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日就是在這兒附近看見鬼火的?”許薇姝輕聲道。
張老漢一聽她問,就連忙應聲:“正是,正是,下官確實是在那邊看見的,還栽了個大跟頭,記得很清楚,正好撞在……就是這個,楚秀蓮的墓碑上面。”
那是一塊兒很舊的墓,看上面的樹木,泥土,大約也要有十數年之多了。
墓碑也斑駁。
可以外的,墓卻不顯得蒼涼。
周邊鬱鬱蔥蔥的草彷彿時常被修剪一般,墓碑也擦拭的乾淨漂亮,沒有一點兒泥污。
昨夜下過雨,它上面竟然不見泥點子,到也稀奇。
許薇姝駐足,別人看不出來,他能感覺得到,地底下的氣流不對。
她一轉身,低聲衝方容道:“可能有人在附近打洞,我不懂這個,只看出底下有點兒空,你還是找專業人士瞧瞧。”
畢竟是在河道附近,周圍是堤壩,而且還有一點兒,陛下的船隊到了左近。
即便是件小事兒,還是得關注一二。
方容舉目四眺,略略蹙眉,最近正是漕糧運輸的時候,他在江南就是處理此事,一涉及到河道,總是更敏感些。
又繞了一圈,許薇姝就隨方容回驛站,畢竟這地方是墳地,她一個女孩子老在墳地裡呆着,不好說也不好看。
回到驛站,因爲一直惦記,沒幾日,方容就找了一個精通土木工程的手下去看看情況。
沒想到,居然出了一件奇事。
方容的手下親自帶着人過去,前前後後仔細檢查了一遍,就跟他說,別人的墓自己到不大清楚,不過。楚秀蓮的墓,確實被挖掘開了。
就在北面有一個盜洞,很專業的手法。一點兒都不會傷害墓裡頭任何東西。
“哦?什麼意思?”
方容揚了揚眉。
那位土木專家沉吟片刻,才輕聲道:“王爺也知道。小的是盜墓出身,當年一直在南邊幹這種損陰德的活兒,我們師門做這個一向比其他散客們精細,按照老一輩的說法,進出墓地,不能留下什麼,卻也不可多帶出什麼,只能揀一兩樣喜歡的拿走。走前走後,保證墓地主人不受陽光雨露的損害那是最基本的,其它條條框框有好幾百條。”
他當年不識字,光口口相傳地背誦那些規矩,就背得他欲仙欲死。
那手下嘆了口氣,“這活兒不好做,我也是跟師傅跟了一年,才能下墓,又打下手打了三年多,這才能在師傅的指導下做領隊。做到師傅放下心把一切都交給我,不在一邊盯着了,一共又是四年零三個月。師傅還說我的天分高……這麼說吧,就是我這個有些天分,又努力做了這麼多年的,想把活兒做得如他這麼漂亮,那也絕不容易,再說了,去盜墓,根本就沒這個必要。”
方容沉吟片刻,一眯眼:“打開墓穴。我要看一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在這個破亂葬崗,一個一看就像是一口薄棺裝了隨意埋葬的墓地。兩個墓室都沒有,用這麼精細的手法來盜……他越想越覺得不正常。
要許薇姝說。這也確實太離譜,簡直就是用大炮打蚊子了。
不過讓專家這麼一看,到能猜出來,張老漢見鬼的事兒,恐怕是正好遇上有人盜墓,這才誤會。
方容堅持要挖墳。
這人的性子看着綿軟,可有時候真擰起來,袁琦連勸都懶得費力氣勸,反正說什麼他也不停。
可是你想挖墳,那也不是你說挖就能挖,還得找人家家屬,讓人家同意纔是。
總不能因爲你是安郡王,便能無緣無故地摧毀人家的墳墓,讓人家暴屍荒野吧。
方容把這事兒跟許姑娘談了幾句,許姑娘也很好奇下文如何。
本以爲辦成這事兒,說服家屬是最難的環節,怕是要費一些力氣,沒成想,反而是找着這女子的家屬很是困難。
此地毗鄰河道,以前還好,這些年天災無數,河水氾濫了好幾次。
村莊也被毀了,老百姓們都遠避他鄉而去。
如今周圍的村子裡,大多人都是這些年才遷來的,各地的流民居多,哪裡清楚亂葬崗裡埋了哪些個阿貓阿狗的。
還是借了衙役們幫忙,翻看戶籍資料,這才從已經遷走,去明州城裡生活的一個老人那兒,打探到楚秀蓮是誰。
據說十幾年前,楚秀蓮在附近很知名,美得如夢似幻,就是最有江南風情的美女,連當地的知縣老爺的兒子要續絃,也上門提親過,只是也許楚家覺得奇貨可居,沒看上小小一縣令,就給推拒掉,後來有一年,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楚秀蓮就在最好的年華,忽然服毒自盡。
至於原因,楚家諱莫如深,不止如此,還很隨便地就葬了她,墓地周圍甚至漸漸變成了個亂葬崗,混亂不堪。
楚家到還在,就是也住進了明州城,開了一間書肆爲生,家裡人口少,做點兒小生意還能勉強餬口,陸陸續續過了十數年,楚秀蓮的娘還活着,父親已經過世。
“想挖就挖,我早不當她是我家的孩子,就是暴屍荒野,也和我們楚家無關。”
官府的人找去,那老太太連頭沒擡,一邊兒嗑瓜子,吐了一地的瓜子兒皮,一邊兒不耐煩地把人給轟走。
楚家老太太夠奇怪的,哪個當孃的會這麼說自己的女兒?哪怕女兒都死了十幾年,可那還是自己的閨女。
再說,墳墓乾淨,說明時常有人清理,若是她家裡的人不聞不問,給她清理墳墓的,又是什麼人?
先挖墳再說。
明州的規矩,白日裡不能挖,找了個晚上,還請風水先生算了算時辰。
方容就帶着人一起過去。
許薇姝也跟着去。
衙門裡一羣聽差的,一聽說安郡王還要帶着女官許家娘子一塊兒去看人挖墳,登時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顯然,這些和貴人們打交道都打了很多年的聽差,還是頭一次碰上這樣的達官顯貴。
畫風不對啊!
尤其是,許薇姝一個嬌弱的女孩子,也要大晚上出入墳地,簡直讓人覺得驚恐。
一羣人在專家的指點之下,風風火火地挖墳,方容從衣服袖子裡拿出一方帕子,找了塊兒石頭,鋪在上面,又扶着許薇姝坐下。
他自己立在一旁,隨手揪了一片樹葉,就嗚嗚咽咽地吹起來。
用樹葉吹出來的曲子,居然頗爲優雅。
夜幕,彎彎的月,影影棟棟的樹,淒冷的長空。
許薇姝一下子就笑起來,連忙掩住嘴脣,這實在是對死者太不尊重,明明應該是一件很莊重的事情纔對。
專家找的是已經被挖開,又重新堵起來的洞穴,再次破開,就容易的很。
耗時比想象中少得多。
月亮還在樹梢,那邊就有人略微激動地喊道:“通了。”
許薇姝站起身走了兩步過去,探頭看了一眼,下一刻,坑洞裡忽然冒出一道黑影,迅疾如閃電。
“啊!”
一邊拿着工具的衙役嚇得撲通一聲,倒地不起。
其他人也哆嗦。
一時間,所有人的心驟然抽緊。
許薇姝想也不想,一擡腳就踹過去,那黑影怎麼飛至,又用更快的速度倒飛回去,正好撞上墓碑,滾了兩圈兒。
“咳咳……咳咳咳……”
她也不是沒被嚇一跳,只是上一世身在歸墟,習慣了和妖魔們打仗要先下手爲強。
無論什麼時候,身前出現攻擊行爲,先放倒,讓對方失去戰鬥力再說。
方容看了一眼,很從容地從抖抖索索的袁琦手裡,接過燈籠,照了照,地上趴着,吃了一嘴泥土,面部肌肉扭曲的,居然是個身材矮小的男人。
身上穿的像個乞丐,頭髮蓬亂,一臉髒污,只有眼睛漆黑髮亮,還隱隱約約有點兒狼眼一樣的兇惡。
方容低頭瞧了瞧,又把燈籠塞到袁琦僵硬的手裡,扭頭招呼衙役們把人押過來。
這人一臉的鬍子,又髒又亂的,看不出多大年紀,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方容到不勉強,只是帶着人繼續挖下去,挖開通路。
“把屍骨給我刨出來看看。”
方容冷冷淡淡地道。
地上那人一瑟縮,然後就拼命掙扎起來,掙扎半天,扯着嗓子嘶嚎叫喊:“我只是想把鎮魂鼎取走,我沒有盜墓,你們別,別碰秀蓮。”
他這麼一開口,居然是很清越的聲音。
聽起來也就三十幾歲,不太老。
方容這才叫停,想了想,問道:“下去安全嗎?”
那專家先過去瞧了兩眼:“裡面是兩層結構,簡單的墓室,很牢固,有幾個機關看樣子被破解了,咱們進去瞧一瞧沒大問題。”
既然如此,那就進去看。
許薇姝也跟着進去,方容反正不大放心她一個人留在外面,還是跟在身邊好,也就沒反對。
袁琦到一本正經地要求留在上面放哨站崗。
墓室一點兒都不奢華,很乾淨,什麼殉葬品也沒有,不過,到真是足夠結實。
通路早就打通了,有人工開鑿的痕跡,一行人順利下到第二層,就看見個普通的棺木。
兩個衙役過去把棺材打開。
連衣服也早就腐爛了,只剩下累累白骨,許薇姝掃了一眼就挑眉道:“咦,楚秀蓮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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