頭蛇，怎麼可能允許他打着山口組的名義耀武揚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