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楹在知春和知夏兩個的伺候下,梳洗乾淨之後,穿了新置辦的胭脂色衣裳,端坐在銅鏡前,由知春拿了幹帕子替她擦乾溼發,自己則盯着鏡子中的自己犯傻。
她在囚室中六年時光,只見過昭華公主和昭華公主身邊的侍女。
她雖對昭華公主恨之入骨,卻也不得不承認,昭華公主真的是異常美麗的女子,是那種張揚霸道的美,不似她的孃親。
她記憶中,她的孃親,就如同她們家後院子裡的桃花一般,是那種柔和的溫婉的美,給人的感覺總是如沐春風的,潤物細無聲的,不凌厲不張揚,但卻讓人看了,便會從心底裡生出喜歡來。
她再看銅鏡中的自己。
樣子跟她的孃親長得並不很像。
娘是溫暖的容顏,如春花燦爛,而她,則是寒天雪地裡的一株野草,無論多麼惡劣的環境,她照樣生機勃勃的生長。
她的冰冷則似自骨子裡滲透出來的一樣,所以她的眼神犀利而冷酷,冰冷似刀劍。
知春替花楹擦乾了頭髮,拿起桃木梳,替花楹仔細梳理着海藻一般細膩柔軟濃密的長髮,那一頭青絲因爲十年未剪,早已拖至腳踝處,此時,花楹坐着,那青絲便拖到了地上。
“小姐,您的髮質真好,奴婢長這般大,還是頭一次見這麼長這麼黑這麼柔軟的髮絲。”知春笑道。
花楹微微一笑,“是嗎?”
這是她唯一像她孃的地方,她娘也是生得一頭極美的頭髮。
“當然是真,奴婢怎麼會騙小姐。小姐,你真美,真是奴婢見過的最美的女子了。”
知春握梳的手頓住,她的目光停留在花楹微微勾起笑容的臉上,有些呆愣,她跟着澹臺公子這些年東奔西走的,也算是見了不少世面的,但像小姐這般美的,微微一笑便傾國傾城的少女,她還是頭一次見到。
小姐如今才十二三歲的模樣,長大之後,還不知道要驚豔多少人的眼光。
知春仔細替花楹將長髮編成了麻花辮子,挽了幾道,垂在後背上,再在辮子上綴上許多珠花,倒是顯得特別的別緻。
花楹左腿有傷,行動不得,這種簡單的裝扮更適合她。
待知春和知夏兩人將花楹移到牀上,坐好,傷腿上蓋好被子後,兩人便收拾了一番,撤了下去。
就在兩人剛離開,夜笙便走了進來,隨他進門的店小二手裡拎着個食盒。
夜笙看了一眼坐在牀上的花楹,對店小二道:“在牀上擺張小几,小姐行動不便,直接在牀上用膳。”
“好的。”店小二忙按夜笙的吩咐去做,搬了一張圓圓的矮几,擱在牀上,擺上兩幅碗筷,從食盒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幾樣精緻小菜和一大碗雞絲筍絲羹,一一擺在矮几上,這才拎着空了的食盒退了出去。
待店小二出門,夜笙掩上房門,折返回到牀邊,在花楹對面在坐了,見花楹坐着不動,便開口道:“吃點東西,休息一下,一個時辰之後出發。”
“好。”
花楹點頭應允。
如今兩人是在逃命,夜笙帶她到這間屋子裡來,怕也是權宜之計,若是她渾身上下不是那般的髒,夜笙也沒必要刻意安排她在這裡洗漱一番的。
便靜坐在矮几旁,等着夜笙先動碗筷。
她這幾年來,連筷子都沒有用過,吃飯都是用手抓的,抓筷子的手真的生澀得很。
夜笙吃飯的樣子,跟之前似乎換了一人一般,斯文雅緻得很,行爲舉止貴胄天成。花楹在他面前簡直就是個鄉野丫頭一般,什麼規矩都不懂。
花楹便學着夜笙用膳的樣子,費力抓起筷子,夾了一筷子青菜,慢慢吃了起來。
從囚室中出來,似乎重生一次,她對於世間萬事萬物的陌生之感,讓她覺得恐慌,她要抓緊所有的時機,以極快的速度學習好各種生存的本領。
否則,她如何生存下去,如何報得了殺母之仇,如何跟昭華討回那被囚在地牢中的六年歲月?
一頓飯吃得極其安靜。
飯畢。
夜笙擱下碗筷,斟了溫茶漱了口,這纔對花楹道:“多吃點。”
“好。”
花楹聞言,便極速將桌上剩餘的飯菜悉數清掃進了肚子之中,大有風捲殘雲之勢。
她先前學着夜笙優雅用膳,學得實在是辛苦。
夜笙既然這麼開口了,她覺得這些優雅之事,以後可能還有機會學習,唯今之計,便是儘量多吃點,省得將來幾頓捱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