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沈佳琪的辦公室只剩下我和她兩人,我見她臉色蒼白,手指時不時的撫摸着肚子,頓時心慌意亂,定了定神,我平靜的開口,說:“宋子文知道嗎?”
沈佳琪緊張的看了我一眼,搖搖頭,說:“我沒告訴他,而且,我永遠都不打算告訴他,因爲……這個孩子,我是不會要的。”
“學姐,你……”
“木楠,經過昨天晚上一夜的思考,我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我明白,如果我把這個消息告訴教授,他必然會用所謂的責任來對待我和孩子,你知道,這是我不想要的,”沈佳琪撫摸着肚子,說:“要怪的話,只能說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現在想想,這個孩子,的確本就不該存在,不是嗎?”
“不是的學姐,”我緊張的拉着沈佳琪的手,說:“孩子是無辜的。”
“木楠,即便孩子是無辜的,我也不會用他來換取教授的憐憫,不愛,就是不愛,我繼續糾纏,又有什麼意思呢,不如放手,成全你們。”沈佳琪露出一個苦笑,說:“我也請你答應我,永遠,都不要告訴宋子文。”
這個鏡頭多麼熟悉啊,正如二十多歲的我,只是那時候,我被苗亞珍帶去了醫院,現在的我,和苗亞珍,有什麼區別呢,而沈佳琪,她纔是受害者。
“學姐,”我定了定神,說:“你誤會了,我……我跟宋子文,不會在一起。”
沈佳琪聽了這話,苦澀的笑一笑,說:“木楠,我連這樣的秘密都能跟你分享,難道事到如今,你還要瞞着我嗎?”
“我說的是真的,昨天晚上,宋子文醉酒,”我不能傷害一個小生命,不能,“所以,他醉酒做的事情,你不必當真,至於我,也不會跟他有任何超過異性之間的往來,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好不好?”
“木楠,你說的……是真的嗎?”沈佳琪雙眸含淚,驚訝的看着我,說:“你沒有騙我?”
“我不會騙你,”我看着沈佳琪的模樣,忽然覺得心疼,因爲這一刻的她,是多麼像那一刻那個無助的我,“真的,我會跟宋子文把話說清楚的。”
“木楠……”沈佳琪聽到這話,立即抱住了我,在我的肩頭輕輕地哭泣,說:“你知道嗎?其實我真的很愛這個孩子,我真的擔心他沒有爸爸,更不想讓自己成爲殺人兇手,嗚嗚……”
殺人兇手——對,我不能成爲傷人兇手。
等着沈佳琪的情緒穩定之後,我立即提出告辭,出了CBD,我便沿着馬路一直往前走,遠處燈紅酒綠,近處的車水馬龍把我淹沒在喧囂中,我感覺自己的心忽然空蕩蕩的,我知道,我終於,要徹底的失去那個男人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我擡起頭來時,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A大的校門口,算一算,我已經畢業整整五年了,這麼一想,我才知道,原來,我已經愛了那個男人,整整八年了。
走進校園,我沿着熟悉的小路一直往前走,回顧着當初在這裡發生的一幕又一幕,入學的時候我才十九歲,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在一年之後,我會遇見命中最大的一個劫數,一糾纏,竟然糾纏了整整八年。
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啊,每個故事的開頭,都是美好而懵懂的,那時候我們天真的以爲,這樣的美好會一直持續下去,然後在我們這個故事的結尾,會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我們慢慢會發現,原來,遺憾結尾的故事,也有許多,所以我們掙扎,叛逆,反抗,跟自己,跟命運,然而轉了一圈之後你會發現,你所堅持的,並非是對的。
實際上我不應該咒罵命運,畢竟在十字路口的時候,命運也給過我選擇,五年前,我選擇留在這座城市,三年前,我選擇奔走他鄉,如今,又有兩條路擺在我的面前,一條讓我堅持,另外一條,讓我放棄。或許我和宋子文的結果早就註定了,只是我暗暗不服,想要跟命運糾纏一把,而糾纏的結果是,我失敗了。
八年了,我已經不在是那個自由散漫的小姑娘了,這一路走來,我們都放棄很多,也成長了許多,所以,更不應該爲一個結果再去糾纏,而去犧牲別人的幸福。
想到這一點,我輕輕地擦掉了臉上的淚水,仔細環顧着這校園裡的一草一木,就在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我掃了一眼,打電話過來的,是宋子文。
他應該是來問我要答案的吧,答案我有了,可是,爲什麼我連接電話的勇氣,都沒有呢?
快刀斬亂麻,給彼此一個痛快吧。
“喂?”
“你在哪?”
“我……我在A大,”我平靜的開口,說:“籃球場這裡,你過來吧。”
“恩。”
宋子文淡淡的應了一句之後,便掛斷了電話,十五分鐘,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我快步跑了過來,仔細一瞧,這人正是宋子文。
他彎着腰喘着粗氣,額頭上是碩大的汗滴,看到我,他慌忙的開口,說:“路上……有點堵。”
我應了一聲,下一秒,他順勢就坐在了我的身旁,說:“你是誠心的吧,知道我對這裡深惡痛絕,偏偏選在這裡。”
我低着頭,說:“這裡可是你當年大展宏圖的地方,如果不是我,你又怎麼捨得對這裡如此憎惡呢?”
宋子文聽到這話,疑惑的瞥了我一眼,目光相撞,他立即拉下臉來,說:“你應該知道,在我的眼裡,只有你是對的,違反你心意的,都是錯的。”
心口閃過一絲悸動,我慌忙避開了宋子文的眼神,說:“其實你錯了,事實,恰巧相反。”
“你……”
“宋子文,我們已經認識八年了,”我鼓起勇氣看着面前的男人,說:“是時候,給彼此一個了斷了。”
宋子文聽到這話,頓時從我身邊站起,他怔怔的看着我,遲疑了兩秒,喃喃開口,說:“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是時候做個了斷了。”我正視着宋子文,“從此以後,請你……不要在跟我有任何聯繫。”
宋子文驚愕的後退一步,他瞪着我,忽然怒吼一聲:“你他媽的興沖沖的把我叫到這裡,就是爲了跟我說這個!”
“是。”我的聲音比自己想象中更爲平靜。
“你……你想好了?”宋子文疑惑的開口,而後主動搖了搖頭,說:“不,時間太短了,你再想想,想好了在給我打電話。”
眼看着宋子文要走,我立即起身喊住了他,認真地說:“不用再想了,這就是我的答案。”
宋子文憤怒的折返,兩步走到了我的面前,瞪着我,說:“溫木楠,你再說一次,你再說一次!”
我聽着這聲怒吼,說:“就是再說一百次,我還是這個答案。”
“爲什麼?”宋子文瞪着我,說:“是我說的不夠清楚嗎?跟我在一起,你還有什麼後顧之憂嗎?你告訴我,爲什麼?因爲你愛趙大川?不不不,你不愛他,我看得出來,因爲孩子,我告訴你了我可以把他當成親生兒子來養育,因爲我媽?我們可以不聯繫,溫木楠,你告訴我!”
我看着宋子文猩紅的眼睛,吸了口氣,說:“沈佳琪懷孕了。”
宋子文聽到這個回答,震驚的站在原地,他搖搖頭,說:“不可能,我們……我們就……”
“她只有過你一個男人,”我的聲音比想象中的平靜,“她要求我不要告訴你,可是宋子文,我做不到。”
“孩子……”宋子文自言自語,臉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說:“不可能,怎麼會有孩子……”
“已經四十天了,”我看着宋子文,說:“她也是剛知道。”
“木楠……”宋子文這纔回過神來,說:“我……我……”
如果只是沈佳琪,宋子文是可以試着補償,可是,沈佳琪肚子裡的,是他的骨肉,這個時候的宋子文,一定也是捨不得的吧?
“宋子文,”我哽咽的開口,說:“八年了,我們的故事,是從這裡開始的,今天,就在這裡結束吧。”
“結束”兩個字剛從我的口中說出來,宋子文整個人的思緒都被拉了回來,他看着我,搖了搖頭,說:“木楠,你……你不能這麼對我。”
“別在抗爭了宋子文,我們……和平……分手,好不好?”
三年了,離開A市,已經整整三年了,那時候最難的時刻,“分手”兩個字我都不敢提出口,因爲我知道這兩個字將有多大的傷害性,現在,是說分手的時候了。
“木楠。”
“去做一個好爸爸吧。”我吸了口氣,任由兩行眼淚從臉上劃過,“去做一個真正的好丈夫,你知道的,學姐她……人也不錯。”
“你真的,想好了嗎?”宋子文頹喪的看着我,說:“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搖搖頭,聽到宋子文說:“0706,我們七週年的紀念日。”
心口某處好像被盾擊一樣,我驚愕的看着宋子文,眼淚終於洶涌而出,立即別過臉去,說:“宋子文,以後,我們沒有紀念日了。”
不等宋子文開口,我便快步走出了籃球場,身後,宋子文撕心裂肺的怒吼聲傳到了我耳中,我不敢停留,我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
半個月後,A市娛樂版面的頭條上,刊登着宋子文和沈佳琪訂婚的消息,照片中,沈佳琪喜笑顏開,宋子文冷峻如常,聽聞宋家爲了迎接沈佳琪,特意在雪霽山莊附近買了一套六百平的別墅,當做這對新人的新婚住處,婚期定在農曆八月,算起來,只剩下兩個多月了,於是媒體紛紛改口,喊了沈佳琪一聲,宋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