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遊一開始還半信半疑,直到看到網上各種各樣的新聞報道,他才徹底回過神來,氣憤不已,嚷嚷着要報警。
三個人一起去公安機關報了案,申遊把事情的經過,接觸過的人,其中所有的可疑之處都詳細地指了出來
警方得知那些騙子很可能還沒離開,迅速行動,前往騙子的辦公地點,把一夥驚慌失措的騙子抓了起來。
趙琦和瞿俊民陪着申游去了公安機關,便離開了。
其實,反應過來的申遊對已經賣掉的藏品多少有些不捨,準確的說,他不是捨不得賣掉藏品,只是覺得自己賣得急了,賣虧了。
但現在交易已經完成了,而且託了兩人的福,沒有被騙,他也拉不下面子,把他的藏品再要回來。
瞿俊民沒有要古玩,趙琦原本想着照規矩給他一些中介費,不過也被瞿俊民婉拒了,說是要感謝趙琦答應帶他去黑市拍賣會。
第二天是週六,趙琦一早去了商都古玩城趕早市。
今天早市上的東西,質量很不錯,趙琦花錢雖然不多,但淘到好幾樣小精品,手裡都快拎不下了。
見視線裡看不到滿意的物件,趙琦便準備打道回府,走出古玩城沒一會,面前突然出現了一位看起來六七十歲的老漢。
老漢看起來十分邋遢,滿臉鬍子,一頭白髮跟雞窩似的,不知多久沒洗過了,身上穿的衣服就跟流浪漢似的,又破又髒,衣領油光黑亮,一雙鞋子腳趾都露出來了。
老漢看到趙琦,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一隻手還拿着一隻瓷碗,伸到趙琦面前說:“小哥,我這隻碗賣給你,你買了吧!”
老漢說的是土話,趙琦聽不太清楚,連猜帶蒙才明白他的意思。
老漢可能是覺得趙琦沒聽清,又用手比劃道:“你買了我這隻碗吧!”
趙琦看着老漢的模樣,心生同情,邊掏錢邊說道:“你這碗我不要,我給你一百塊錢,你去換身行頭吧。”
老漢還挺倔強,說話很激動:“不行,我又不是要飯的,你不買碗我怎麼能拿你的錢!”
趙琦努力聽明白他的意思,隨即微微一笑:“你要多少錢?”
老漢伸出手指:“二百塊!”
“這是三百塊,你拿去吧。”
老漢手裡的碗很髒,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的痕跡,沒什麼人對它會產生興趣,趙琦只是覺得老漢太可憐,起了惻隱之心,便給了他錢,至於虧沒虧,他並不在乎,只要自己開心就行。
老漢有些遲疑,趙琦說道:“你別多想,我認爲這隻碗能值三百,你就拿着吧。”
老漢看了看趙琦,道了聲謝,接過錢,又把碗交給趙琦便離去了。
趙琦目送老漢離開,卻聽到後面有人喊他,回頭一看,發現是瞿俊民。
瞿俊民走了過來,好奇地看了看老漢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趙琦手中的碗:“你剛買的?”
趙琦說:“主要是覺得那老漢可憐。”
“花了多少?”
“三百。”
“哦,那還行。”趙琦買都買了,又不是大錢,瞿俊民可不會還說趙琦虧了云云,那不是給趙琦添堵嗎?
“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沒一會,上去轉了一圏,沒遇到什麼好貨就下來了。”
趙琦笑着打趣道:“你還可以再晚來一會。”
“想說我懶就直說得了,我爸也是經常這麼說我的。”瞿俊民嘿嘿一笑。
“你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趙琦笑着搖了搖頭,接着問道:“一會準備去哪?”
瞿俊民說:“沒地方去,你呢?”
趙琦提起手裡的東西:“我把這些東西放到酒店,之後去見兩位朋友,你高興的話,就一起去。”
“方便嗎?”
“沒什麼不方便的。”
“那行。”
坐出租車到了酒店,趙琦把古玩放到保險箱,隨即去把那隻碗清洗乾淨,這是基於古玩愛好者的好奇,雖說他對這隻碗根本不報任何希望,但總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才行。
只是,趙琦剛洗掉一些表面的污垢,露出裡面的胎體,就覺得有些不對了。他愣了一下,繼續用牙刷清洗,但手上的動作變得格外輕柔,速度自然也慢了許多。
瞿俊民在外面等了好一會,都沒見趙琦從衛生間出來,不禁心生好奇,走了過去:“怎麼了……”
走到衛生間門口,看到已經露出真容的碗,瞿俊民頓時驚訝不已:“這是剛剛那隻碗?……”
趙琦仔細打量着手中的碗,此器撇口,深弧腹,圈足短而微外撇,胎骨堅細潔白,通體及足內施白釉,在燈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其微泛青,表面似鵝卵色澤,釉汁均勻,釉面透明度弱,甚至呈失透狀,恰似鵝蛋殼。這種釉色和表現,分明就是大名鼎鼎的“卵白釉”。
只見釉下隱現陽文印花圖案,碗內壁爲兩條游龍紋,其間對稱印楷書“樞”、“府”二字款,碗心爲蓮花一朵。
看到“樞府”二字,趙琦心裡的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元代瓷都在青白瓷生產的基礎上,出現了一種卵白釉的新品種,由於這種卵白瓷中發現有“樞府”字樣,因此人們稱爲“樞府”器。
“樞府”是“樞密院”的簡稱,元時以樞密院爲最高軍事機關,非常重視軍事,“樞府”的權位極高,具有“樞府”銘的卵白釉瓷器,爲“樞密院”的定燒器。
因此,常命瓷都窯燒製供官府使用,“有命則供,否則止”,樞密院定燒瓷在盤、碗器的紋飾中印有“樞”、“府”二字,故卵白釉又稱之爲“樞府”釉。
此元朝白釉瓷折射出元朝“國俗尚白,以白爲吉”的審美心理,定屬元朝的宮廷用瓷。
趙琦按下心中激動的情緒,走到外面,拿出放大鏡仔細觀察。
此碗白而潤膩,微有孔隙,手頭適中,敲擊之聲清越,這些特徵綜合起來,可以證明它用的是瓷都質量最好的高嶺麻倉官土。
再有其釉汁勻淨細膩,狀如凝乳,色似鵝卵,靈潤若玉,積釉處泛湖藍色。制模精細,印花凹凸適度,印紋流暢自然、生動活潑。
另,碗圈足修削精細規整,圈足邊沿常有少量粘沙,底足無釉處常出現因沙質成分而形成的鐵質紅褐色或黑色細小斑點,這是因在匣鉢底部墊沙仰燒所制。
如此種種,證明這確實是元代的“樞府”釉瓷器,而且還是一件精品。
只是讓趙琦覺得有些可惜的是,它的口沿處有微微缺口,但考慮到元代保存到現在,想要完整無缺相當困難,這點算是瑕不掩瑜。
“真是樞府瓷?”瞿俊民聽了趙琦的分析,覺得不可思議。
趙琦點了點頭,心裡還有些激動。要說,這隻碗的價值對現在的趙琦來說也不是很高,充其量也只有三四十萬而已,但它的意義卻不同。
“哎,早知道當時我就應該多注意一下,說不定就發現了,也可以多給老人一些錢。”
瞿俊民聞言笑道:“你的反應是人之常情,誰會知道那麼一隻髒碗居然是一件寶貝啊!我覺得你之所以能得到它,就是源於你有一顆善良的心,要是你不搭理那老漢,自然也就不會得到這件寶貝了。
你也不用內疚,老漢肯定不知道碗的價值,你能多給他一百,他心裡已經很高興了。再說了,如果一下子給了他很多錢,可能也不是什麼好事。”
趙琦說:“誠然有些人一下子獲得很多錢不是好事,但連那位老人是什麼情況都不知道,不能就這麼下結論,如果我再遇到他,肯定會給再多給一些。”
當然,鬥米恩升米仇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到時肯定會視情況做一些變通。
……
趙琦要見的朋友正是秦輝和沈紅,兩人自從上次秦輝幫沈紅擋了一刀後,就生了情愫,之後沒過多久,秦輝就來商都找了份工作,做的是銷售。
兩人的關係發展的很快,這回見面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趙琦爲雙方做了介紹,秦輝就笑着問道:“小趙,看你喜氣洋洋的,遇到什麼好事了?”
“還用說,肯定是撿了什麼大漏了吧。”沈戲笑言:“看來今天是要小趙請客了。”
“還真被你猜對了,剛剛他歪打正着,撿了個漏。”瞿俊民便把剛纔的事情講了出來。
秦輝頓時怪叫一聲:“還有這種好事,我怎麼就遇不到?”
沈紅翻了記白眼:“切,你有小趙這樣的善心嗎?遇到那樣的老人,巴不得扭頭就走吧?”
秦輝想了想道:“到也是,不過別說我,這世上也沒見個人遇到這種事情,能像小趙這麼做吧?”
趙琦擺了擺手:“別說的我好像聖人一樣,其實我也不過是心血來潮而已。別說我的事情了,咱們點菜。”
大家呵呵一笑,把服務員叫進來點菜。
等待上菜期間,大家閒聊起來,說了一些奇聞趣事等等。
“秦哥,你比之前應該瘦了不少吧?”趙琦問道。
“哎,別提了,都是工作上的事情鬧的,遇到了一個比較樂色的傢伙,收了我的禮卻不辦事。”秦輝顯得有些鬱悶。
趙琦問他:“收禮不辦事?你是送錯東西了,還是送的不合規矩?”
秦輝說:“我工作這麼多年,怎麼送禮還是知道的,送之前,我還打聽過他的愛好,得知那傢伙喜歡宋傑航的書法作品,就去求購了一幅,並拿到宋傑航的兒子那去鑑定……”
話還沒說完,就被瞿俊民打斷了:“我知道你遇到什麼事情了,人家不幫你辦事也是理所當然。”
秦輝愣了愣,不過他也不傻,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你是說,宋傑航的兒子鑑定的有問題?”
“當然了,你去讓他鑑定之前,怎麼沒有先打聽一下這個人的爲人啊!”瞿俊民講出了事情的緣由。
宋傑航是商都一位故去的書法家,他的書法很有名氣,在一些本地的拍賣會上也拍出過高價,他的真跡頗受本地書法藏家的歡迎。
宋傑航的兒子叫宋高卓,因爲是家中獨子,宋傑航夫婦又是老來得子,母親寶貝的不得了,也就宋傑航能治的了他。
在宋傑航生前,宋高卓還能裝裝樣子,在宋傑航面前扮演一個乖寶寶,等宋傑航病逝了,他就散發天性,任性妄爲,什麼事情都做,他老孃想管都管不住。
宋高卓只知道揮霍不知打份正當工作賺錢,家裡的錢財自然就慢慢耗光了,於是又把父親留下來的書法作品拿去變賣,用於揮霍。
但好景不長,宋傑航只是本地小有名氣的書法家,一幅書法作品可賣不到幾十上百萬,宋高卓花錢又大手大腳,自然就入不敷出了。
宋高卓也算有些歪腦子,居然想到讓別人臨摹他父親的書法作品,然後他用父親遺留下來的印章鈐印。
一開始,人們還以爲是真跡,但沒多久就被人發現了。
但宋高卓又想到了一個主意,可以幫別人鑑定。大家想想,他就是一不學無術的混子,哪有能力鑑定?於是,只要出的錢多,宋高卓自然就會說,作品是真跡,如果錢出的少,馬上就變臉,叫人把東西拿走……
聽了瞿俊民的講述,秦輝氣得七竅生煙,他送禮求別人辦事,自然要用真跡,結果現在到好,宋高卓爲了錢,指鹿爲馬,而他還蒙在骨裡,以爲那人拿錢不辦事,如果不是瞿俊民講出來,他很可能還會因爲這件事情吃虧。
但馬上,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我給的錢也不多呀,怎麼他就把贗品指作是真跡了?”
瞿俊民呵呵一笑:“很簡單,手頭沒錢了唄。你想啊,宋傑航只是本地的一位小有名氣的書法家,又會有多少人仿他的作品?再加上宋高卓的吃相實在難看,慢慢也就沒有人再去他那光顧了。”
秦輝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苦笑道:“哎,這事也怪我自己,如果不是我事先沒把宋高卓的爲人打聽清楚,也就不會吃這樣的虧了。”
沈紅說:“吃一塹長一智,你還是想想,怎麼補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