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赫連七這次倒是沒對蜈蚣說什麼,只是微微俯身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她剛想掙脫,赫連七低聲開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別害怕,有我在。”
千夏一愣,竟然忘記把手收回來,仍由赫連七叫人打開門,被他拉進了餐廳內。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主座的秦簡。
秦簡正在跟一個廚師吩咐着什麼,廚師認真地側耳聽着,不敢漏掉半句話。
似乎注意到她進來了,秦簡揮了揮手,那廚師恭敬地一鞠躬後退了下去。
“來了?坐吧。”秦簡彎起眼睛,似乎是在笑。
但千夏卻覺得那笑容裡似乎都帶着冰霜。
她回以一笑,剛準備坐到赫連七身邊,秦簡的聲音響起:“今天你們兩個都坐在我身邊吃飯吧。我也好久沒有在這裡吃飯了。”
千夏心裡疑惑,難道秦簡平時都不在城堡裡吃飯嗎?
那去哪裡?
疑惑間,她的腳步已經走到了秦簡身邊。
傭人恭敬地替她拉開了椅子。
她暗暗攥緊了手心,坐了下去,別說坐下去的動作很僵硬了,就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吩咐了他們以後都做中餐給你吃,免得你吃不慣。”秦簡說着,看向一旁的傭人吩咐道:“叫他們上菜吧。”
“是。”傭人快速退了下去,很快一盤一盤的菜餚被呈上來。
千夏掃了一眼桌面,離她較近的是一盤糖醋魚和雞翅以及一盤糖醋排骨。
糖醋魚要挑刺很麻煩,雞翅吐骨頭太不雅觀,猶豫之下,她小心地夾了面前的一塊糖醋排骨到碗裡。
在以前,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在自己親生母親面前吃飯,還要權衡一下夾哪個菜比較好。而不是夾自己喜歡吃的菜,她並不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菜,她更喜歡吃清淡一些的青菜。
然而滿桌的菜餚,蔬菜卻是極少的,倒是有一盤她很不喜歡吃的西蘭花在她右手邊。
“對了朵朵——”秦簡突然出聲。
千夏一驚,剛要咬到嘴裡的糖醋排骨從筷子上滾了下去,沿着桌面落到了腳邊。
“對、對不起……”千夏懊惱地連忙站起身,想要去撿掉在地上的糖醋排骨。
“朵朵小姐,您坐着就好了,我來出來。”蜈蚣對着她一笑,喊了傭人上前處理。
從千夏這個角度卻是看出蜈蚣的笑中帶着鄙夷——別人叫她一聲都能嚇得把糖醋排骨給弄掉了。
重新坐回椅子,她注意到秦簡鄒着眉在看她。
“對、對不起……”她連忙道歉。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要道歉,但是她一貫總是喜歡跟人說對不起的。
“朵朵你……很怕我嗎?”秦簡的目光依舊在看着她。
“沒有!”千夏連忙違心地否認。
“可你剛纔都被我嚇到了。”秦簡的語氣很肯定。
千夏正不知道該說什麼,赫連七出聲解圍:“秦姨,您總得給千夏一點時間適應的。她本來膽子就小,剛纔大概是吃飯太認真了所以才被你嚇到了。”
聽言,秦簡的眉心皺得更深了。
“千夏?”她疑惑地問道:“這是她以前的名字?”
“是。”赫連七如實回答。
“那既然是以前的名字,爲什麼現在還在叫?”
秦簡的聲音已經變得有些冷,她在不悅。
千夏攥緊手心,大着膽子說道:“七爺他、他是因爲擔心我還不適應這個名字。”
“那就更應該叫你朵朵,不是嗎?”秦簡扭頭看她,目光嚴苛:“你的名字叫秦朵朵,因此我不希望再聽到以前的名字,半個字都不想聽到,你可明白?”
“明、明白。”
一頓午餐,她只吃了幾口。
等到秦簡跟蜈蚣他們走了,千夏整個人纔算是鬆懈下來。
她怎麼覺得,跟秦簡吃一頓飯比她跑三千米還要累呢?
城堡內悠長的走廊上掛着許多油畫,有些看上去已經有一些年份了。
她正看得入神,走在她前面的赫連七腳步突然停住,她一個沒及時剎車,鼻子撞上了赫連七的後背。
“嘶——”千夏倒吸了一口氣冷氣。
好硬!
赫連七的後背是銅牆鐵壁嗎?!
她吃痛地揉着鼻子,一隻大手拉開了她的手,覆在她鼻樑上。
千夏一驚,條件反射性地將鼻樑上的手推開。
尷尬的情景再度上演。
跟上午在城堡頂部時的情景幾乎一樣。
“對、對不起……”她連忙鞠躬道歉,內心滿是懊惱。
赫連七揹着光,千夏並不能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只聽他說道:“朵朵,你不用這麼抗拒我的。”
朵朵……
現在連赫連七也不叫她千夏了。
她心裡有些難過,悶悶地點了下頭。
她也不想這麼抗拒赫連七的,只是身體比大腦反應要快,不知不覺她就做出了那樣的動作,並且死性不改。
“鼻子疼嗎?”赫連七柔聲問道。
千夏連忙搖頭:“不、不疼。”
“那就好,以後得看着前面走。”赫連七說着,看了一下前方緊閉着的一扇門一眼,道:“朵朵,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好嗎?我先進去。”
“好。”她聽話地點頭。
那扇門口還站着兩個保鏢,似乎是在看守着什麼。
赫連七是說帶她來見兩個人,不知道會是誰。
她強壓下心底的好奇心,站在原地等着。
房門被打開,赫連七擡腳走了進去。
很快房門又被關上。
乾燥的空氣裡浮動着粉塵,房間內的燈被人打開,頓時所有粉塵都再看不清。
“睡夠了嗎?”赫連七出聲,聲音被刻意壓低,宛若來自地獄的魔鬼。
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一面陰一面亮。
聽到動靜,被繩子綁在椅子上的兩個人紛紛醒了過來。
“whoareyou?!wherethereare?!”有些年紀的外國老頭情緒激動,極力想要掙脫開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
“你爲什麼綁我們?”被綁着的中年男人顯得較爲平靜,但他的眼睛裡佈滿了細小的紅血絲,想來鎮定也只是強裝出來的。
沒人被綁架到這種地方還能真正從內心保持淡定的。
“兩位先生,非常抱歉用這種粗魯的方式請你們到這裡來。”赫連七微微一欠身,臉色毫無表情:“我請你們到這兒來,是想讓兩位幫在下一個忙。”
“如果我們不幫呢?”中年男人眯起眼睛問道。
“如果兩位不配合,我也不介意給我城堡外面養的寵物加點菜。”赫連七抿脣,半彎起嘴角。
那笑容是充滿魅惑性的,卻又危險到了極致。
“幫幫幫!我幫!”外國老頭操着一口蹩腳的中文激動地說道:“你要我做什麼?我幫你?”
中國有句古話他是知道的,好漢不吃眼前虧。
更何況,這虧可不是一般的大。
反正他一個糟老頭子,對方不可能讓他去幹什麼殺人放火的事情。
“那麼……這位先生呢?”赫連七將目光投向中年男人身上。
中年男人咬着牙,糾結地問道:“你要我們幫你什麼忙?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放心,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們兩位,一位是治療口吃症的專家,一位是心理界的巨亨,我找你們兩個,只是想讓你們幫我治一個人。”
“治人?這是好事啊!你快幫我解開繩子,我答應你了。世界上沒有什麼口吃症是我看不好的!”老頭自信滿滿地說道。
聽說是治人,中年男人臉上的糾結也漸漸散去。
“很好,給兩位醫生鬆綁。”赫連七眼中的危險散去,“一會兒,我會讓她進來。我想你們也看出來我不是什麼好人了,但是她不一樣,我不希望她知道你們是以這種方式來到這裡的。”
赫連七指了指手下手裡拿着的繩子,意味深長地看着兩個被解綁的人。
兩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同時點頭,算是達成了協定。
真正到這種時候,沒什麼能比先保命更重要。
只要活着就一定會有希望。
……
“朵朵小姐,您請進。”站在門口的保鏢似乎是收到了消息,走到她面前恭敬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房間的門被打開,千夏擡腳走了進去。
只一眼,她就認出了坐在沙發上的兩個正在跟赫連七談笑風生的人。
——赫頓醫生,以及老胡!
千夏眼中的驚訝漸漸轉變爲驚喜。
這是一種在異鄉見到故人的驚喜。
“千夏……”
“千夏……”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眼中的驚訝程度完全不低於她的。
看來他們兩個不是刻意來找她的。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她幾步走過去,滿心好奇地問道。
驚訝的表情只在赫連七臉上出現了不到一秒的時間。
他淡然自若地彎起脣:“朵朵,原來你跟我約的兩位客人是認識的啊。這還真是巧了。”
千夏點頭,禮貌性地解釋道:“這位是以、以前給我治療口吃症的赫頓醫生,這位,是我們亞特蘭學院的老師。也、也是我的好朋友。”
老胡已經收斂起臉上驚訝的表情,開始在肚子裡思考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倒是赫頓雖然年紀大,但神經卻比年輕人大條,直接說道:“千夏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你怎麼跟我一樣……”
“咳咳。”赫連七乾咳了一聲,赫頓的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