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翊宸微微低頭看着自己的母親,心裡也是難過的厲害。
但他還是沉聲說道:“媽,我知道關心則亂,可即使這樣,你也不能擅自替我做主,對外宣稱我之所以取消和溫暖的婚禮,是要和黎婉璇結婚。”
“我沒有這樣跟人說啊!”顧老夫人眼睛上掛着淚水,一臉驚疑和委屈,“我只是說你溫暖取消婚禮了,又說你要和黎婉璇結婚。”
顧翊宸的頭開始作痛,她這麼說,別人自然會把兩件事往一起聯想啊。
他想到了才走不多久的溫暖,她是不是也聽說了這件事?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一想到溫暖誤以爲他會娶黎婉璇時的心痛,他就感同身受的快沒有辦法呼吸。
她爲什麼忽然不再像那天那樣堅持和他在一起,爲什麼明明捨不得,卻又露出想離開他的表情?他當時就心存疑惑。
此時看看顧老夫人,再看看黎婉璇,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帶着憤怒的目光,冷冽的掃過面前這二個女人,“你們誰跟她說了,黎婉璇翔鳳壓厄的事?”
顧老夫人一愣,而黎婉璇心虛的移開了視線。
顧翊宸猛然上前一步,屹立在黎婉璇面前,雖然他因爲生病瘦了很多,但身形依然高挺,投下黑黑的影子,極具壓迫感。
黎婉璇呼吸有些困難。
“是你!”顧翊宸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顧老夫人也驚詫的看向黎婉璇,“婉璇,是你嗎?我不是說那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嗎?”
黎婉璇脣瓣微微抿了抿,而後仰起絕美的臉,眼神裡透着從未有過的堅定。
“對,是我告訴溫暖我是你命中註定的那個人,只要有我在,你就會沒事。”這麼多年,她的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她決定孤注一擲的賭一把,“我在明知你不愛我的情況下還是選擇冒着巨大的風險嫁給你,和溫暖因爲愛你而選擇離開,沒有本質的區別。哪怕不是爲了我,就算是爲了溫暖,也請你好好的活下去,不行嗎?”
“娶你就能活下來嗎?”顧翊宸冷峻的臉上盡是嘲諷:“怎麼做纔算翔鳳壓厄?娶了你卻不碰你,算不算?或者,碰了你,卻不給你那張紙,算不算?”
黎婉璇被問住,就連顧老夫人也露出愣怔的表情。
顧翊宸擡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一閉上眼,溫暖離去前的一幕幕就在腦海裡重現。
他立即又睜開眼,轉向顧老夫人,語氣淡淡的,沒有一點溫度,“我會積極配合醫生治療,至於迷信的東西,你愛信就信吧,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我寧可死,也不會娶黎婉璇。”
最後一句話,擲地有聲。
這一刻,黎婉璇發現自己的心竟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痛,是不是被他傷害過太多次,所以已經麻木,已經不知道痛爲何物了?
或許,女人和男人一樣,得不到的東西總會覺得更好,明知沒有希望,可是一想到之前的付出是那麼多,就不甘心就此放手。
這一剎那,連黎婉璇也不知道,自己執着於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到底是真的因爲太愛他,還是因爲要嫁給他的想法,已經成爲了紮在心底的一種執念。
她幽幽的說出一句話:“顧翊宸,和我結婚吧,我可以接受你婚後繼續和她來往。”
顧老夫人聞言,驚愕的瞪大眼。
接受顧翊宸婚後繼續和溫暖來往?沒有表面上聽起來那麼純潔吧?難道她的意思是允許顧翊宸有外室?
該說黎婉璇愛的偉大,還是該說她傻呢?
或許,這是她的緩兵之計?
顧老夫人緩緩的看向顧翊宸,只見他的眉頭緊擰,雙眸因爲憤怒變得血紅,臉頰也泛起異常的紅潤。
他死死的盯着黎婉璇,頭一次,因爲她動這麼大的怒:“黎婉璇,你是不是覺得你特別偉大,可以做到犧牲自己成全別人?實際上,你只是在侮辱人,侮辱了我,侮辱了溫暖,侮辱了我和溫暖之間的愛情。你做作的令我噁心透了!”
黎婉璇的臉一陣白一陣紅,可以前的顧翊宸就是這樣,嘴巴毒起來,完全不給任何人留餘地,“別說當我的妻子,在我眼裡,你這種倒貼的廉價女人,連給我的~情~婦~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黎婉璇。
這話說的太過分,顧老夫人都聽不下去了。可這孩子,她剛纔打了一巴掌都後悔的要命,現在再看看他這快被氣瘋的模樣,更是心疼的要命。
她擋在顧翊宸面前,擋住他盯視黎婉璇的眸光,“小七,你別說了,就算你不接受她的好意,也別這樣踐踏她的心。”
“可是,你們把所謂的好意強加在我的身上時,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顧翊宸冷冷的丟下這句話,轉身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可是他剛上了二個臺階,整個身子就往前跌去。
顧老夫人驚恐的叫道:“小七—”
……
顧翊宸出院,一天不到,又住進了醫院。
“白血病患者很容易感染,他之前感冒發燒就沒有好利索,非要出院,不小心又感染,反而加重了病情。”
聽完顧四的話,顧老夫人的眼睛就紅了。
顧四怕人多反而放顧翊宸反覆感染,就沒通知其他幾人顧翊宸又入院的事,和黎婉璇分別坐在顧老夫人二邊安慰她,讓她先回家。
顧老夫人抹着淚,堅持的搖了搖頭,“不等他退燒,我回去也睡不着……”
天微微亮的時候,病房門那傳來開門聲,隨之響起沉穩的腳步聲。
衆人扭頭看清來人,紛紛站起身。特別是顧老夫人,幾乎是小跑般奔到來人面前,伸手抓住了對方的衣袖,埋怨的語氣裡透出滿腹委屈:“你怎麼纔回來啊!”
“我把所有的事都處理好了,這次回來,就再也不走了。”顧正揚低頭看着眼睛溼潤的老伴,知道她這些日子一直處於擔驚受怕中,線條粗獷的五官變得柔和了許多。
他難得主動的握住她的手,“我先去看看兒子,他現在情況怎麼樣?”
“發燒呢,一晚上了也沒怎麼好……”一說道顧翊宸的病情,老夫人的聲音又哽咽了,隨着顧正揚一起來到顧翊宸的病房。
牀頭亮着一盞小燈,藉着昏黃柔和的燈光,大家能看到顧翊宸的情況。
他額頭上還貼着一個退燒貼,雙眼緊閉,眉心皺出一個川字,臉色異常的紅,高燒燒得他嘴脣的表皮都乾裂了。
第一次看到一向生機勃勃的兒子變成這個模樣,就算是縱橫官場幾十年,走過太多風浪的顧正揚,也忍不住的溼了眼。
顧四拿過旁邊的水壺倒了一些溫水,一點點喂入顧翊宸的嘴裡。
清涼的感覺緩解了嘴巴喉嚨的燒灼,可能是感覺到有人在身邊,顧翊宸的眼皮動了動,終於睜開一條小小的縫隙。
他看不清來來人是誰,下意識的呼喚溫暖的名字,只是聲音太小,別人只看到他上下嘴脣輕輕開闔,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顧正揚和顧老夫人都靠近了一些,豎起耳朵想聽清他的話。
顧翊宸可能因爲一直沒有得到迴應,掙扎着要坐起身,然而,高燒讓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虛弱不堪,最後,他只能稍稍擡起上半身,雙手死死的抓住顧正揚的袖子。
沙啞乾澀的聲音艱難的從他嘴裡冒了出來,“暖暖……暖暖……”
“小七,你快躺下,別抓着你爸爸!”顧老夫人擔心的上前一步,欲把他的手從顧正揚的身上扯開。
畢竟顧正揚剛下飛機就過來了,風塵僕僕,也不知道他身上帶沒帶什麼細菌,要是造成小七二次感染可就糟了。
“暖暖……”顧翊宸完全燒糊塗了,認不清跟前的人是誰,完全不鬆手。
顧老夫人見他不撒手,都急了,“七,這是你爸,不是溫暖。你撒手哈。”
硬是掰開了顧翊宸的手,可顧翊宸還是不肯趟回去,竟然作勢想下牀。
大家手忙腳亂的攔着他,顧老夫人心疼的聲音都染了幾分哭腔:“小七,你到底要什麼嗯?你要什麼跟媽說,媽幫你去拿,你現在快趟回去,別亂動了,好不好!”
“我要暖暖,我要暖暖……”顧翊宸大掌鉗住她的手腕,仰着燒的通紅的臉,眼神迷濛,“暖暖呢?把暖暖叫來,我有話要跟她說,快把她叫來……”
這番折騰終究耗盡他好不容易積累起的力氣,他跌回牀上,半邊身子卻探向牀外,想要爬下牀似的,嘴裡一直喃喃的叫着溫暖的名字,聲音都是哽咽的:“暖暖在哪,我有話要跟她說,對不起暖暖,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對你……”
眼裡滾落下串串淚珠,顧翊宸哭着喊着溫暖的名字,那充滿痛苦、懊悔和絕望的一聲聲,幾乎撕裂在場每一個人的心。
顧正揚眨了眨泛紅的眼睛,目光依然鎖在兒子的身上,嘴裡吐出一句話:“去把溫暖找來。”
“不行啊……”顧老夫人側眸瞥了一眼靜站在一旁的黎婉璇,事到如今,他們若是把溫暖找來,該怎麼對黎婉璇交代,還有,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分開的兩個人,若是合好了,不讓黎婉璇壓厄,那小七的病……
“去把溫暖找來!”顧正揚突然喝了一聲:“什麼祥鳳壓厄不壓厄!我寧可我的兒子無愧於心的死去,也不希望他這麼痛苦的活在地獄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