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好古在城外一共放了一千名士兵,按照他先前的想法,和清朝人作戰這一千士兵足以擋住敵人,甚至還可以發起反擊。叫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假如先前的炮戰還讓秋山好古有些懷疑是楊打鬼請來了俄國援軍的話,現在義勇軍剛剛對城外的外圍工事發動攻擊,秋山好古馬上就知道自己這一次麻煩大了!
在這個年代的戰爭中,攻擊對方的陣地大多是靠那種人海戰術,大家一起涌上去,靠着密集的火力和對方交換生命,只期待對方支持不住的時候能一下攻破對方的陣地,包括英國,德國,那些傳統的歐洲強國用的都是這樣的方法。
可這些土義勇軍不一樣,他們並不急於衝鋒,而是先把大部隊壓上來,用他們比自己強大的火力壓制住日軍的槍口,然後派小部隊向自己佈置好的陣地慢慢靠近。
這些小部隊有的幾十個人,有的甚至只有五六個人,看日本人的防守而定。一旦讓他們接近,他們馬上就能在日軍的陣地撕開一個口子,然後後面的義勇軍大隊人馬一擁而上!這種戰術是正確的!特別是在他們的火力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日軍根本沒有能力阻擋那些小部隊的切入!
戰鬥剛剛打了半個小時,雖然日軍士兵頑強抵抗,可是外圍大部分的陣地還是被義勇軍一一攻陷,秋山好古這個時候臉色變的非常難看:“快發電報給黒木大將!請求他馬上給予我們戰術指導!馬上!”
他終於意識到危險了!
長白山裡面,黑木爲楨和西寬二郎接到秋山好古的電報之後開始爭論了起來,現在他們已經知道和他們搗亂的就是楊打鬼了,後面的輜重隊舉步維艱,按照黑木爲楨的意思是馬上讓大部隊回頭,趕走那些騷擾他們後方的土匪,畢竟輜重對於日本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西寬二郎卻並不贊同他的意見,西寬二郎認爲,秋山好古請求戰術指導,還在短短的兩個小時之內兩次請求,他已經說明了哪裡可能出現了俄國部隊,這說明形式非常地嚴峻!現在大部隊應該加快行軍速度,馬上去增援秋山好古旅團!
西寬二郎的態度非常堅決,這讓黑木爲楨十分的不爽。兩個人都是大將,但是來的時候軍部說的非常清楚,這一次戰鬥由自己來指揮!
“西寬大將,難道你不知道輜重對於我們的重要麼?如果失去了輜重,我們就算踏出長白山也沒有向俄國人發起攻擊的能力了!”
“黒木大將!難道你看不出來麼?那些人根本沒有襲擊我們輜重的能力,他們的騷擾就是爲了阻止我們去救援秋山!”
兩個人都椅子上面站了起來,隔着一張小小的桌子,就像兩隻鬥氣的公雞一樣死死的盯着對方。黑木爲楨的鬍子抖動了幾下,從朝鮮出來他就知道這個傢伙跟在自己身邊是個麻煩,正想着用什麼藉口把西寬二郎給趕回日本去,卻沒有想到矛盾這麼快就爆發了。
他壓制住自己內心的憤怒:“西寬大將,秋山少將身邊有五千軍隊,而且他的位置是縣城裡面!他最少可以堅持三天!你是不是對他沒有信心?還是你對大日本皇軍的士兵們沒有信心?!”
這話問的有些咄咄逼人,但是西寬二郎卻冷哼一聲:“說實話,我是對將軍你的指揮水平沒有信心。”
他說的如此直接,黑木爲楨就算是涵養再好也是受不了的,顧不上旁邊還有各個國家的觀察員在場,一拳砸在那桌子上面:“八格牙路!”
西寬二郎卻依然在冷笑:“我建議,我們現在開始分兵,你給我一個師團,我去救援秋山君。”
黒木怒道:“西寬二郎!我提醒你這是戰爭不是兒戲!我們現在剛剛進入支那,俄國隨時可以集結重兵來攻擊我們!楊打鬼敢向我們動手肯定有俄國人的支持!你帶一個師團往前,我帶着部隊往後,拉開距離只能讓俄國人有吃掉你的機會!”
周圍幾個白皮膚的軍事觀察員的眼睛都在盯着這兩個日本大將,看着他們爭執,這些人當然都能聽的懂日語,不過他們都沒有說話,因爲他們是觀察員,只負責觀察這場戰爭,和戰地記者的職業一樣,他們都是非戰鬥人員,不會介入任何一方的指揮。
這一次也有西方的戰地記者隨行,前幾天日本人突破了俄國人的鴨綠江防線,抓住了許多俄國俘虜,日本人對於這些被俘虜的俄國人非常人道,不光給了他們戰俘應有的待遇,甚至還從緊缺的藥品中間擠出一些來給這些俄國人治傷,保住了那些受傷的俄國俘虜的性命。
許多俄國俘虜都對日本軍隊的人道主義非常感動,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當然,他們的感激也隨着那些記者的照相機發到世界各地,特別是歐洲正在關注這場戰爭的國家。在英國,日本人這種舉動贏得了英國人的好感,許多在戰前反對英國政府幫助日本的人都轉變了態度。
馬克就是這一次大英帝國派駐在日本的第一軍的戰地記者。他當然不會放過兩個司令官爭執的鏡頭,照相機的閃光燈閃了一下,兩個日本司令官的表情就定格在那相片上面,看起來黑木爲楨已經非常的生氣了,但是那西寬二郎卻還是很冷靜的樣子。
閃光燈一閃,黑木爲楨和西寬二郎同時冷靜了下來,西寬二郎長出一口氣,坐了下來:“大將說錯了,恰恰相反,我知道俄國人可能已經布好了口袋等我進去。但是就如您剛纔說的那樣,我對大日本皇軍士兵有信心!我相信只要能有英明的指揮官,他們是戰無不勝的!”
黑木爲楨卻沒有坐下,但是也沒有發火了:“西寬大將,請你記住我是這裡的指揮官,如果你對我的指揮有意見,可以直接發電報給軍部,但是現在,請你謹守一個軍人的本分!”
黑木爲楨說完之後就沒有再搭理西寬二郎,從桌子前離開,對跟在身後的參謀說道:“命令後備第一師團阪井重季中將馬上率領後備第一師團支援後備兵第十二大隊,一定要保證物資安全!後備第十六旅團火速往白山挺近,救援秋山好古!”
他一邊說一邊走出了這臨時搭建的會議室,顯然這個決議是不容商量的。西寬二郎也沒有再說什麼,畢竟增援還是去了,而且黑木爲楨說的對,自己現在是一個軍人。
他看了那些洋人觀察員一眼,想說什麼,但是最終只是一鞠躬:“諸位,失禮了!”
說完之後他也走了出去。
等到日本人都出去之後,哈密爾頓顯然有些掃興:“嗨!馬克,你這個時候拍什麼照片啊?他們吵正在精彩的時候,你知不知道你破壞一出好戲?”
馬克聳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對不起。”
旁邊的德國人馬克思.郝福曼說道:“算了吧,不要跟我們說對不起,我一向最討厭記者,我已經跟你們說過不要帶記者來但是你們不聽,這下知道我說的是對的了吧?”
馬克還是在笑着,他知道這個德國人是在開玩笑,當然玩笑之中也有着一點真正的抱怨,抱怨自己破壞了一出好戲。他掏出口袋裡的本子,一共五位軍事觀察員,德國人,法國人,英國人,美國人,意大利人。他的眼睛一個個的掃過他們,同時擰開自己的鋼筆套子:“好了諸位先生,我想知道諸位現在都在想什麼?日本人忽然有了麻煩,楊打鬼向他們發起挑戰了,諸位先生不想發表一點什麼看法麼?”
哈密爾頓微微一笑:“我並不認爲楊打鬼那個中國土匪能給日本人造成什麼麻煩,我相信用不了幾日,第一軍就能解決他們現在面臨的問題,可是這幾天的時候對於俄國人來說是寶貴的。”
馬克思.郝福曼點點頭,他顯然非常贊同眼前這位英國少校的意見:“是的,俄國人急於佈置一道新的防線,日本人一旦被楊打鬼給纏上,俄國人將有足夠的時間,你們說楊打鬼的後面有俄國人的影子麼?”
意大利軍官很是悠閒的端起咖啡來喝了一口:“我不認爲一個土匪有膽子挑戰日本軍隊,我相信俄國人一定插手了。”
大家顯然都是這麼看的,馬克在筆記本上面把大家說的話全部都記了下來,就在寫的正起勁的時候哈密爾頓忽然說道:“馬克,你是怎麼看的?”
馬克愣了一下,隨即臉上一笑:“少校,您是問我麼?要知道我只是一個記者!”
哈密爾頓很是親熱的用那鋥亮的皮鞋踢了他的褲腿一下:“得了吧,這不是正式的彙報,說說你的看法,我聽說你和楊打鬼打過交道。”
馬克顯然也有興趣說一下,見大家的眼睛都往自己這邊看過來,他當下合上了本子:“好吧,我和諸位的看法可能有些不一樣,楊打鬼的後面沒有俄國人!我敢肯定,因爲他不可能和俄國人合作的!”
幾個軍事觀察員顯然對於馬克話並不贊同,聽了之後哈哈大笑起來,馬克想分辨什麼,那手指擡了起來卻最終又放下了:“我都說了不發表意見的,是你們非要我說。現在我開始正式採訪,特爾里斯中校,請你擺正姿勢我給你照一張照片。”
法國中校忙的收起自己的笑容,在椅子上端正自己的身體,以便讓自己看上去更英武一些。閃光燈一閃,馬克感覺非常滿意。
白山縣城。
秋山好古接到了援軍將在一天之後到達消息以後心情並沒有好轉多少。佈置上城外的一千多名日本士兵傷亡七百多人,他把還剩下的部隊全部撤入城內,外圍陣地已經被義勇軍佔領。
也沒有堅守的必要了,外圍的陣地的存在就是爲了讓對方在攻擊自己的時候城頭上面能有一個緩衝的空間,給自己炮兵一個發揮的機會。在必要的時候自己可以發起反擊,殺破對方的包圍圈。
但是現在自己的火炮全部被對方打掉了,發起反擊也成了一種夢想,他現在開始拼命的修建城內的防禦工事,希望能支持到援軍的到來。城外的那些義勇軍也沒有馬上對城內發起攻擊,他們繼續在挖戰壕,這一次他們把戰壕挖到了城牆邊上一百七十多米的地方。
城牆上的日本士兵依靠着牆體的掩護,和那些躲在壕溝裡面的義勇軍對射,但是這並不能阻擋對方繼續挖掘。壕溝越挖越長,慢慢的從四個方向把整個白山縣城給包圍了起來,這個時候那些義勇軍已經開始把沒良心炮搬過來了,準備對城頭髮起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