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聽見了嗎?他們說的什麼?”
“說的是,這個男的,丟棄對面那個女的,這個男人的媽好像嫌棄人家女的窮,接着找了個富家千金,說如果女的能找到個比自己兒子富的,要去跳河。”
“這麼極品的婆婆,誰敢嫁?要是我,一巴掃過去了,只是跳河,還真便宜他們了呢!”
四周嘰嘰喳喳的聲音,像無數的針尖,扎到了吳媽他們三個身上。
“我看這女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樣的男人都敢要?”
林意珊的臉再變,生怕被人揪出來她是搶了人家男人的。
對面的大白當然是唯恐不亂的了,添了一句:“怎麼,因爲都是老同學,叫聲舅媽感到不好意思嗎?”
老同學?豈不是同學之間搶男人?
旁聽的人,不傻的,一下子恍悟了之後,傳了出去,不會兒,周圍一圈人,都知道誰是小三了。
“原來是狼鼠一窩!”
“這男的是個渣,兩個女的一樣不是好東西。”
“我看他們三個抱成一團跳河差不多。不過現在夏季,等冬天再看他們跳,應該更精彩些。”
耳聽,四周那些路人的話,遠比蕭夜白更毒舌。吳媽、林意珊早已嚇得全身發抖,生怕這些人圍攻起來,真把她們押去遊街示衆了。固然,她們現在和遊街示衆已經沒有區別了。
只見有人拿起手機,正準備對着他們幾個拍照發到微博上去。
林意珊“呀”,花容失色,尖叫着舉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如果真被人拍到發到網上,她這輩子絕對完了。
吳子聰趕緊伸起手臂想幫她們擋住拍照的攝像頭。
吳媽想暈又暈不過去,生怕暈了,大家更是拿攝像機對着她直拍,到時候,她挺屍的模樣都要流傳千古了。
現在的氣氛越來越熱,無數人拿起了手機。
吳媽猛地大喊:“不就是去跳河嗎?跳就跳!”
她偏不信了。跳個河罷了,怎麼了?這裡莫非有條河給她跳?誰給她變出條河?
本以爲這樣就喝住大衆了,吳媽明顯小瞧了大衆的智慧能力。
“哎,我們大樓前面不是有個水池嗎?讓她到那兒跳去。她自己說要跳的。”
人羣裡不知道誰先發出這樣一聲,很快得到一呼衆應的效果。
吳媽一驚,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周圍人擁簇着往大門外去了。剛好他們現在在一層,距離大門口那個噴水池子,不也才幾步路。
如今騎虎難下的情況之下,吳媽被人擠到了噴水池邊,兩條腳一不留意即踩進了池子水裡。
“媽——”吳子聰擔心她在水裡跌倒,趕緊也跳下池子去拉她。
比起吳家母子算是自己主動跳進水池子裡的,林意珊是倒黴多了,被人從外面擠進水裡去的。她猛然往後一摔,直接坐在了水池子裡面。水瞬間淹沒到了她胸口。夏天的衣服輕薄又貼身,一瞬間春光外泄,再加上無數看好戲的閃光燈。
林意珊兩眼一翻,直接栽倒在了水池子裡。
吳家母子驚嚇到了,趕緊走過去扶起她。
結果,四周圍觀的人羣沒有見得這麼快放過他們三個,喊着:“不是要跳河嗎?怎麼只跳水池?”
“算了,人家要留着冬天跳河,現在先跳下池子熱身。”
林意珊哭了起來,得到的卻只有衆人冷眼旁觀。
吳子聰額頭的汗全凝結了,想她哭什麼哭,以前帶着顧媽進來時對付顧暖的時候不是挺狠的嗎?現在又裝了?
只看現場這情況有些不受控制,商場保安過來了,一個保鏢先在蕭夜白耳邊說:“少爺,要不先這樣?”
看來只能先放過這幾個人了,畢竟路人建議的也不錯,冬天跳河更精彩。他和老婆這幾個月不是等不起,剛好折磨折磨他們先。
蕭夜白一抹下巴,湊到顧暖耳朵邊咬到:“先去找家餐廳吃飯。下次我再讓她給你跪着。”
顧暖對於林意珊是不是衝自己跪是沒有什麼興趣。
跪了,不見得她就是真心懺悔了。不,這種人,是不會想着懺悔的,和蘇逸夏一樣。
“走吧。”顧暖淡淡地垂下眉。
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蕭夜白笑着,寵溺地在她發頂上輕輕地親了口,牽起她的手,趁其他人正代替他們蹂躪對面那三個渣時,迅速隱沒入人羣中,消失到無影無蹤。
林家樂接到消息說女兒受驚嚇了,連忙趕回家。
一看,自己女兒窩在沙發裡,全身溼漉漉的發着哆嗦,整個人精神狀態已經和瘋子差不多了。家庭醫生檢查過林意珊的情況後,和林家樂說:“可能,最好是看一下心理醫生比較好。”
“什麼?!”
陪未婚夫和未來婆婆出行買個東西,都能變成瘋子回來?
林家樂興師問罪的目光,一下子釘在了吳子聰身上。
吳子聰並沒有打算推卸責任的樣子,道:“剛好遇到了蕭家的少爺。”
“然後呢,你任你未婚妻被人欺負?!”林家樂指到他鼻頭上罵。
吳媽在旁邊看着,可忍受不了兒子被人這樣說,走出來說:“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對方不是意珊的小舅嗎?意珊都被人家長輩壓着,你讓子聰能怎麼辦?”
都是因爲蕭夜白嗎?林家樂眼裡劃過一抹狠戾。但是,他同時肯定無法接受吳家母子這樣輕而易舉推卸責任,道:“不管怎樣,這事你們必須負起責任來!”
吳媽頓覺得委屈死了。她兒子啥錯呀?什麼錯都沒有?這不是林意珊自己搞出來的嗎?有本事搶她兒子,怎麼,卻沒有這個勇氣承認,自己鬧瘋?
吳子聰定定地看了下要他負全責的未來岳丈,目光再掃過林意珊披頭散髮的樣子,這是他第二次看見她這樣子,和他以前認識的林家千金完全兩樣。
一切,不過都是隻在證明一件事實,這個女人,一直在他面前裝。
“要我負責事嗎?”吳子聰淡淡道,“行,我們婚期取消吧。”
這話一落地,終於讓林意珊猛地從怔忪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擡起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射向他:怎麼?他後悔了嗎?想去重新找顧暖了嗎?!
林家樂氣得嘴巴都發紫,走過去,一把揪住吳子聰的衣領。
吳媽又是心疼的,不明白兒子這突然是怎麼了,一邊攔着林家樂,一邊對兒子說:“你趕緊收回你的話,子聰,不要和你未來老丈人置氣,沒有意思的!”
“哼。”林家樂鼻孔哼出一聲,“和我置氣?你不想想你有什麼本事?啊!你都還不是靠着我?!敢這樣對我和我女兒,你吃了什麼東西?今天吃了瘋子藥嗎?”
吳子聰的眼神既是冷酷,聲音又是平靜。
林意珊全身再次發起抖來,根本不敢對着他的眼神看,雙手抱住自己腦袋。
“林先生。”吳子聰道,“是你要我負全責的。我是貧寒出身,論資格,論輩分,是不可能壓過那個男人,你知道。但是,最重要的問題是,你女兒根本都不愛我,根本沒有想過和我過日子。你叫我和她死活綁在一起,不是害了她嗎?”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林意珊歇斯底里地叫着。
林家樂和吳媽的目光,都吃驚地看着他們兩個。
什麼?林意珊根本不愛他?卻執意從顧暖手裡搶走他要和他結婚?
“你到現在還看不明白嗎,林先生?”吳子聰冷冷地笑一聲,“其實上次蕭家的壽宴上,你都應該看出來了。她心裡,第一個想的永遠不是我,而是我的前女友。她在意的,只有我前女友的一舉一動,心思根本不在我身上。”
“那也是因爲她喜歡你,妒忌那個女人——”林家樂說。
“不!”吳子聰乾淨利落地斬斷他們父女無力蒼白的解釋,“她從一開始,就只是想贏過顧暖,所以搶我。只要她一直這麼想,這種事,就會重複地發生,像今日這樣的噩夢,會困擾我們一輩子。這樣的婚姻,你認爲誰想要?她遲早變成瘋子的。”
林家樂喘着氣,回頭看看女兒。腦子裡是有些混亂,不是很明白女兒爲什麼如此在意一個同學到這個地步。
耳聽吳子聰的話真有那麼一點道理。
不,不是的。林家樂搖搖頭,他女兒出身好,顧暖怎麼和他女兒比?!
“你——”林家樂猛地把吳子聰一推,怒指着他,“不用爲你自己不負責任的行爲狡辯,妄想把責任都推到我女兒頭上!我告訴你,你會爲今天你說的做的一切付出代價!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吳媽的臉色唰的全成白的了,使勁兒拉住兒子哀求:“快點道歉,子聰!跪下來道歉!”
“媽,你認爲我該爲了他那麼點錢對着他跪下嗎?”吳子聰說。
吳媽用力點頭:那還用說嗎,兒子!要是這樁婚事真泡湯了,他們母子倆,豈不是馬上被打回原型!
吳子聰垂下眼,突然有些明白了,爲什麼那天她在長達和他面對面時整個人變得如此冷酷判若兩人,看來,他媽真的對她說了不該說的話。
什麼時候起,他的貪婪,一起把自己母親改變了呢?
他是要攀高枝,但是前提是,他不可能真把自己賣了變奴才!要不然,他早可以做人家的入門女婿了。
“媽,我們走吧。”轉身,吳子聰就走。
吳媽愣了愣,追着兒子一邊沒有間斷地勸說着:“子聰,你這樣真的不行的。男女吵架常有的事,女人嘛,嬌氣,需要哄的,聽媽的話,回頭哄哄意珊和她爸——”
只聽吳媽的聲音越來越遠,問題是,一個明擺的事實,吳子聰沒有回頭,根本沒有打算回來求他們林家父女原諒。
室內的空氣因此速度地變冷。
林意珊嚶嚶慼慼地哭着,眼淚像沒有價值的珍珠往下掉。
林家樂一個拳頭砸在了玻璃上,嘴角狠戾地說:這窮小子,窮女人,都吃豹子膽了!
“爸——”林意珊張開口,“我早說了,她不一樣。”
“你瘋了嗎?我叫你在意你的男人,你在意她做什麼?!不就個窮女人?”
林家樂咆哮的話傳出去,終於惹來遠處吳子聰飄來的一句迴應。
“奉勸你一句,林先生,我和她相處整十年,比你瞭解她。誰敢看輕她,下場都很慘。”
林家樂冷笑不已:“你說什麼?誰看輕她?以前是誰看輕她了?有我們這麼富有的人嗎?”
吳子聰不由嘴角一揚:“都是做生意,搞金融的,林先生運氣到了哪裡,我看,絕對沒有她好。林先生可以努力回想一下,她運氣是不是很好。”
運氣?
林家樂之前真沒有想到這點。
對方這麼一說,似乎顧暖的運氣真不是普通的好。畢竟像她這樣的出身,又是個聾子,怎麼能和蕭夜白給遇上並且勾上了蕭夜白,本身就是個運氣。
再有,據說她進長達,是陳家銘親自拍板的。
聽林家樂那邊沒有聲音了,電梯剛好到,吳子聰進了電梯。
吳媽繼續不依不饒地纏着兒子回去,說:“你這樣走,真不怕他對你做出什麼嗎?他說那麼狠的話你都沒有聽見嗎?你的工作怎麼辦?”
“放心,媽。你沒有看見他都不說話了嗎?”吳子聰說,“只要我有利用價值在,他絕對不會對我動手。”
“利用價值?”吳媽一會兒聽不明白。
“我畢竟和顧暖相處那麼久,他們只要想到這點,都會覺得我有點用處。”吳子聰眸光裡一閃,想到陳家銘幾次三番故意讓他和顧暖接觸。
陳家銘什麼用意,其實再明顯不過了,就是想,間接地刁難蕭夜白。
呵,他吳子聰現在的價值,是反而變成她的陪襯了。
吳媽倒也不傻,在聽懂兒子的話之後,兩雙眼再次翻白,不可置信地喊着:“你說什麼?你說我們現在母子還得靠回她纔不死嗎?”
他媽突然爆出的這話,還真對。雖然,這壓根不是吳媽想說的話。
“子聰,你不要,你回去求他們父女——”吳媽拉着兒子,死活不願意出電梯,要靠顧暖,還不如讓她去死!
“媽!”吳子聰猛然臉色一變,“我實話告訴你,他們父女都不是省油的燈。我低一次頭,下一次,他們絕對會把我七卸八塊,死無全屍,如果,這是你要的——”
吳媽搖着頭:“不,你是她老公,她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爲了錢,什麼事都能做出來,他們就是這種人,要不然,他們也成就不了今天這樣的地位。商人,哪個手裡不是髒的?像爸一樣——”
聽見兒子最後那句話,吳媽面色驟變,驀然,鬆開了拉扯兒子的手。
吳子聰只是冷漠地掃過她臉上一閃而過意圖掩蓋的表情,接着,轉身繼續往前走。
吳媽跟在他後面,小聲問:“房子是他們的,你現在和他們決裂了。我們到哪裡住?”
“我還有點錢,可以去租房子,只是,住不了太好的房子,會差很多。吃飯什麼的,也只能是自己買菜做飯了。省着點花,應該沒有問題的,靠我的工資是可以的。”
吳媽聽完兒子這話,雙腿都是軟的了,她這好日子纔開始,怎麼可以變成這樣?
都是顧暖的錯!
*
在一家華麗幽靜的小西餐廳裡,顧暖坐着,感覺四周很安靜,不由問起對面的大白:“這裡可靠嗎?”
都沒有什麼顧客,會不會很不好吃什麼的。
蕭夜白從菜單裡擡起頭,看到她那個稍顯不安的表情,一樂,道:“不用害怕,吃不死人。”
這傢伙,居然用吃不死三個字。
顧暖回頭,看着他,有意問:“我怎麼聽小鏈說,你現在除了吃我做的飯,其它的都吃不下?”
莫非他兄弟配合他來騙她同情的?
“這用得着說嗎?只要你在這,陪我吃,我肯定吃得下。你給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絕對吃得下。”
怎麼聽他這話,是吃她這個人,不是吃東西?
顧暖的臉頰不由鼓了下,倒也很快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見她畏羞的姿態,在西餐廳裡柔和的燈光下鍍着一層易發勾人魂魄的風采,對面他眸子裡微波盪漾,笑吟吟地湊過來,臉貼着她的臉,輕聲道:“我給你拉首曲子好不好?”
顧暖微愣。
服務生拿來了一把小提琴。很明顯,他是這裡的常客,這裡的人,很清楚他喜歡什麼,拿來的小提琴也是他經常用的一把。
顧暖是有些懷疑他會拉小提琴嗎?況且,他會拉小提琴,卻大學畢業不了?
這條永遠不務正業的大白狗,究竟平常都幹些什麼去了。
只見他真有模有樣的,站起身,拿着小提琴,像電視裡的演奏家一樣,對着她彎下腰,擡起的眸子對着她笑着,說:“太太,如果我拉的好,給我點小費可以嗎?”
顧暖臉蛋微紅。周邊一片掌聲和應景的口哨聲,看起來,也不是店裡一個人都沒有。
她扭過頭,一擺手:快點拉!
害羞唄。
他笑得意發得意,好像鯊魚的潔白牙齒都露出來了。
顧暖眼角暗自瞥着,見着他手拿小提琴弓的動作,別提有多麼貴族化和優雅。
弓弦在琴絃上節奏輕快地拉了起來,拉的是一條舞曲,顧暖聽不懂,只想着是拉丁之類的舞蹈曲目。
可能見她聽不懂,他轉而一變調子,拉起了藍色多瑙河。
這回,她算是聽懂了。可真沒有想到,他拉的具有專業的架勢,曲子不僅沒有變調,聽起來非常悅耳。當然,對於她這個弱聽的耳朵來說,這樣美妙的曲聲,好比縫隙裡鑽進來的一絲風而已。
曲子拉完,四周掌聲如雷。她才知道,曲子完結了,而且,他拉的很好。
沒有多想,她剛想跟着其他人舉起手來拍掌。
他突然彎下臉,湊到她臉前,兩隻眼睛特麼的嚴肅,一點都不像曾經見過的樣子。
她總是表現得好像正常人一樣,因此,讓人總是那麼輕而易舉地忘記了她耳朵其實很脆弱。看來,唐思禮和歐亞楠說的都沒有錯的,她——有可能耳力在下降。
顧暖觸到他這與衆不同的眼神時,剛想垂下頭避開,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揚起嘴角道:“你要鼓掌,說明我拉的好,是不是?”
“小費是嗎?”顧暖想着自己口袋裡有多少錢。固然他很有錢,根本不稀罕她的錢。
因此,他就此是把小提琴給了旁邊的人之後,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顧暖低呼一聲,正想着他想幹什麼。
他雙手握住她的腰,嘴貼着她的耳朵:“握住我的肩膀。”
旁邊的小提琴手拉起了慢調的舞曲。
顧暖低着頭,用力地看着自己的鞋尖:“我不會跳舞——”
“沒關係,我帶你。這不是什麼公衆場合,我單純想帶我太太跳舞罷了。”說着,他開始帶着她的步子往前進。
顧暖掙也掙不開,當着這麼多人又不能給他撒冷水,只好低着的腦袋,都快貼到他胸口上去,兩隻眼睛,使勁兒地看着自己的腳和他的腳,生怕把他漂亮昂貴的純手工白皮鞋給踩髒了。
由於曲聲對她的耳朵來說,只能是斷斷續續的。
基本上,她不是靠曲子的節奏來踩步子的,全都是他的手帶着她的腰,擺動她的身體。
這樣搖擺的感覺,好像在江水中搖曳的船,舒服和愜意,讓人感覺在搖籃裡一般,是要做起夢來。
她的身體不由一傾,頭靠到了他肩窩裡,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好像紫丁香的味兒。不知道他是不是抹了什麼花的古龍水,讓人迷醉。
感覺自己是喝了酒一樣了,顧暖想。
這樣靠着一個男人,她前所未想過。
蕭夜白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頭上,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髮,感覺她的髮絲好像真絲一樣的順滑,在他的指尖滑過時,好像時光流過的瞬間在此刻凝固成爲了永恆。
四周的聲音逐漸安靜,人影消退,似乎沒有人,願意打擾這幕最美好的情景。
這對人,只想在這個世界上,單獨地靠在一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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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之後。
吃完飯,帶她要坐上車回家時,來了一通電話。
“老三過來了嗎?”
她聽他似乎這樣說。
“好吧,我去和他見個面。”說完,蕭夜白對開車的張小鏈說,“你先送你嫂子回去。我自己開另一輛車,去個地方。”
“是,二哥。”張小鏈答。
蕭夜白隨之鑽到後車座,表情有些愧疚的:“暖兒,我保證很快回去。”
顧暖道:“我知道。”
大白狗聽她如此簡單三個字,嘴角一撅,小朋友的脾氣流露了出來:“你就只有這句話嗎?不會叫我說一定一個鐘頭內回去?”
小朋友要棒棒糖嘛。都這麼久了,她難道能不知道他要什麼?衝他嘴角微揚,說:“我在家,肯定是一直等你回來的。”
他一怔,隨之明白了什麼,目光熠熠,猛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道:“暖兒你太好了,世上第一好,第一次有人對我這樣說,知道嘛?”
所以說,小朋友實在是很容易哄的。這麼簡單的話,居然她是第一個對他說?
難道他的家裡,就從來沒有人等他回家嗎?對,是聽說他剛出生母親就過世了。沒孃的孩子像根草。
他給她關上車門,老樣子,看着她先走。
顧暖不禁回頭,看他站在路邊的樣子,依舊出類拔萃,吸引無數目光,彷彿一道星光。
這個男人,快讓她不知道怎麼說好了。
由於離他們的小公寓不遠,顧暖在路上多個心,先給某人發了短信。
張小鏈送她回到公寓之後,與以往一樣,沒有逗留,轉身就走了。
顧暖在樓上看張小鏈把車開走以後,繼續給那人再發了條短信:唐教授,你可以上來了。
唐思禮坐上電梯上來,不會兒到了她門口。
顧暖打開門。
唐思禮問:“只有你一個人嗎?”
“怎麼,唐教授擔心被老闆責罵?那何必答應我上來?”
唐思禮那表情沒有變,看似高深莫測的微笑,說:“我只是想,你一個人生活方便不方便?沒有理由他知道了的話,還讓你一個人獨處。”
感覺好像沒有什麼事可以瞞過這個只愛錢的外科教授。顧暖就此早已懷疑,這個人,究竟手裡握了多少秘密。
唐思禮跟隨她進了門。在客廳裡坐下。這裡他來過一次了,因此並不陌生。
顧暖給他倒了杯水。
唐思禮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道:“蕭太太找我來,說是想交易?”
這個愛錢的教授,除了交易兩個字,好像沒有其它可以從他口裡聽到了。
顧暖說:“聽說,唐教授一直有給我先生看病?”
“想問蕭先生的身體情況嗎?”唐思禮似乎早猜到是這樣,表情未變,從容地說,“這點我沒有辦法說,屬於病人*,等蕭先生自己告訴你吧。你問他自己吧。”
“要是我問他,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怎麼回答我?”
意外,儼然掛在了唐思禮的臉上,讓他拿着水杯的手頓在了半空。
顧暖能從他掠過的那抹詫異的眼光裡看出,他不是詫異蕭夜白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而是詫異她居然能察覺出這事。可見這事兒,真沒有幾個人知道,是高級秘密了。
大白狗平常是很能裝的,因此,他人總以爲他只是瘋瘋癲癲而已,都根本沒有仔細留心過他真正的內心世界。
要不是這個男人,一步步地走進了她顧暖的內心世界,總讓她感到心疼。而且,他明顯和歐亞楠一樣,忘了——
“蕭太太,你的洞察力確實出乎我意料。”唐思禮說的這話,貌似肯定了她的推想。
“唐教授應該知道,一個聾子,除了善於察言觀色如此來搏生存以外,又能如何?”
唐思禮對她這話不予置評。
可想而知,這個人,只想着錢而已。也或許是醫生的緣故,他在醫院裡看到的可憐人,只會比她顧暖更多更慘。
“我相信你應該聽說了,蕭先生遭遇過綁架。”
“是的,我聽他身邊的人說的,說他遭遇過一次綁架。”
“那都是發生在他童年的事,給他揹負上了心理陰影。但是,他忘記的事,看起來並不是他自己要忘記,而是被人故意抹去的。”
記憶被人故意抹去?能有這種類似科幻電影的事發生嗎?顧暖眉頭一皺:“唐教授,你說的,有什麼根據?”
“對我這個醫生來說,我覺得,要讓人故意忘記一件事並不是很難。”
好像他本人就能輕而易舉做到這好像不可能的事似的。
顧暖銳利的眸光在他那張清冷的臉上掃過去。
唐思禮慢慢地又喝了口水:“只要瞭解,人的記憶是怎麼發生的一個機制,只要破壞其中的一個具體環節,那是非常容易辦到的事。”
“你爲什麼突然和我說這些呢,唐教授?”顧暖道,“我好像都沒有出價錢呢。我怎麼覺得,不是我想買你的東西,而是,你想買我的東西?”
所以說這個女人,該多麼聰明。
唐思禮嘴角微微一彎:“世界上沒有比蕭先生更慷慨的老闆了。蕭太太你現在也出不了比蕭先生更高的價錢。”
“也就是說,我有什麼東西,是唐教授你需要的嗎?是什麼?你不說,我也沒法給你,不是嗎?”
唐思禮的表情這時更是莫測地微閃而過,道:“蕭太太都心知肚明瞭,何必我再說呢。簡單來說吧,看過魔術的人都知道,魔術師手裡都有一把鑰匙,這把鑰匙,既可以把門關上,又可以把門打開。蕭太太,你就是那把能打開潘多拉盒子的鑰匙——”
顧暖的眼睛眯一下:“你意思說,我和他失去的記憶有關?”
“和歐醫生失去的記憶也有關。”
這男人最令人討厭的就是這點,最喜歡抓人短處。
“我怎麼認爲,唐教授給我老公治病也好,招了歐醫生當學生也好,看起來,都只是因爲對他們兩人感到有興趣而已。至於是對他們的病感到有興趣,或是對他們握着的錢感到很有興趣——”
“你可以當我對他們的錢有興趣。”
“你要這麼多的錢做什麼?”
“那麼,蕭太太你呢,要那麼多的錢做什麼呢?”
顧暖冷笑:“長話短說吧,唐教授,你說我是可以打開他們魔盒的鑰匙,歐醫生的事暫且不說,我老公,我以前從來沒有和他見過面。”
“我可以問你一句話嗎?”唐思禮慢悠悠地擡起那雙深邃黑暗的眸子,掃視她的眼睛說,“你自己的耳朵怎麼受傷的,你記得嗎?”
說起來,那一次,她去和帶走小笙的女人見面,回來的時候,她肯定不能和父母說這件事的,在路上,發生了車禍。她頭部受到了創擊,但是,不嚴重,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只知道後來自己耳朵因爲那次受傷之後,越來越差,有一段日子幾乎什麼都聽不見的狀態。
“還記得當時車禍的場面嗎?”
“不記得。”顧暖道,“當時,整個腦子都像是要炸開一樣,轟隆隆的,我的耳朵都聽不見了。”
“劇烈的撞擊,導致你的聽力傳導系統出了問題,而且不是簡單的耳膜受損,因此,你沒有感覺到流血等症狀。其實這樣沒有表象流露出來的創傷,相當於內臟受損,反而很是嚴重。你遲早會全部聽不見的,蕭太太,因爲,消炎藥對於你,都沒有什麼作用了,說明不是炎症,而是聽力神經,受損了。”
顧暖微垂眉。
唐思禮喝着水,對於他來說,每天不知道和多少病人說過諸如此類讓人絕望的話,習以爲常,早麻木不仁了。
“或許,等到我死的那一天,纔可能什麼都聽不見呢。”
唐思禮擡眉,似乎又被她的話受驚到。
顧暖微微一笑:“不要拿那些專業名詞嚇唬我這個聾子,唐教授。你嚇唬我老公,嚇唬你學生都可以,但是,不要想着嚇唬我。我可是從死亡潭子裡爬出來的女人。”
唐思禮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顧暖雙手交叉,一條腿架到另一條腿上,姿態優雅地說:“好好談條件吧,唐教授。把你知道的事情,從我老公進行催眠,或是從你學生進行催眠得到的消息,都告訴我。既然,你都想從我身上得到那把鑰匙,不是嗎?”
*
盛夏,總是在暑假的第八個月,表現到淋漓盡致。室內空調的溫度在這時會開到巔峰,造成了一種反而讓人不太舒服的空調病。
鍾巧慧打了個噴嚏,擡頭時,看見顧暖從辦公區外走了進來。
嗨。她揚起手。
顧暖見到她,走了過去,昨天沒有來得及說的話可以說了。
“你昨天去哪裡了?”鍾巧慧偷偷問她,“是不是你老公假公濟私了?”
看看吧,大白狗是不是該捱罵。做這種事兒,不怕天譴,多少人都看在眼裡呢。她這不得變成紅顏禍水了。
顧暖說:“去醫院了,和醫生了解我師哥的情況。師哥說是今天下午出院。”
“你老公沒有和你在一起嗎?”鍾巧慧神秘地眨下眼,“你不知道嗎?我在網上也是蕭公子的超級粉絲,只聽他說話吐罵,都覺得是一件享受呢。”
顧暖:呃。這麼多人喜歡受虐嗎?
人事部這時打來了電話,告訴她們兩人,她們上司,即蕭董的辦公區已經安排好了,在東區。
兩人抱上文件箱,準備轉移陣地,一邊走,一邊鍾巧慧說着昨天顧暖不在時發生的事。
“陳董,把李常智和小柳叫進自己的辦公室之後,很久都沒有出來。整個部門的人,都聽說了,說這是一場生死決戰。有些人打算繼續旁觀,有些人蠢蠢欲動。想巴結陳董和蕭二小姐的,都開始暗自動作,打算幫陳董一把,到樓下倉庫的資料庫裡翻找資料了。我本想跟着下去看看情況的,結果聽說,突然樓下倉庫的人員爆滿,太多人跑到資料室找東西去了。有人爲了搶一個箱子,都差點打了起來。”
說白了,沒有一個人,不見到機會不想抓住往上爬的。
鍾巧慧繼續說:“你前輩,後來跑招商部去了,好像去那裡翻找以前的資料,然後,不意外,被招商部的人罵了回來。他想幫你——你什麼想法?”
顧暖擡頭,能對上鍾巧慧那雙疑問的眼睛。
只見鍾巧慧說了這麼多形勢緊張的話,她顧暖好像完全不爲所動似的。
“下午,我師哥回來,開會的時候再說吧。”顧暖道。
鍾巧慧聳聳肩膀,同時取笑她:“瞧你鬼鬼祟祟的,肯定是有什麼好牌子握在手裡面了。”
在她們一邊走去東區時,後面,小柳跟在她們後面一段距離的地方,踮着腳尖看她們的表情,好像她們的話,都傳進了她耳朵裡。
大戰一觸即發的趨勢,公司里人人自危的態勢。有人甚至想,要是押錯了對象,是不是該找下家了。當然,有的人可是一點都不甘心落後。
再有,像瑤姐,像在醫院裡養傷的方永興,平平靜靜的,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只關注自己該做的工作,沒有打算踏渾水的打算。
在公司給蕭夜白安排的新辦公區域,看着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地方,其實只有四個人辦公,要大面積也沒用。唯一可取之處是,地理位置偏僻,屬於*度極高的地方。從這點看來,蕭鑑明對自己兒子,真不錯。
顧暖把自己的文具箱子放在了辦公桌上。
鍾巧慧四處逛了一圈,回來說:“這裡倒是安靜,最近的,離我們這裡最近的辦公室,都要隔一條走廊,兩百米以上。”
顧暖看看錶:“清掃一下,然後,吃個午飯,差不多。”
鍾巧慧聽她這話就笑:“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是個家庭主婦?”
本來就是嫁了人的黃臉婆。況且家裡那位大白,出了名的潔癖怪癖。
時間過的快,到了下午,大概一點半的時候,傅玉博坐着公司去接他出院的車,直接先回到了公司報道。
顧暖和鍾巧慧一塊站在大門口迎接他。
傅玉博住了一段時間的醫院,好像沒有變瘦,還反而變胖了些。
可想而知,他這事由於牽涉到陳家銘的名聲,因此有陳家銘的特別交代之下,明新的醫院,根本不敢怠慢他。好藥,好營養,全給他補了。
即便如何,到底是大病一場,傅玉博整個人還是變了。從以前的稍微嚴肅古板,到現在的異常肅穆,好比經歷遍了人生滄桑。
顧暖似乎很能體會到他心裡的這抹痛楚,想當年,她也是這樣過來的。
鍾巧慧體貼地走上去,幫傅玉博把手裡拎着的簡單包袱拎過來,說:“傅經理,其實你在家再休養幾天,蕭董也不會說你的。是不,顧暖?”
家裡那隻大白狗,本就是無所謂的那種人。顧暖點點頭。
傅玉博的眼只是淡淡垂下,口氣也很淡的,說:“難得蕭董看得起我,我再不知好歹,那就是鬧笑話了。”
鍾巧慧和顧暖分明可以聽出他口氣裡的複雜,心裡想,這個病,真是把他嚇到不輕,只能慢慢消化了。
三個人走進了團體的小辦公室裡,靜等頭目過來。
聽說蕭夜白是坐車,在傅玉博到公司之後,後腳也到了。
按照張小鏈的說法,他這不是趕着來公司開會,是趕着來公司看老婆。
沒多久,傅玉博和鍾巧慧,終於見到了傳說中那位董事長的敗家子兒子。
蕭夜白今天倒好,學起了陳家銘穿白襯衫和黑西褲,黑皮鞋,唯一,那點和陳家銘規矩的言行舉止截然不同的氣質風態,絕對是一眼都可以被人看穿是裝的。
“都這麼早,不用睡午覺嗎?趕着催老闆不睡午覺?”蕭夜白剛走進辦公室門口,這麼一說。
會議室裡,除了顧暖習慣了他這張嘴以外,其餘兩人自然都是目瞪口呆了。
鍾巧慧連忙站起來澄清:“不,不是——”
蕭夜白徑直拉開桌前的一把椅子坐下,接着看到傅玉博也跟着站起來,搖搖筆頭:“怎麼?都喜歡站着不喜歡坐着?我可是喜歡坐着不喜歡站着。”
鍾巧慧和傅玉博只好又砰的坐了下來。
顧暖可以明顯看到他們兩人臉上閃過的緊張和緊繃。
說起來,陳家銘那樣嚴厲的人,都不能讓這兩人瞬間情緒這般害怕。不得不說,這位吊兒郎當的敗家男人,其實挺有魄力的。
很快的,鍾巧慧也意識到了這點,低聲和身旁的顧暖交流:“你老公,在家裡也是這樣?”
“你問我在家裡對我老婆怎樣?”
只要事關自己老婆,大白狗的耳朵尖銳得很。
鍾巧慧趕緊回頭,說:“對不起,蕭董,我不是——”
“你要問就直接問嘛。我和我老婆那點事,正大光明的,又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我和我老婆那麼恩愛親密,你們問我她多少三圍,我都知道的。”大白炫耀地說。
顧暖很想衝過去,把大白狗的嘴巴拿布條塞住。
鍾巧慧不由吃吃吃地笑着。
傅玉博跟着不禁莞爾。
啪。
筆被扔到文件夾上面的聲音。
室內三人聽見這聲,再擡頭望過去時,見那個坐在椅子裡本來漫不經心的那張紈絝臉,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鍾巧慧的心頭猛地加速,深刻地感覺到了,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睛,和陳家銘的眼神,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
他微眯着眼,誠然已是一頭站在鱷魚池子邊許久的窺覬着所有鱷魚的美洲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