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南的戰鬥已經打了三天兩夜了，石小五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再次暈過去的，他記得剛纔日本人衝入了他的戰壕，他端起步槍和日本拼殺，好像刺死了一個傢伙，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掙扎着從壕溝裡面站了起來，他感覺後腦勺很痛，用手抹了一下，全部都是鮮血。大個子就趴在他前面不遠的地方，身上被刺刀刺的血肉模糊，結巴倒在機槍的旁邊，下半個身子都被炸沒了。
石小五喘了幾口粗氣，整個人無力的摔倒在壕溝之中，好半天之後纔再度爬了起來。
“班長！大齊！……班長！”
沒有聲音回答他，小五的眼淚一下就流下來了，他的聲音頓時嗚咽了起來：“班長…你報數啊！八！……老孫！老孫！”
他的哭聲迴盪在這片陣地上面，他從壕溝裡面爬了出來，跌跌撞撞的往孫有文藏身的那面牆壁走去，都到牆壁的後面，他看到七八個日本兵的屍體倒在哪裡，一堆手榴彈已經全部炸開，老孫沒了。
石小五哭都哭不出來了，他往地上一坐，把自己的頭埋在雙膝之間，雙眼無神的看着地面，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片刻之後，旁邊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石小五擡頭看看，是連長。連長帶着一隊人跑了過來，石小五正想說什麼的時候連長先說話了：“田大勇呢？”
石小五沒有吭聲，連長也沒有再問，掃眼看了一下這片戰場，目光最後落在了石小五的身上：“小五，還能打麼？”
石小五現在真的很累了。他感覺自己堅持不下去了，他很想離開這個地方。找一個安靜的旮旯好好的睡上一覺，也許等自己醒來的時候，會發現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當連長問他的時候他居然點點頭，示意連長自己還能繼續戰鬥。
連長顯然非常高興：“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班長了，我給你補充人，你守在這裡！”
石小五從地上站了起來，連長給他留下了十幾個民兵，然後又往下一個陣地去了。石小五看着眼前的十幾個陌生面孔。忽然眼眶紅了起來。他也沒有問他們叫什麼。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喉結涌動了一下才說出話來：“我是一號。”
然後挨着一個個的肩膀拍了下去：“你是二號，三號，四號……”
輝南的戰鬥還需要繼續打下去，因爲雖然田大勇死了。但是石小五還在。雖然先前的那十五個兄弟沒有了，但是報數還將在日本人的每一次攻擊後繼續。
無休無止的重複着一個戰爭的節奏，無休無止的衝擊着城牆後面的那片區域，真的讓蛟島重熊有些不耐煩了。他就是想不明白，明明那一片區域已經是廢墟了，爲什麼自己的腳步就是沒有辦法跨過去呢？
不光他不耐煩，就連黑木爲楨現在也有些沉不住了。
戰爭已經打到了第四天，也就是黑木爲楨說的可以結束戰鬥的那一天。雖然那句話他自己沒有當真，可到現在連一點進展都沒有多少有點說不過去。
雙鳳鄉那裡的戰鬥也和輝南一樣。日本人好像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後備第一師團居然發來電報，請求自己給他們戰術指導！黑木爲楨真的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麼吃的。一萬多人的隊伍圍攻人家不到三千人，還要自己給戰術指導？
輝南雖然沒有要求所謂的戰術指導，但是蛟島重熊已經說了，第十一師團傷亡慘重，請黑木爲楨在這場戰爭之後考慮讓他們休整一下。
日本軍部來發來電文。說輝南之戰打到現在還不結束，實在讓軍部已經失去了耐心，他們提醒黑木爲楨，俄國人才是這一次的敵人，說如果黑木爲楨沒有辦法快點幹掉楊小林的話，軍部將考慮換一個人來指揮戰鬥。
前線進展不順，上峰壓的又緊，還有俄國人！那個阿克伯利爾到現在爲什麼沒有動靜？黑木爲楨不敢掉以輕心。
所有的壓力都集中在黑木爲楨的身上，這讓他變的有些焦躁不安，即便在西方的那些觀察員的面前他努力擠出笑容，但是那份焦慮是沒有辦法隱瞞的。
馬克思郝福曼對哈密爾頓說道：“英國伯爵，我覺得日本人可能有麻煩了。”
哈密爾頓眯着眼睛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那個禽獸到現在沒有露面，而輝南縣城也沒有打下來，我真的無法想象，清朝人居然能抗的住日本人的攻擊！若是幾年前的清軍有這樣的戰鬥能力，我們不可能進入北京城。”
郝福曼顯然有些不太服氣：“得了吧，如果不是日本人顧慮俄國人，派他的近衛師團上去，輝南早就被打下來了。”
哈密爾頓知道這也是事實，在整場戰鬥之中黑木爲楨不敢動用自己的近衛師團，雖然近衛師團只有兩萬人，但是少了他們第一軍等於被捆上了一條胳膊。
不過這兩個對手根本一個重量級別的，說句公道話，那個禽獸的部隊真的已經讓他很吃驚了。
郝福曼沒有再說什麼，哈密爾頓從自己的口袋裡面掏出一個精緻的香菸盒，拿了一支香菸出來：“我有一種感覺，我可能要輸掉和馬克的賭注了。我覺得那個禽獸就在身邊，他在用狼一樣的眼光盯着日本人。”
“你認爲他能吃掉日本人麼？”
“不！可是這個禽獸一定能咬日本人一口。”
兩個人正在說着的時候，忽然一個日軍參謀從他們的身邊一陣疾風一樣跑了過去，衝入黑木爲楨的司令部：“報告司令！後備大隊遭到對方襲擊，大隊長正在指揮抵抗，請求司令官馬上給予戰術指導！”
正在焦慮中的黑木爲楨聽了之後是相當的興奮，錯愕了一下居然放聲笑了出來：“哈哈！楊打鬼終於沉不住氣了！”
他真的很高興，因爲楊小林再沒有動作的話，日本軍部真的可能換了他這個司令官，那對於黑木爲楨來說將是最大的恥辱。
“西寬大將，請你帶領第二師團馬上按計劃行動！”
西寬二郎還沒有應下來，又一封戰報傳來：“司令官閣下，井上光師團長來電，在第十二師團的防線正面發現大量的支那人，人數大約在一萬人之間，他們正在試圖向我們發起攻擊！”
黑木爲楨聽了這個消息終於放下心來，楊打鬼的大隊人馬終於出現了，只要他一出來，自己就放心了。不能說勝利吧，最少不能再如剛纔那般的焦慮，因爲敵人，躲起來的時候是最可怕的。
幾個外國觀察員也走進黑木爲楨的司令部，門口的警衛並沒有阻攔他們，他們知道這兩個消息意味着那個禽獸已經從隱藏的地方朝那個日本人撲了過來，這場戰鬥馬上就要分出勝負了，是日本人幹掉那個禽獸，還是那個禽獸狠狠的從日本人的身上咬一塊肉下去，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黑木爲楨看上去十分的有信心：“諸君，最後的戰鬥馬上就要打響了，在這場戰鬥中我們可能會遭到一定的損失，那些支那人的戰鬥並不是我們想的那般低下，這一點在雙鳳鄉和輝南縣城已經得到了證實。正因爲如此，擊敗他們更是必須要做的事情！希望諸君和我一起努力。”
“哈衣！”
那些觀察員就在黑木爲楨的司令部裡面看着他如何的指揮戰鬥，黑木爲楨的每一道指令他們都做着詳細的記錄，從傳入司令部的消息可以看出，楊打鬼的準備顯然也非常的衝鋒，後面的步兵大隊在一個小時之內三次發來請求戰術指導的消息，直到西寬二郎帶着日本第二師團趕過去的時候，局面才穩定了下來。
井上光師團那裡也是險情不斷，他雖然沒有請求戰術指導，但是義勇軍集中全部兵力正在試圖突破他們的中央防線，戰鬥剛一接觸就接近白熱化，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井上光師團的兩個聯隊都被打殘了，井上光在戰報中說，那些義勇軍非常的勇猛，火力強勁，特別是他們的那種沒良心炮，在雙方近距離作戰的時候比日本軍隊的遠距離攻擊火炮實用的多！
黑木爲楨對他只有一個指示，頂住這些人的攻擊！
戰鬥進行到下午四點的時候，第二師團傳來捷報，攻擊後備步兵大隊的那些義勇軍已經被擊潰，西寬二郎說這些人的戰鬥力並不是太強，戰鬥意識也相對要薄弱一些，當日本人發起攻擊的時候，那些支那人在跑不掉的情況下大多選擇了投降，這一仗他們又抓住了四百多個義勇軍的俘虜。
還有一些除了少部分逃跑之外，其餘全部被包圍了起來，西寬二郎正在做着攻擊的準備，他向黑木爲楨保證，在明天天亮之前，自己一定解決這裡的戰鬥。
六點，井上光師團長來電，敵人的攻擊已經被遏制。十分鐘之後蛟島師團長來電，經過四天的戰鬥，他終於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在輝南縣城的西門建立了一個橋頭堡，雖然敵人發起來反衝鋒想把他趕出去，但是日軍堅守住了陣地。
一切，都好像就如同黑木爲楨在戰前預料的那樣，只要義勇軍一出現，戰局就會朝着對日本人有利的方向發展。楊小林還有詭計可以施展麼？或許他還有，因爲到現在黑木爲楨還沒有接到楊小林在任何戰場出現的消息，他會出現在哪裡？
出現在哪裡都沒有關係，自己身邊還有一個旅團，只要確定那個禽獸出現了，自己還有足夠的兵力可以去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