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揚和白敏芝結婚這麼久，真沒見過她哭成這樣過，手足無措的推了推她，難得的柔聲哄道：“別哭了，嗯，大不了我現在就給小七打電話讓他回來。”
他這低聲下氣的一面，除了顧老太太，誰都沒見過。
可顧老太太纔不領情，氣得再次坐起身，顫抖的衝他嘶聲吼道：“打什麼打，你們都站在他那一邊了，還管我的死活嗎？”
“你看你這說的什麼話啊……”
“不是嗎？”顧老太太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嗆聲：“姓溫的那個丫頭才第一次來，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態度，二話不說的表示力挺。難道你們忘了，她可是陸霆禹的前妻啊？我的兒子幹嘛要娶你那個外孫不要的媳婦啊！”
顧正揚剛張了下嘴，見她怒眸一瞪，趕緊又閉上了嘴，乖乖聽她數落。
“我今天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一直隱忍不發，可你呢？用什麼來回報我？顧正揚，說實在的，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嫁給了你！”
顧老太太想起心酸往事，淚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們一結婚，你就給我從外面抱一個孩子來，我自己還沒生孩子呢，就得給人家當媽。這些年，你工作忙，孩子一個個都顧不上，全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我有過怨言嗎？結果又怎樣，你連我的心都不懂！”
“我怎麼不懂你的心了……”顧老爺子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湊過來，伸出枯槁如樹枝的手，抹了抹她眼角的眼淚，語氣也柔得不行：“是你自己想不開。”
顧老太太在他難得的溫柔下，比剛纔平靜了幾分，瞪着淚眼恨恨的盯着他，等他往下說。
“小七怎麼對溫暖的，你也看到了，處處照顧處處維護，恨不得把人家姑娘捧在手心裡。他從小到大，我們吃過一口的東西給他，不管他有多愛吃，還不是連看都不看一眼。可剛纔又怎樣，他主動去吃溫暖吃過的哈密瓜！”
顧老爺子扯過旁邊的抽紙，親自擦着老太太哭花的臉，動作很是溫柔。
“你不得不承認，小七愛慘了姓溫的那個丫頭，認定了絕對不會回頭。”說道這，他還咧嘴一笑：“這點倒是跟我挺像，我當年不也是認定了你，連家裡的給定的娃娃親都給推了嗎！”
“小七認定溫暖是他的事，你怎麼能這麼輕易接受了她？她可是陸霆禹的前妻啊。”
顧老太太又強調了下溫暖令人尷尬的身份。
“可她不是跟陸霆禹離婚了嗎？而且，聽剛纔他們說話那意思，溫暖都沒和陸霆禹連發生過關係。既然人家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跟了你兒子，你兒子不吃虧。”
顧老爺子倒是想得開，顧老太太卻正好相反：“你就不怕出去後，被人說外孫媳婦變成兒媳婦？”
顧正揚板起臉，霸氣十足：“誰敢當我面說試試！”
“他們不當你面說，可背後會說啊。”
“那又怎樣？我們能聽到嗎？會對我們的生活有影響嗎？”
顧老太太瞪着顧正揚，簡直覺得他不可理喻：“可沈婉婉……”
“這不正好嗎，你不是也擔心老二和吳美儀離婚娶沈婉婉嗎。小七和溫暖的事要是成了，就算老二想和沈婉婉結婚，沈婉婉這個當媽的，也莫不開這個面子吧？”
顧正揚以爲自己這麼說，顧老太太會再鬆動一下下，結果她卻露出更加難看的神色，單手扶着額頭。
顧老太太一想到顧翊煊和沈婉婉的事，想到沈婉婉不認溫暖的事，更覺得頭疼，閉了閉眼，覺得這一切亂糟糟的不說，還覺得沒媽的溫暖挺可憐的。
倘若溫暖不是嫁過陸霆禹，小七也沒有“祥鳳壓厄”，她說不定也能接受溫暖。
可偏偏，溫暖就是嫁過陸霆禹，而且也不是黎家的孩子。
想到這裡，她又睜開眼，雖然不哭了，眼角還是存着幾滴老淚。
她提出最有力的反對顧翊宸和溫暖在一起的理由：“老頭子，難道你忘記了小七的三個劫？”
顧正揚臉色微微一凜，顧老夫人見此立即又說：“小七已經人到中年，那二個劫數隨時會來。你這個當爹的心狠，不管兒子的死活，可小七要是死了，我這個當媽的一定陪着去照顧他。”
顧正揚喝了一聲：“別亂說了你。”
“高僧也說過的，小七和黎婉璇是天授地設的一對……”
“高僧說的是，要翔鳳壓厄，可沒說小七隻能娶黎婉璇。”
“可黎婉璇就是翔鳳啊。”
“她是黎家的翔鳳而已。”顧正揚憶起往事，悠悠的說：“當年黎家知道我們找高僧給小七批了命，也抱着剛得的金孫去批命。高僧說他家是左龍右鳳之勢，他合該再有一個孫女，才能永葆黎家繁榮盛世。可黎禮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不結婚，黎大哥沒法了，這才把自己的外孫女抱回來一個改了姓當孫女養在身邊。”
頓了頓，顧正揚又道：“若說黎婉璇是鳳的話，她那個血統更好的妹妹孫真真，不更得是鳳了嗎？黎老頭那麼多外孫女，豈不各個都是翔鳳？”
“黎婉璇和她們不一樣好不好，既然入了黎家的門，改了黎家的姓，佔了翔鳳這一說，她就是翔鳳。”聽到孫真真這個名字，顧老太太就神色不快：“而她那個同母異父的妹妹，不就是滿清皇室後代的後代嗎，怎麼就血統更好了？”
“是，是，沒更好。我剛說那些，也只不過是想勸你，翊宸的翔鳳不一定非得是黎家的翔鳳，也許是溫家的呢，許是江家的呢？只要翊宸喜歡，他想娶誰就讓他娶誰吧，咱們別再讓老二的悲劇再在小七身上再上演了。”
顧老太太臉色一白，猶猶豫豫的：“老二，他也沒怎麼……”
在顧老爺子精銳的目光的注視下，她說不下去了。
顧翊煊爲什麼會成爲精英部隊的精英，跟他不把時間花費在家庭生活上絕對有着莫大的關係。
有的時候看看隨時隨地都似野獸一樣繃勁神經而警醒的顧翊煊，她也會產生他過着的是行屍走肉的生活的念頭。
顧家男人都深情，認定了自己深愛的女人就不會輕易放手，顧翊煊這一輩子，確實是讓她這個當媽的給毀了。
可，顧翊宸跟顧翊煊不一樣。他身上有着涉及生命危險的劫難。她寧可他行屍走肉般活着，也不要讓他年紀輕輕就離開人世。
所以，她還是不認同自己丈夫的說法，眼神堅定，語氣決絕：“顧正揚，今天我就把話給你撂在這，哪怕拼了我這條老命，我也要救我兒子。所以，小七的兒媳婦只能是黎婉璇，溫暖休想踏進我們顧家門。”
說着，她又躺回牀上背對顧老爺子。
孤老爺子望着那佝僂的身影，胸口發疼發堵，“老婆子，你別逼我。”
“我不逼你，等我隨着小七去了，你就找個小的吧。”顧老太太說完，扯過被子矇住自己大半個頭。
夜色深了，顧老爺子站在陽臺那裡，背手望着外面的彎月，臉上鋪滿無奈，而眼神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