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荷,在碧色湖面印染出碎裂的波紋。血腥,在本來應該清新的空氣中點點化成了憎怨。梟冷將懷中的賜香換了一個令她舒服的姿勢抱着,琥珀色的眸子裡倒映出了公儀恪的冰雪容顏。
“她中了鎖情”
公儀恪猛地一怔,身子晃了晃。
“不出三柱香的時間,她會以一種最令人生厭的方式死去”
公儀恪猛地搶了一步,卻生生定在了原地。
梟冷看着他的銀瞳:“我是六品毒師,天下到目前爲止還沒有我解不了的毒,我現在只想救活她。三炷香後,我們在西山巔峰上決一死戰,你生我死,亦或是我死你生。但是現在老子沒工夫陪你”
“大膽”劍九震怒,他竟然給長公子當老子,誰不知道公儀家的家主就是被這個小子害死
啪一個褐色水球順着梟冷的發間甩到了劍九面門上,速度之快,令人一時間應付不來。
公儀恪將那水珠強行攔了下來,水珠落在地上化成了一團黑色薄霧竟然將地上爬行的毒蟲毒死大半。
所有的人臉色均是一凜,這個人身上到處都帶着毒,攻擊起來竟然如此隨心所欲。一如一場優雅的死亡之舞,一步一個亡魂,令人不寒而慄。
“三炷香的時間,”公儀恪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賜香,眼眸中滾過痛楚,梟冷說得對,於這解毒來說這個世界沒有比梟冷更厲害的人物了,“三炷香後,她若生我暫且饒你不死,等候公儀家四大長老處理。若是她死,我便叫你碎屍萬段。”
梟冷脣角掠過一抹冷笑,抱着賜香大步繞過了公儀恪,向荷園的大門口走了過去。街道上的人羣紛紛退避三舍,看着這個傳說中毒殺了無數人生命的魔鬼。往昔繁華的街道竟然帶着一片末日來臨的死寂,河陽城的草民是多麼希望公儀家與這毒師拼命的時候不要選在河陽城的地盤兒啊
一輛馬車迅猛駛過來,停在了梟冷的面前,素色簾子掀了起來露出了共襄那張俊美的臉。
“梟冷快上來”
梟冷抱着賜香猛鑽了進去,靈兒和瑁兒駕着車衝向了梟冷在西山頂上的無塵山莊。顛簸的車廂內,梟冷緊緊的將賜香抱在懷中,琥珀色的眸子裡沒有任何溫度。一邊坐着的共襄一貫的嬉笑怒罵蕩然無存,茶色眸子暗沉了下去。
“何人所爲”
“不知道”梟冷的臉色冰冷似玄鐵。
“中的什麼毒”
“鎖情”
共襄大吃一驚不禁苦笑,莫非這是遭了報應了嗎自己曾經點化賜香用鎖情丹對付端木煙雪讓她吃點兒苦頭。沒曾想端木煙雪倒先下手了,可是賜香好得也是五品丹師,應該能認得鎖情,怎麼會落了別人的圈套。
“荷園是梅家人開的會館”共襄覺得賜香這個丫頭當真令人頭痛不已,得罪了太子妃,得罪了太子,牽扯了公儀家,現如今又是梅家。是不是跟着這個丫頭,就意味着要將大陸世界上所有的實權派人物得罪一個徹徹底底
之前共襄一直以爲自己是在操縱別人,沒想到竟然幾次三番被賜香這個丫頭操縱,而且越來越控制不住隨着她繞轉下去。要知道今天他的計劃是同烈王裡應外合將夜酒酒扣住,要挾魔教。這下倒好了,夜酒酒看到那一幕也返回了回春閣,本來要走的皇甫即墨定是也不會走了,公儀恪也不按照之前的路線行事了,一切都因爲這個小丫頭亂了套。
最最要命的不是這些,而是自己竟然沒有按照原地計劃將夜酒酒在河陽城中擒住,而是神使鬼差地趕來救助這個已經準備被他棄掉的棋子。他莫非也瘋了嗎
“夜酒酒去救單濤去了,但願那小子中毒不輕能被你的師妹救活,我已經順道去回春閣打聽了。今早梅家人下了帖子,這笨丫頭便來了荷園”
“若我這一次能從公儀恪手中活着,他日我定要梅家的人痛不欲生”梟冷打斷了共襄的嘮叨,垂下了頭用手撥開賜香額頭上凌亂的髮絲,另一隻手護住了賜香的心脈。不停用真氣衝擊着那些極其強悍的鎖情丹的毒素。
“我來吧你的真氣不足,一會兒還要對付公儀恪”共襄剛要探出手,卻不想被梟冷微微一擋。
“不用,我先天毒體,真氣中帶着幾分毒,正好可以剋制鎖情丹。”
共襄自嘲的笑了笑,突然道:“你怎麼救她”
“無塵山莊有的是各種毒藥,總能找到一種剋制鎖情丹的藥物出來。”
“梟冷你將事情想得簡單了,”共襄的眉宇間第一次掠過一抹擔憂,茶色的眸子更多了幾分深邃。
入秋夜,月朗星稀,蒼茫飄渺,孤雁南飛,暗沉沉的天空中無一絲亮光。無塵山莊陰霾屋宇內,枯黃的秋葉飄落,倏忽隨風飄入了窗櫺。
靈兒和瑁兒早已經遠遠躲開去,共襄站在屋外捏着拳頭,突然一腳踹開門穿過耳室,朝八折牡丹屏風後面走去。
屏風後面傳來賜香一聲緊似一聲的喊叫,潤白的膚色已經開始出現了鮮紅的斑點,一邊的銅盆裡滿是血水。
“梟冷梟冷救我”賜香含糊不清,意識全部喪失,一會兒瘋了般的將梟冷緊緊抱住撕扯他的衣服,一會兒卻又咬着脣大喊大叫將梟冷狠狠推開。
“夠了”共襄一把將梟冷提了起來,“已經兩柱香時間過去了,你那些見鬼的藥材毒物怎麼都不能解開她身上的毒素你難不成真要看着她渾身暴血而亡”
梟冷的額頭滿是大汗,這鎖情丹下的實在是太古怪了,同普通意義上的鎖情丹根本不一樣。
一股從來沒有過的驚慌失措一陣陣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絕望。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共襄鬆開了他的衣襟,猛然間想起了什麼:“一定是他”他突然帶着些許憎惡,“一定是那個梅蒼雲,大陸世界最天才的少年丹師,定是如此,他將鎖情丹的成分改動了。賜香丫頭這一次必死無疑。”
“罷了”共襄突然將外衣撕開,“我便犧牲一下,幫着這丫頭暫且度過這難關,能拖一時算一時。”
啊共襄的衣裳脫到一半兒卻被梟冷一把擒住從窗戶扔了出去,他決不允許任何一個男人碰觸她,哪怕是自己不反感的共襄也不行。
“有人來了幫我護法”梟冷突然在手中多了半枚天蜈珠,雖然只有少半枚但卻是通體烏黑,泛着奪目的黑色流彩。他又將自己腕間割開一條口子,獨特的血液同那半枚天蜈珠融在了一起,竟然發出了刺目的紫色。
“梟冷你瘋了嗎”共襄大吃一驚,看着天上的月色,“三個月之期只差七天便到了,若沒有天蜈珠護着你,七天後月圓之夜便是你萬毒反噬的時候,到時候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閉嘴幫我攔着外面的人,不管是屑小還是夜酒酒都幫我擋在外面”
梟冷腰間的花花突然弓起了身子,試圖將那半粒天蜈珠撞進梟冷割開的傷口裡。卻不想被梟冷一把手從腰間扯了起來直接甩到了窗戶外面,落在了共襄的身上。
“喂”共襄的眼眸發熱,憤恨道,“梟冷別忘了你是南昭陶家的家臣你竟然敢擅作主張”
“你若是回南昭便告訴桃花夫人,她對梟冷曾經的恩德,梟冷這幾年幫她殺了那麼多的人已經不欠她的了。梟冷一直爲別人活着,從此以後也要爲自己活過一次,哪怕只是一次而已。”
啪一陣勁風將窗戶封死,將窗外共襄的罵聲也一併關上了。很快外面便傳來了一陣兵器相撞的聲音,靈兒和瑁兒護主的的嬌斥聲端木煙雪知道若是給梟冷將賜香救了去,賜香還能存留一線生機,她派出了長樂幫的殺手誓要將那一線生機也抹殺了去。
暖閣內倒是顯得安寧了許多,賜香渾身顫抖着,眼神渾濁不清,卻將那張臉襯得更加令人迷醉。
梟冷深吸了口氣,知道自己這一次便是踏入了鬼門關,他本來受了公儀恪的北冥神功真氣已經不濟。那夜賜香中了端木煙雪派人下的奇毒,他每日裡親自用真力將天蜈珠的精華取出一點兒打入她的體內。
天蜈珠天下至毒,也是天下至好的療毒藥,但是性子卻是極猛烈,如果用不好中毒之人當即斃命。至從共襄提到了梅蒼雲,梟冷便知道這一次賜香中的鎖情毒定是最厲害的毒藥。現如今只能將剩下的天蜈珠全數打進賜香的體內才能解開這奇毒。
只是他卻真的沒有萬全把握,或許這便是一場註定要傾注生命的豪賭。
“賜香丫頭,若是死我們便死在一處吧”梟冷垂下了頭,俯在賜香滾燙的額頭間喃喃低語,帶着無盡的溫柔。
他將賜香身上的錦被輕輕掀開,將自己裹在她身上的紫袍慢慢拉開,他的手頓了頓,隨即一陣掌風捲出。寬厚的手掌上紫色天蜈珠被凝聚在掌心的內力緩緩催化成了藥水。那藥水純淨的不含一點兒雜質,散發着縷縷奇異的香味,順着賜香光滑的肌膚一點點打進了她的心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