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毒”緋越甩了甩寬大的緋色袍角,一貫的似笑非笑,飛揚跋扈。只是在那抹張揚中刻意地壓制着些許痛楚和失落。
“謝了,”賜香轉過身,徑直走進了梟冷的房間,卻將緋越獨自一人留在了外面。
緋越脣角露出一抹苦笑,坐在外間的椅子上品茶。在他看來梟冷已經死了,一個死人,他還計較些什麼。再怎麼計較,此生他都不能娶這個丫頭回家。
賜香將曼陀羅花的根莖用一個白銀吊子小心翼翼的煮着,特殊的香氣瞬間瀰漫開來。她突然用刀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血進去。
自己的血液中已經有了天蜈珠的藥性,此番加進去和着曼陀羅花的根莖,便是一劑猛藥。梟冷睡得時間太久了,就像一隻被困住已久的猛虎,她現如今要做的是慢慢將這隻猛虎喚醒。
她守着銀吊子將烏黑的湯汁兒端了起來,緩緩坐到了玉牀邊。找來一隻玉枕,將他的頸項墊了起來,用之前的法子掰開他的下頜,將那碗藥汁兒灌下了一多半兒。
曼陀羅花的藥性果然強悍幾分,不多時梟冷脣角開始滲出些許黑血。雖然看起來很是嚇人,但是比起之前紫色的脣色來說,那抹令人心驚的紫色到底還是淡薄了幾分。
賜香默默守在他身邊,拿着素錦絲帕沾着水將他脣角不停涌出來的烏血清理了一個乾淨。直到兩柱香的時間過後,梟冷之前發紫的脣色終於轉成了正常的淡紅色。
她狠狠吸了口氣,強壓住了眼眸中的狂喜,之前預料的這個法子可行。
“賜香大師能否開始閉關了”門外傳來緋越終於不耐煩的聲音。
“嗯,這便來了,”賜香將滿是血水的銅盆藏在了玉牀的下面,從懷中摸出一盒紫色膏藥輕輕塗抹在了梟冷的脣上。這樣裝扮下來,倒顯得梟冷更是病入膏肓的詭異。她探手將梟冷身上的錦被拉到了他的下巴,又輕輕抿了抿被角,這才起身走到了外間。
緋越翹着腿坐在了椅子上,一盞茶喝得精光,修白的手指頭卻是心不在焉地轉動着空了的茶盞。
“久等了,”賜香低眉順眼,老實巴交。
緋越掃了一眼梟冷的房間,審視的端詳着賜香的表情,入眼滿是焦躁和擔心。隨即輕輕笑道:“怎樣曼陀羅花葯性可好”
“好個屁,根莖能和果實相提並論嗎”賜香有些失態了,隨即煩躁的擺了擺手。
緋越也沒有繼續問下去,隨即笑道:“那請姑娘移步,今兒可是煉製仙芝漱魄丹的第一天,教主老人家自是關心得很。”
“移步去哪兒”賜香操着手,看着天花板,一副頹喪至極的模樣。
緋越知道定是曼陀羅花的根莖起不到什麼作用,這丫頭心煩,不過與他來說倒是稱心如意得很。他現如今雖然對這丫頭可望不可即,可是心頭還是存着一份惡毒的心思。他得不到的女人,別人也休想得到。
那個梟冷最好是能留一口氣在,不要讓這丫頭分心,到時候丹藥煉製成功,便想個法子將那小子除了。
“賜香大師當然是移步東苑了,”緋越挑着丹鳳眼站起來笑道,“東苑已經將一應東西都準備好了。”
賜香不放心般的掃了一眼梟冷的房間嘆了口氣:“去東苑也行,不過閉關期間我要親自回來照顧他喝藥”
“賜香,”緋越臉色暗了幾分,連着給與丹師的那一份尊稱也省略去,“給教主煉製丹藥此事非同小可,不得有半分差錯,這樣分心怕是不妥吧”
“呵教主的命是命,梟大哥的命便不是命了嗎”賜香知道事已至此若是再退步,等待梟冷的便只有死這一條路了。她是斷然不肯讓他去死的,她不僅不肯還要他好好活着。
“你”緋越頓時啞口無言,這小丫頭越來越刁鑽了一些。本來心心念唸的想要幫她一幫,現如今看着她這般照拂梟冷,自己那點兒小心思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嘆了口氣,心頭隨即升騰起一抹狠戾。罷了既然本來是彼此仇恨着,便將這仇恨進行到底吧。
“好吧只是給教主煉製丹藥事體重大,一旦閉關每日裡所能抽出來的時間便是少之又少,賜香大師且方量着些,”緋越臉色恢復了一貫的從容,此時千萬不能激怒了這丫頭,且順着些。
賜香倒是有些詫異,沒想到這件事情竟是這般好解決。不過閉關的東苑距離梟冷所住的亭閣倒也很近,一來一回也不會浪費太多時間。
“緋越堂主請”賜香衝緋越擡了擡手,卻審視着他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絲毫異常。只是自己心頭怎麼會越來越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只是形勢緊迫倒也無法辯駁其中的些許異動。
接下來閉關的日子倒也相安無事,緋越不愧是一位極好的藥師,各種藥材的炮製不用賜香多吩咐便已經準備齊全。
仙芝漱魄丹三天後漸漸成形,賜香小心的收到了特製的玉瓶中。緋越瞪大了眼眸看着面前的這枚七品丹藥,此番白玉雙耳瓶中半浮着的鮮紅丹藥,就像一滴世界上最純粹的血液。淋漓盡致的嫣紅中帶着活了一般的靈動,似乎有了呼吸一樣。
賜香的臉色有些憔悴,這幾日的閉關也着實耗費力氣,她將白玉雙耳瓶從緋越的視線中拿走。放在了純金大鼎中,裡面滾燙的藥液登時將白玉雙耳瓶浸潤了起來。
緋越一陣失神,好不容易纔恢復了幾許平靜,側過臉看着賜香精緻的眉眼。這一次卻絲毫沒有那些烏七八糟的想法,而是一種真正發自內心的讚歎。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年輕又有天分的七品丹師,之前自己在大陸世界遊蕩的時候,不是沒見過高品級的丹藥。只是那些丹藥雖然厲害,卻缺了一分像這枚仙芝漱魄丹的活氣。賜香這哪裡是煉製丹藥,分明是在創造一個活生生的生命。
“在下佩服”緋越第一次在賜香面前服軟。
賜香緩緩掃了緋月一眼,將心頭的那抹緊張壓制了下去。她之所以這樣盡心盡力,幾乎傾注了一切將這枚丹藥的成色提高到最佳,目的便是那最後一步。千萬不能讓這隻小狐狸看出什麼端倪來,她揉了揉眉心。
“只差最後一道了,”她索性癱坐在了一邊供休息的錦椅上,拿起了茶灌了幾口,聲音中帶着最真實的沙啞,“今兒且容我緩緩,明天加了曼陀羅果實進去最後成丹可好”
緋越略一斟酌,按理說已經到了這最後一道工序,咬着牙熬一宿便也過去了。只是看着她到了這最後關頭,倒顯得分外疲累。不知道是真的累了,還是咬着牙不想替教主清除身體內的屍毒。
其實他也明白,這丫頭若真的是南昭那個小公主,定是對教主恨之入骨。想必又在想什麼拖延之策把不過事已至此,不管這丫頭對以前在魔教的事情記得幾分,也終歸不會由着她的性子來。
“賜香大師,”緋越緩緩走了過去陪坐在了她的身旁,丹鳳眼挑了挑,“如今教中事務萬事龐雜,人心不穩,教主老人家的健康便成了頭等大事。”
賜香微閉了眸子小憩,點頭哼了一聲:“這關我什麼事”
緋越臉色一僵,不過也不是第一次被這丫頭嗆白。在這丫頭接連甩臉子來看,緋越倒是也適應了許多。陪着笑道:“話雖這麼說,但是若教中再生什麼事端,怕是會殃及賜香大師和梟冷這樣的池魚啊。”
賜香脣角綻放出一抹嘲諷,不做應答,倒是給了緋越一個假象。她許是有些怕了,抑或是在計算這一趟的利益得失。
“這一次雖然不能將曼陀羅花的果實贈送賜香大師,但是在下倒是有一株洗髓草贈給賜香大師“
“洗髓草”賜香猛地睜開了眼眸,坐直了身子,洗髓草雖然不如曼陀羅花那麼難得,可是對於清除淤毒功效倒是十分的好。不過現如今梟冷已經沒有時間耗得起,洗髓草固然好,但是藥性揮發卻是極其緩慢的。
不,不能等了,曼荼羅花她賜香是勢在必行的,她倒是要賭一賭緋越的眼力。對於七品丹藥究竟能辨出幾分真僞來
緋越卻是將賜香這躑躅當做了認真的思考,這份籌碼且由着她估量一下。
“好吧,”賜香咬着脣,一副被人逼脅無奈的樣子,緩緩站了起來,“今兒爲時尚早,不若熬一宿明早將丹藥煉製出來呈給教主。”
緋越臉色一緩,壓抑住了幾分喜色笑道:“如此最好不過了。”
“等等”賜香叉着腰,舒展了胳膊,打了一個朦朦朧朧的哈欠,“本來閉關五天的時間,想着四天完成,現如今又被你們逼着再縮短一天,本姑娘再是鐵打的也承受不住啊”
緋越一愣,會意的笑了,他本來就覺得這丫頭沒那麼好打發:“依着賜香大師的意思”
“加銀子唄”賜香微笑着看了過來,更準確是的攤着手伸了過來。
緋越沒曾想她會如此愛財,果然名不虛傳,只是心頭頗爲感嘆。已是大禍臨頭還不自知,要那麼多銀子幹什麼
“好吧賜香姑娘隨便開價,但凡這點兒小錢魔教還是出得起的。”
“呵呵呵”賜香眼眸一閃,笑道,“那本姑娘便不客氣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