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酒酒全然不理會目瞪口呆的賜香和一邊淡然而坐的共襄,咔嚓咔嚓咀嚼着甘蔗,身子便擺了過來。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西偏廳的正位,將吃剩下的半截兒甘蔗丟在了桌子上,挑着豔麗的眉眼看着賜香:“賜香大師跟我走一趟吧”
賜香打了一個哆嗦,該不會是梟冷出了什麼事兒
“梟大哥怎樣了”
“閉嘴”夜酒酒臉色拉了下來,“你敢喊我師兄大哥”
賜香實在不願意糾結這個,強忍着夜酒酒的壞脾氣:“他到底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
共襄的茶色眸子更是深了幾分,雖然裝作淡漠,可是嘴角的那抹醋意卻是越來越濃。一邊服侍的靈兒小心翼翼看着自家主上,又看了一眼爲梟冷急的聲調也變了的賜香。向後悄悄挪了挪,暗道不好。
同樣鐵青着臉的還有那個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恆安,星目中滾動着怒火,但是看向夜酒酒神情又帶着些許無奈。
“恆安哥哥你說,”夜酒酒破天荒的虛心了一次,將臉扭到了恆安這一邊。
恆安向來是個清冷的人,此時倒是對賜香多了幾分禮貌客氣緩緩抱拳道:“賜香大師,家父有請賜香大師去長淵山脈桃花谷一聚。”
賜香眉頭蹙了蹙,桃花谷誰不知道那裡是魔教總壇
看着她略有些猶豫的表情,夜酒酒眉角掠過一抹捉急插話道:“桃花谷四季如春,賜香大師在那裡可以好好遊玩一番,緩解一下大師的煩悶之情。”
賜香的眉頭蹙得更高了,遊玩這決計不像是夜酒酒說出來的話她什麼時候這麼細心,竟然關心起別人的情緒來了況且她心中因爲梟冷的緣故還着實嫉恨着自己,怎麼會這麼好心。
不過賜香明白,夜酒酒這丫頭向來是個直腸子,只消咋上一咋便會抖出分蛛絲馬跡來。
“對不住了,我近幾日要去禹州一趟,”賜香衝單濤使了一個眼色,單濤忙將上一次梅蒼雲帶過來的那張貨真價實的金字請柬拿了過來。
“餵你不許去禹州今兒姑奶奶我綁也要將你綁到桃花谷去”夜酒酒果真急了。
“酒酒”恆安示意夜酒酒退到一邊,他微擡了眸子看向了賜香,手卻是撫上了腰間的佩劍,“賜香大師家父發出來的請柬向來沒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賜香冷笑:“恆安護法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不是,是邀請”恆安蒼白的臉色冷了幾分。
“呵我若是真不去呢”賜香掃了一眼一邊的絕代高手共襄,此人正微閉着眸子假寐,絲毫不理會的模樣。
賜香一愣,不禁有些懊惱,這傢伙的氣性也太大了吧但是被恆安和夜酒酒逼迫至此,總得需要拿出點兒什麼來。
噹啷一聲賜香將腰間公儀恪留給她的牌子甩到了桌子上,恆安的臉色果然一驚。星目瞬間縮了縮,這件事倒是難辦的很。這丫頭現如今是七品丹師,看着這塊兒玉牌來頭也不小。公儀恪能將這貼身之物交給她,自是意義重大。若是自己今天對這丫頭做出些什麼來,想必他日定會給魔教帶來滅頂之災。
其實此番請賜香去魔教總壇絕不是恆安願意看到的,他甚至從內心來說也不想賜香去,因爲去了之後說不定那個人真的被治好了。那於他來說,實在是件麻煩的事兒。
看着恆安猶豫的表情,夜酒酒登時明白這個一向對自己言聽計從的恆安定是不想讓她喜歡的人得救。她眼角一紅,跟着清麗的大眼睛也稍稍凝滯了幾許,原來來之前說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話都是假的。
“賜香你這個賤人到底去還是不去虧得我師兄幾次三番救你,若不是救你他怎麼會被人欺負到此種地步”
恆安聽她不顧後果的吼了出來,登時想要攔住她,卻不想被狠狠甩開了手。
“恆安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師兄醒過來的,可是你走之前對我說了什麼”夜酒酒抹了把眼淚,“教主說過只要我們將這個賤人騙回去,他便將曼荼羅花拿出來救我師兄”
“酒酒”恆安臉色劇變,眼眸中的嫉妒卻如瘋長的野草,他實在不明白梟冷有什麼好怎的只要她一見到那個該死的男人,便驚慌失措神情劇變,全然沒有以往的嬌憨可愛。
“你們說只要我去了,墨羽教主便將曼陀羅花拿出來”賜香不相信般的重複了一遍。
一邊的共襄嗤的一聲冷笑道:“果然是個呆子,人家那是拿着話兒戲耍你的,竟然還當了真”
賜香本來欠了梟冷一份人情,此番看到夜酒酒和恆安的表情早已經猜到了什麼。梟冷定是在魔教總壇出了什麼事兒,否則夜酒酒斷然不會這般神情。這丫頭雖然率性,卻也不是莽撞之輩。不管怎麼樣,這一趟倒是要去的。
聽聞魔教教主墨羽練就了一身很邪門兒的武功,此番放出這樣的話來,無外乎就是衝着她七品丹師的名頭來的。魔教在江湖中向來名聲不佳,高級別的丹師眼光甚高,向來與魔教打交道的高品級丹師甚少。大不了也就是煉製丹藥什麼的,她現如今同端木家族交惡,早已經在丹師界不容與人了。
這一次便索性去魔教總壇看看,若真的能一舉將曼陀羅花拿到手,梟冷身上的萬毒反噬就能根除掉。
“好我這就跟你們走”
夜酒酒一愣,睫羽上的淚珠要落未落的樣子。一邊的恆安也是呆了一下,不想賜香竟然答應的這般痛快。
“蠢貨”共襄猛地站了起來,瞪了賜香一眼。
“這位便是南昭大名鼎鼎的共襄公子吧”恆安語氣中冰冷幾乎要將四周的空氣凍住了一般。
“靈兒備馬我們走”共襄也不搭話,神情清高之極,但是茶色眼眸中卻是一浪高過一浪的嫉妒。賜香這個死丫頭,竟然爲了梟冷這般出生入死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安危。她以爲魔教總壇真的是個好玩兒的去處嗎可是自己爲什麼如此煩躁這樣的煩躁令他帶着些坐臥難安,隨即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恆安好得也是魔教右護法,還是魔教的繼承人,哪裡受的了這般怠慢。他剛要上前給共襄一點兒教訓,猛地停住了腳步,眼神直直的看向了共襄腳下踏過的青石方磚。
那些青石方磚竟然隨着共襄的腳步輕移,俱是化成了粉。隨着門廳處蕩進來的風,飛舞在半空中,將共襄僵直憤怒的背影抹上了一層虛無。
恆安的臉色劇變,夜酒酒也幾乎驚掉了下巴,只有賜香明白共襄的真正實力甚至遠超公儀恪。她只是不明白共襄緣何如此恨自己,莫非僅僅是因爲自己昨夜的那個誤會。可是共襄一向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啊
看着那抹清絕的身影緩緩消失在門外,賜香竟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也許早已經習慣了共襄呆在身邊的時光,不管是艱難時刻還是閒暇時分,不管是兩人一起搞出來的那些陰謀陽謀還是互相擠兌排揎。總之已經習慣了有共襄的日子,此時這個傢伙一聲不吭的走人,到底算什麼。
不過大千世界,誰也沒有遷就誰的義務,共襄不例外,她也不例外。她擡起了頭,將心頭的這點子微痛丟了出去,她賜香只做問心無愧。
“恆安護法,夜護法,我們什麼時候走”賜香喊了一聲還處在震駭之中的兩個人。
恆安忙轉過身,臉色黑到了極致,是一種不甘心的憤怒。他按說也已經很努力了,卻怎麼也突破不了頂尖強者的那一層關節。誰知道共襄那樣的公子哥兒,卻是隨隨便便地就顯出了卓然超羣的實力。
他握着佩劍的手握緊了些:“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就走”
“等等”賜香想到此去魔教總壇不知道需要多少時日,回春閣這邊還要交代一番的。
當下便請夜酒酒和恆安在廳中喝茶,自己則是去了攬月樓將單濤等人叫了過來商議。丘藥師祖孫和王天仁守着回春閣,將河陽城的生意打理起來。單濤帶着單藥師還有徐鐵匠提前去禹州準備冬季到來後的品丹大會,她此次去魔教除了帶着雙頭蛇花花,一個人也不帶。
賜香不是不知道魔教總壇的兇險,帶多了反而會壞事兒,不若孤身一人前去。到時候若真有個什麼,自己一個人也好逃脫。將一切準備停當後,賜香隨着夜酒酒等人離開了。
河陽城此時已經是天光大亮,通向長淵山脈的寬闊直道上,一羣佩戴着魔教身份標識的人騎着馬疾行。一輛罩着青色帷帳的馬車緊隨其後,馬車經過街頭的酒坊處停了下來。
簾子輕啓,一個身着銀色衫裙的絕色女子緩步走了下來,無視一邊服侍的魔教下屬。腰間纏繞着一條昂揚的雙頭紫蟒,她親自沽了酒,爲腰間的蟒蛇大大灌了一口。隨即又回到了馬車中,大街上的人羣不禁詫異萬分。
曾經令河陽城天翻地覆的小丫頭,這是要走了嗎怎麼會跟着魔教的人走呢之前可是一點兒風聲也沒有傳出來的啊他們呆呆的目送着馬車最終消失在了官道的盡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