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一片寂靜,落針可聞,張所長有些尷尬,嘿嘿乾笑了幾聲:“這個,呵呵,你看,都是誤會,誤會。”
“任雪!不要胡鬧!”胡局長呵斥了一句,邊上的王局長似笑非笑的看了任雪幾眼,說道:“任雪啊,你說的這個可不是鬧着玩的,空口無憑可不成,這事關我們全市公安系統的形象問題,誰也擔待不起!”
任雪臉色不變,道:“我親眼所見,怎麼會空口無憑,而且芝蘭KTV的人都可以作證,當時也有不少圍觀羣衆,一查便知。”
張所長聽了臉色陰沉,本來是雙方心照不宣的事情,哈哈一笑就過去了,沒想到這小妮子如此不識擡舉,不過這時候他卻不能不表態了,否則王局長面子上不好看。
這王局和胡局都是市局的副局長,胡局是二把手,王局是三把手,胡局協助局長主管全局工作,王局分管全市基層治安工作,無論從資歷排名還是實權上來說,王局都差了一籌,但他有個好岳父,據說是京城的大官兒,所以這下一步的換屆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他一個小小所長自然是連站隊的權利都沒有,生死都是王局的人,當然了生死也不過是王局一句話的事兒。
“那個誰誰,你們幾個等一下,先別走,回來把事兒說清楚了。”張所長朝着門外喊了一嗓子,幾個民警急忙把還沒走出大門的寧昊等人又攔了回來。
山炮那兩個小弟都精的和猴兒似的,自然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麼,一口咬死了雙方就是因爲言語衝突引發了打架,根本沒別的事兒,王芝蘭眼見大領導來了,但卻知道大領導未必是大青天,她那點事兒說出來也解決不了,而且恐怕還得惹來更大的麻煩,此時她多少有些心灰意冷,打着回去解散場子的念頭,所以也不肯順着女警的話作證。
寧昊知道王芝蘭的難處和此時的心境,但也覺得如此行事似乎對這個幫了大忙的女警不大夠意思,想了想站出來說道:“警察叔叔,其實打架鬥毆是我引起的。”說完他略微解釋了一下自己和山炮的過節,今日的衝突只不過是當日的矛盾延續罷了。
山炮那兩個小弟也很快反應過來,急忙將話頭接過去,印證了寧昊的話,因爲他們也不想把背後的風哥給扯出來,這時候大事化小對雙方都有好處,女警依舊不滿,想要再說時被寧昊使了幾個眼色,一時弄不清寧昊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而且也確實沒人給她作證,便暫時忍下了。
既然是高中生與社會混混之間的矛盾,自然不需要市局領導過問了,在張所長的盛情邀請下,兩位領導出了門體驗基層生活去了,至於任雪終究是被胡局叫走了。
領導一走,民警們也沒了審問的興趣,隨便記錄了一下情況便讓衆人散了,回去的路上大家情緒都很低落,反倒是王芝蘭勉強笑道:“沒事,咱芝蘭KTV再困難的情況都經歷過,放心吧,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大不了咱另起爐竈就是。”話是在寬慰別人,何嘗又不是安慰自己。
小雪等人開始輕輕抽泣,她們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姑娘,這一晚上的經歷着實心驚,尤其是楊姐更是受了莫大的屈辱,現在還要面臨關門歇業的結局,豈不難受。
寧昊問道:“老闆,這在水一方街的場子都要給風哥上供嗎?”
“上供?哦,是這麼個叫法,不說所有場子吧,百分之九十是有的。”王芝蘭說道。
“那你之前也給他上供?”
“那倒沒有,這個說起來有些複雜。”
小雪在邊上聽見這個,頓時又不哭了,忙道:“老闆,我來給他說吧。其實也不復雜,這在水一方街除了風哥外,原來還有一個大哥,叫做震哥,只不過這人不似風哥一樣只認錢不認手段,手底下的場子都不涉及黃賭毒之類的,大都像我們芝蘭KTV似的,之前我們是由他罩着的,可惜後來被風哥給弄垮了,大部分場子都被風哥接手了,那時候我們芝蘭KTV已經不景氣了,所以也無人問津,風哥可能也看不上眼,沒想到如今我們一火,又被他盯上了。”
“那還真不好辦了,恐怕如今就算是想給他上供也白搭,不按照他的意思幹肯定是不成的,老闆你有啥想法?”寧昊眉頭緊皺,誰想到好日子過了沒幾天麻煩又來了。
王芝蘭嘆了口氣,神情蕭索:“我也沒啥想法,先拖上幾天看看吧,實在不行也只好放棄這裡了,那些不乾淨的東西我是絕對不允許出現在我的場子裡的。”
“再來就跟他們拼了!”兵子忽然惡狠狠的說道。
“你拿什麼去拼?人家人多勢衆,背後還有警察做靠山,你拼得過嗎?”小雪毫不留情的說道。
“哼!那也總比做縮頭烏龜的強!”兵子意有所指,但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對,急忙對王芝蘭等人道:“老闆,我不是說你。”
“我知道。”王芝蘭疲憊的擺擺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
到了芝蘭KTV門口,燈光霓虹依舊,但裡面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客人早已跑光了,冷冷清清,悽悽慘慘的景象令衆人心情更加低落,門外牆邊角落處忽然走出一人,攔下了一行人,卻是那位叫任雪的美女警察。
王芝蘭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強笑道:“這位女警官,方纔的事情真是謝謝了,我,我們也是身不由己,希望您能理解吧。”
任雪臉色冰冷,沒有理會王芝蘭,衝着寧昊說道:“你過來,我有話問你。”說完轉身就走,語氣不容置疑。
寧昊心裡大致有數,只是沒想到這女警如此執着,對衆人示意之後跟了上去,那女警雖然態度不怎麼好,但也是貨真價實的警察,王芝蘭等人倒也沒什麼擔心的。
兩人走到路邊一個小花壇邊上,這裡幾家店面都關門了,路燈也比較昏暗,寧昊笑道:“任警官搞的這麼神秘幹嘛?準備收我當線人嗎?”
“是啊,你願不願意做我的線人?”沒想到任雪一臉嚴肅的問道。
寧昊一愣,看對方似乎不是開玩笑,摸了摸鼻子笑道:“你不會是真的吧?”
“你以爲我找你來閒聊天呢?”任雪的一張冷臉忽然變了,雖然不怎麼親和,但也沒有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了,拍了拍寧昊肩膀道:“你叫寧昊是吧?”沒等寧昊回答,又接着說道:“十六歲,目前在市五中高一二班讀書,班主任夏子渝,同桌雲輕舞,成立社團浩氣幫,有兩個兄弟叫高亮和齊大鵬,父親鍾國強,母親肖愛雲,是你的養父母,今年七月份從Q市來到J市,以打零工爲生,現在在——”
“等等——”寧昊臉色陰鬱的打斷了對方:“你什麼意思?調查過我?”
任雪笑了笑:“別緊張,這點信息對警察來說不算什麼,要選你做線人,自然不能對你一無所知。”
“爲什麼?”寧昊心中升起不舒服的感覺,似乎被人利用了。
任雪看穿了他的情緒,卻沒有解釋:“你沒必要知道爲什麼,而且跟你說了也不懂,反而會增加你的風險,你應該明白有些事情知道越少越好,你只需要按我的吩咐做事就行了。”
“我如果拒絕呢?”寧昊本能的有些抗拒,卻沒有把話說死。
任雪聳聳肩膀,從口袋裡掏出一摞錢,嘆道:“你當然有拒絕的權利,我們是警察,總不能逼迫你做線人,我只想告訴你,做線人一個月可以拿三千塊,是你工資的兩倍。”頓了頓,見寧昊有些意動,又道:“而且,你若答應,我們可以暗中給你提供幫助,應付芝蘭KTV接下來必然要迎來的麻煩。”
寧昊自對方說出要他做線人的話之後,就一直在思考今晚的事情,感情這一根筋女警不過是一直在演戲啊,到這一刻終於恍然大悟,脫口道:“你們要對付風哥?不對,要對付他沒必要——”
“呵呵,你別猜了,猜對了我也不會承認。”任雪有極強的紀律性,把錢往寧昊手裡一塞:“行了,我知道你會答應的,否則也不會來找你了。”
“這麼自信?”寧昊嘴上說着,卻把錢裝了起來,其實這對他來說確實是難得的機遇,有錢拿不說,還給芝蘭KTV的困境找到了解決的方向,至於可能面臨的危險,他倒是沒怎麼考慮,反正有警察在後面呢。
“答應了?你也不問問我讓你幹啥?”任雪變得開心起來,笑嘻嘻的說道。
“啥意思?”寧昊警覺起來:“線人不就是提供消息嘛,我知道的。”
任雪撇撇嘴:“你這三千塊錢賺的也太容易了吧。”
寧昊就知道沒這麼簡單,無奈道:“那你說說,我需要做些什麼?”
任雪正要開口說話,忽的臉色一變,伸手一拉寧昊的胳膊:“蹲下!”其實不用他提醒,寧昊也感覺到了一股殺氣,兩人身子一縮,兩把匕首便擦着頭皮飛了過去,擊中了路邊的牆壁,黑暗中爆起點點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