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文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帶着強烈的攻擊性的,連我這個旁觀者都能感受到他語氣中的霸道,相比之下,趙大川的狀態則是溫和許多,他並沒有動怒,而是平靜的說:“既然宋總都有了線索,那就麻煩宋總對我們木楠的事情多上上心了,倘若能還給我們木楠一個清白,這也算是彌補你的錯誤,不是嗎?”
“那是當然,無論背後的黑手藏得有多深,我宋子文都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把他揪出來。”
“那是最好了,時間不早了,宋總,我看我們就告辭了。”趙大川禮貌的開口,目光忽然轉向我,說:“木楠,我們走吧。”
我輕輕地點點頭,跟着趙大川走了出去。
即便我可以忽略,可是宋子文那個在意的眼神還是落在了我的視線裡。
我知道,他不想我和暢暢離開。可是我也清楚,這裡,並不是我和暢暢的落腳處。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是異常的沉默,到家之後,我便去給暢暢洗澡,小傢伙坐在浴缸裡,問:“媽媽,宋爸爸真的是我的親爸爸嗎?”
“啊?”
“老師說,我們每個人只有一個爸爸一個媽媽,可是我卻有兩個爸爸。”
我看着暢暢疑惑的面孔,說:“暢暢的確是有兩個爸爸,一個是跟暢暢有血緣關係的,是宋爸爸,另外一個呢,是非常疼愛暢暢的,大川爸爸,我這麼說,暢暢明白嗎?”
“這麼說,我是媽媽和宋爸爸生的,”暢暢感嘆了一句,說:“那個壞奶奶呢?是暢暢的奶奶嗎?”
我尷尬的看着暢暢,說:“按道理來說,是暢暢的奶奶。”
“我纔不要叫她奶奶,她欺負媽媽,暢暢不喜歡。”
我看着小傢伙一臉惱火的樣子,心口頓時涌出一陣羞愧,孩子的成長環境是有家庭成員共同維繫的,如果可以,我並不希望這孩子小小年紀就開始對苗亞珍產生憎惡,這也是我做母親的失職吧。
哄睡了暢暢之後,我纔出了臥室,恰巧看到趙大川一個人單獨的站在陽臺上,表情沮喪,我拿了瓶水走了過去,說:“怎麼還沒睡?”
趙大川看着我,說:“暢暢睡了嗎?”
我點點頭,說:“睡得還挺香的。”
趙大川淡淡的應了一聲,情緒明顯十分低落,我估摸着是因爲宋子文跟他說的那些話,這纔開口,說:“川哥,宋子文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趙大川掃了我一眼,嘆了口氣,說:“木楠,最近一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有時候我想想,真的十分後悔答應帶着你和暢暢回來,我甚至覺得,你們現在遭受的一切,都是我的錯。”
“川哥,這跟你沒關係。”我看着趙大川歉疚的神色,說:“有些事情是躲不過的。”
“對。”趙大川點點頭,說:“木楠,你相信嗎?你和暢暢,是我最心疼的人,我是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們,包括我自己。”
“我信。”這不是敷衍,我真的相信。
趙大川聽了我的話,臉上露出了一絲喜悅,說:“木楠,如果有一天,我和宋子文站在了對立面上,你和暢暢會站在他那邊,還是站在我這邊?”
我聽着這話,一臉詫異的看着趙大川,說:“川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其實宋子文今天之所以那麼說,不過是他被人算計了心裡揣着火氣,並非是故意要言語重傷你,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我就開個玩笑,你不要這麼緊張。”趙大川安撫着我,說:“不早了,睡吧。”
我點了點頭,看着趙大川面色平靜的去了臥室,心口卻跟翻江倒海一樣,真的,只是玩笑嗎?那這種不安,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呢?
翌日一早,趙大川便出門了,我因爲停職查看,也就待在家中陪着暢暢,十點鐘的時候,警局忽然給我來了電話,說是那個在逃的嫌疑人被抓了,讓我立即過去一趟。
我跟保姆交代了幾句,便匆匆忙忙的出門了,到了警局之後,恰巧在門口撞到了席磊,他看着我,說:“宋總已經在等着了,你進去吧。”
原來宋子文也來了。
進了審問室之後我才知道,原來這個潛逃的嫌疑人就是被宋子文和席磊抓過來的,難怪他們會在現場。
落座,我和宋子文對視了一眼,只見他面色冷傲,明顯是不想搭理我的樣子。
他不想搭理我,我也不想搭理他,正好。
審查開始,警員按照流程問了這個嫌疑人的一些基本情況之後,就開始詢問問題,兩句話還沒問下去,這個衣衫襤褸的男人就開口,說:“警察同志,我們都是良民啊,雖然說印刷盜版刊物是違法咱們國家的法律條文的,可是罪不至死吧,你瞧瞧我這身上的傷,我要求做鑑定,我要告打我的人。”
被這人一提醒,我才發現對方的確是鼻青臉腫的,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宋子文,誰知他開口了,說:“你可以告啊,前提是,先把問題交代清楚,否則,能不能出這個門,還得我說了算。”
話音剛落,這人就露出了驚恐的神色,說:“我知道了……打我的,就是你,你的聲音我記得。”
“我這是爲民除害,給你留口氣,已經是客氣了,”宋子文瞪了這人一眼,說:“少廢話,把問題給交代清楚了,面得浪費我們警員同志的時間。”
嫌疑人聽到宋子文這麼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之後,黑漆漆的眼珠子鼓溜溜的轉了轉,遲疑了片刻,說:“好好好,我都交代,我都交代,但是我交代清楚了之後,你們不能再爲難我。”
“當然。”
根據這位嫌疑人的交代,我才知道原來這傢伙印刷盜版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也就是我們口中經常出現的慣犯,五年前還是有證經營,可是被人告了之後印刷廠就倒閉了,這兩年一直在做盜版的勾當,因爲缺錢,不惜鋌而走險,可是這次我們嘉人的內容,並非是他用錢買來的,而是有人主動聯繫他,將內容發給他,讓他大肆印刷的。
這是什麼,明顯是要故意坑害我們嘉人啊。
拿到錢的嫌疑人就召集了不少同行,選擇在之前自己倒閉的印刷廠繼續印刷盜版,據他交代,此次市面上出現的嘉人的盜版雜誌,八成都是從他這裡送出去的,他這種人根本不管什麼行業道德,更別說什麼法律條文了,只要能賺錢,他什麼都願意幹,現在有人主動給他錢讓他辦事,他樂意着呢。
哪裡還管我們這些正版雜誌的死活?
那麼這裡面就涉及到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到底是誰把錢給了他,讓他去做這件事的呢?然而嫌疑人的回答卻讓我們大跌眼鏡,他,根本就沒有見過給他錢的這個人,一直以來,他們都是電話聯繫,至於錢款,都是現金結款,每次都是對方把一筆資金放在嫌疑人知道的一個隱秘的地方,然後嫌疑人接到電話就會趕過去,兩方一共聯繫了三次,交易金額已經達到了五十萬。
而盜版的成本,卻連五分之一都達不到。
詢問了一個多小時,嫌疑人只交代了這麼多,除了對方主動來找嘉人的茬之外,並無其他有用的消息,說起來也是讓人失望。
原本我以爲,抓到了他,就能找到幕後黑手,還我一個清白呢。
眼看着審問就要結束了,宋子文又開了口,說:“既然對方是跟你用電話聯繫的,那麼,這個人有什麼特點嗎?比如,口音,或者口頭禪之類的?”
嫌疑人聽了這話,琢磨了一會,說:“這個人聰明着咧,用的是網絡電話,還用了變聲器,不過根據我的判斷,給我打電話的,肯定是個女人。”
女人!
“你怎麼知道?”
“很簡單啊,男人和女人說話的語調是不同的,雖然她用了變聲器,可是直覺告訴我,她絕對是個女人。”
聽到這話,我的腦海裡第一個冒出來的就是沈佳琪的那張臉,能這麼不惜代價的傷害我和嘉人的,還能滿足拿到稿件內容的,只有她。
從審問室出來之後,警員就開口詢問宋子文下一步應該怎麼做,宋子文沉思了片刻,說:“既然他們是用網絡電話聯繫的,那就讓他們再聯繫一次就好了,然後,約對方見面,或者直接追蹤對方的網絡ip。”
“可是現在人被我們抓了啊,他們怎麼聯繫?”
宋子文聽到了我的問題,白了我一眼,說:“既然能被抓來,當然也能放出去,而且還要把他被帶到警局的消息放出去,一旦對方得到消息,必然會主動跟他聯繫。”
“啊?交易都結束了,爲什麼還要聯繫?”
“交易雖然結束了,可是交易的過程還在,這個人還在,人在,證據就在,有證據在,做了虧心事的人,能安心睡覺嗎?”宋子文瞪了我一眼,而後看向警員,說:“放出消息,就說嫌疑人交代跟他聯繫的是一個女人,還給了他錢。”
“好的宋先生。”
警員應了一聲之後便轉身離開了,原地只剩下我和宋子文兩人,他看着我,說:“主動收錢和主動給錢是兩個概念,這消息放出去,想必大家也不會對你妄加評論了。”
我避開了宋子文的眼神,小聲的說:“我知道了。”
好在我沒做過對不住宋子文的事情,就他這個心機,我要是真的背叛了他,還不得被他整死?
不過我也想看看,在他的佈置之下,沈佳琪她,會不會暴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