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勝聽楚歡動問,立刻起身,伸手進懷中,可是眼角瞥見在場的裴績,頓時便猶豫了一下。
“公公不用擔心,裴先生是我的親信,什麼話都不用瞞他。”楚歡察言觀色,立刻明白孫德勝的心思。
孫德勝便不再猶豫,從懷中取出了一枚扳指,扳指是玉質,但是上面卻有點點的紅跡,就似乎是有鮮血粘在上面。
可是細看,便能發現那是浸在玉石之中的顏色,這是一枚血玉扳指。
楚歡看到扳指,臉上便即微微變色,皺起眉頭,孫德勝已經輕聲問道:“楚大人,可認得此物?”
楚歡當然知道此物。
這枚扳指,其實是出自西樑,楚歡在西樑和綺羅大婚的時候,西樑的文武百官看在摩訶藏和那史族的面子上,大都向楚歡送上了賀禮。
這血玉扳指是其中一件賀禮,十分名貴,楚歡離京之時,將其交給了齊王,只待齊王有難,以此爲信物,便可尋求楚歡這邊的幫助。
見到孫德勝手中的血玉扳指,楚歡立時確定確實是齊王瀛仁出了事兒。
“殿下現在如何?”楚歡立刻問道。
孫德勝忙道:“楚大人,雜家離京的時候,殿下還是安然無恙,不過太子黨大肆打壓齊王黨,齊王黨許多的官員紛紛落馬,形勢十分的急迫。”頓了頓,輕聲道:“殿下本來是有書信要雜家交給你,但是害怕書信落入別人之手,所以讓雜家帶話給你。”
“公公請講!”
孫德勝想了一下,才壓低聲音道:“殿下說,京中形勢危急,太子的目的,看來是想置殿下於死地,而且爲了讓徐大學士分不開身,太子將諸多國事都往徐大學士身上堆壓,徐大學士現在想見殿下都已經十分困難,殿下問楚大人,他接下來該怎麼辦?他是應該與太子力拼到底,還是緘默不言,又或者說……離開京城?”
“殿下的意思呢?”
“楚大人,不瞞你說,殿下現在算得上是六神無主。”孫德勝長嘆道:“齊王黨官員紛紛落馬,太子黨咄咄逼人,形勢越來越緊迫……雜家多一句嘴,雜家就擔心殿下一不小心,捲入某宗案子,太子黨一定會藉機對殿下不利……楚大人,雜家從京城出發之後,一路上可算得上是馬不停蹄,今日終於見到楚大人,您可一定要想辦法幫幫殿下。”
楚歡微微頷首,讓孫德勝暫且坐下,看向裴績,問道:“大哥,你看此事如何?”
“齊王留在京城,勢必兇險,可是皇帝下旨他爲輔國,如果擅自離開,只怕也要擔上很大的干係。”裴績緩緩道:“按照現在的境況來看,齊王黨絕非太子黨對手,齊王在京城多留意日,就多一分兇險,如果要求萬全,自然是越早離開京城越好,可是身爲輔國,要離開京城,就必須找一個足以能向天下人交代的理由……最爲關鍵的是,齊王想要離開京城,將以何種方式離開?”
“你是說殿下離開京城並不容易?”
“當然不容易。”裴績平靜道:“如果太子的最終目標真的是齊王,他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將齊王拉下水,不在這一宗案子牽扯進去,也必定會在下一宗案子捲進去,而太子的耳目,也一定會死死盯住齊王。孫公公剛纔也說過,太子黨在京中得勢,齊王黨一敗塗地,這也就是說,京中的各司衙門,大部分都已經控制在太子的手中,太子的耳目,也將遍及京城,如此情勢下,齊王就算想離開京城,又怎會容易?”
孫德勝眼圈一紅,顫聲道:“楚大人,殿下將最後的希望寄託在您的身上,這纔不遠千里派雜家前來求助,無論如何,你也要想辦法幫助殿下。”
“公公不用着急,你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我的事情了。”楚歡聞言寬慰,隨即叫來人,安排孫德勝和兩名侍從先找個地方住下,更是寬慰道:“公公既然到了西北,京中的形勢,眼下是不能回去了。不過公公放心,這邊自會好好照顧公公,不會讓公公受委屈,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只是西北苦寒之地,氣候比不得京城,這委屈卻也是無可奈何了。”
孫德勝能在西北落腳,而且楚歡承諾會好好照顧,自然是感激不盡,當下府中下人領了下去。
“二弟,你接下來想怎麼辦?”
楚歡嘆了口氣,道:“當初離開京城的時候,我就擔心齊王遲早要遇上困境,所以將血玉扳指留下給他,不成想竟然這麼快就出事。”
“皇帝北巡,太子監國,將齊王留在京城,這種安排,本就不合乎常理。”裴績微皺眉頭,“其中有何隱情,尚不能得知,但是有一點卻是十分肯定,太子既然有了這樣的機會,剷除齊王黨,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他當真要對付齊王,以齊王的實力和手段,萬不會是太子的對手。”
楚歡點頭道:“太子早年在沙場征戰,後來又參與國事,可謂文武雙全,雖說雙腿殘疾,多年不曾問政,但是他在軍中的根基,着實不淺。”
裴績笑道:“不錯。其實當初皇帝遲遲沒有廢黜太子,就有人猜測未必是皇帝不想廢,而是皇帝多少還是忌憚軍方的影響。四大上將軍中,風寒笑和餘不屈雖然在儲君問題上保持中立,但是雷孤衡和赤煉電卻與太子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個我也有所耳聞。”楚歡道:“太子年輕的時候,就是被皇帝交到了赤煉電的手中,讓赤煉電鍛鍊太子,太子的武藝兵法,大都是赤煉電所傳授。後來太子又跟着雷孤衡征戰,關係也是不淺……!”
“皇帝最終將監國之位交給太子,也未必沒有考慮到這兩人。”裴績道:“四大上將軍,餘不屈和風寒笑都已經死了,剩下的兩人,卻都與太子有牽連,如今雷孤衡在東南平寇,赤煉電坐鎮遼東,這兩路兵馬,也是目下秦國最強的兩路兵馬,如果太子繼承大統,這兩人是沒有異議的。而且秦國戰亂四起,秦國是否能夠穩住江山,說到底,接下來還是要靠這
兩位上將軍之力,將監國之位交給太子,也就等若是要穩住那兩人的心。”
楚歡神情凝重,“如果是這樣的話,齊王的處境就更加危險了。”
“所以如果可能的話,我們還是想出辦法將齊王救出來。”裴績微笑道:“當然,救齊王的事情,一定要保密行事,就算成功,也一定要封鎖消息,萬不能泄露出去。”
楚歡見裴績眼眸中含着奇怪的笑意,有些奇怪,而且裴績與齊王從未謀面,更談不上任何的感情,自己擔心齊王倒也罷了,但是看裴績的態度,竟似乎對救出齊王也很感興趣。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想法?”裴績撫須微笑道:“二弟何出此言?”
“以前你一直對朝廷的事情避而不談。”楚歡在裴績身旁坐下,“但是今次對營救齊王似乎很有興趣?”
裴績莫測高深一笑,道:“二弟,你和齊王的關係匪淺,你心中掛念齊王的安危,我與你是結義兄弟,自然也是要分擔一些憂慮的。”
楚歡知道裴績這並非心裡話,但是他既然不明說,自然有其道路,也不好多問,輕聲問道:“大哥,如果要救齊王,怎麼該怎麼做?”
“雖說太子的耳目盯着齊王,但是要將他從京城救出來,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裴績微一沉吟,才輕聲道:“但是有兩件事情,是此事的關鍵。”
“請大哥指教!”
“第一樁,就是齊王的態度。齊王現在是輔國,他雖然託人帶話給你,但是從孫德勝的傳話之中,我們可以感覺得到,齊王對太子的咄咄逼人並不服氣,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和太子力拼到底,那也就說明,他已經對太子充滿了恨意。”裴績正色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就不會那麼順利,咱們就算派人往京城去營救他,要想成功,首先一點就是齊王一定要配合,只有他配合,咱們纔有機會將他帶離京城,如果連他自己都沒有想過要離開京城,這事情就會變得十分棘手。”
楚歡微皺眉頭,“大哥所言極是,齊王對太子心存不滿,連遭打擊,他少年心性,就此服輸,心有不甘,而且在他而言,如果離京,等同於逃脫,只怕難以接受。再加上大哥方纔所言,他是輔國,沒有皇帝的旨意,擅自離京,那就是抗旨,如果沒有一個足以說服他自己的理由,也未必會輕易離開。”
“除了齊王的態度,另一樁,就是齊王離京之後,將如何安排?”裴績凝視着楚歡,“是讓齊王前往河西面見皇帝,還是將齊王秘密帶來西北?齊王心中又是如何盤算?這一點,二弟也要想清楚。”
楚歡微微頷首,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輕聲道:“如果齊王當真想要離開京城,我們這邊,自然是要盡力相助,而且要嚴加保密……無論如何,現在就要立刻派人前往京城,打探情況,而且隨機應變,一旦需要我們的援手,自當出手相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