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向船頭的方向,爲了讓阿道夫相信我的判斷,我還取下利奧脖子上的狼星環朝向同一個方向。原本暗淡無光的狼星環果然發出了微弱的亮光,這樣的反應只有狼星環與格萊普尼之鏈纔會產生,阿道夫很清楚這點。
“好吧,你成功地說服了我。”阿道夫終於安下心來,“可是你怎麼可以通過嗅覺發現鯊無赦號?”
說完,阿道夫也同樣地做了一次深呼吸,“我能聞到的就只有利奧身上散發出的污穢與酒精的味道。”
“恐怕要感謝我那段時間的失明吧,嗅覺還有聽力都比以前敏感很多。”
“上帝果然是公平的,有失去也必然會有得到。”
我很清楚自己能嗅到鯊無赦號的氣味並不是我說的那個理由,雖然失明讓我的嗅覺和聽力都比以前要敏感,但還不至於能嗅到幾百海里之外的海岸線也更不可能在茫茫大海上嗅到鯊無赦號的氣味。
我的身體一定有了某種變化,迫不及待地要去知道真相。
“如果你想得到這些的話,我可以免費提供幫助。”
“不,不,我還是寧願做個平凡人。”阿道夫忙拒絕。
其實,死裡逃生後的我總覺得自己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雖然之前失明時我也曾感覺到海浪的波動,大海的心跳以及雲層的移動,但卻不像現在這樣清晰與敏感。此刻站在船頭,我甚至可以聽到在海面下游動的魚羣,還有洋流暗涌的聲音,再努力集中精神連海底大魚吞食小魚的聲音我都能聽見。
這些聲音涌進我的耳朵裡,讓我的大腦變得嘈雜而擁擠。
“停止!”我用力捂住雙耳讓那些聲音遠離自己,阿道夫詫異地看着我,我只能苦笑一下裝作什麼事也沒有。
我討厭身體的這些變化,它們讓我變得像個怪物。
海上升起薄霧的時候,醉酒的利奧因爲口渴而醒過來,他搖搖晃晃地走在船上嘴裡嚷嚷着,“酒,快給我拿酒過來!”
我從海里打上一桶水後徑直走向利奧,二話不說地把海水從頭倒下去。
“找死!”利奧一下子揪住我的衣領,高高舉起的拳頭眼看着就要打到我的鼻子上。
“住手利奧,她是瑪麗娜!”阿道夫急忙大聲叫喊,也許是聽到了我的名字醉醺醺的利奧這才停下來。
“瑪麗娜?”利奧似乎不相信阿道夫的話。
“瑪麗娜……”在和我視線相對了幾十秒後,利奧終於確信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瑪麗娜。這句低喚聲中掠過一絲解脫和寬慰,但很快又被悲傷淹沒。
沉默接踵而至。
利奧就這樣抓着我的衣領,注滿傷痛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撫摸着我的每一寸肌膚,生怕一用力我就再次在他眼前消失了般。
我不喜歡這樣安靜的利奧,也更不喜歡他用這樣神情受傷的眼神看我。在心跳變得更快之前,我擡起手中的空木桶一下子蓋在利奧的
頭上,並用力給了木桶一拳,“去死!”
剛一轉身,利奧卻突然從後撲過來將我整個人壓在船板上。
“放開我你這混蛋!”我掙扎着卻被利奧抓住手臂並挽在背後。
“看起來你不但沒有死,連眼睛、雙腿還有手臂也全都好了?!”利奧說着就騎跨在我背上,“有沒有人教過你,撒謊騙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快放開我!”
“放開你可以,但必須要接受懲罰!”利奧說着就俯身靠過來,在嗅過我頭髮的氣味後緊貼着我的耳根低聲說,“我要罰你……一輩子都不許再離開我。”
“瘋子!快滾開!”我要被利奧氣死了。
“抱歉打擾你們一下。這樣激烈的動作對一個剛剛大病初癒的病人來說並不是件好事情。”阿道夫站出來爲我解圍道,“你總不想瑪麗娜又受傷吧?”
利奧聽後果然鬆開我,走到阿道夫面前問:“是你治好了瑪麗娜?”
終於獲得自由後的我從地上站起來後拿起一塊備用的船板狠狠砸向利奧的後腦勺,那混蛋頓時應聲倒下。
“瑪麗娜?”阿道夫不解地看着我。
“對付像他這樣清醒比昏迷還要麻煩的混蛋,這便是最快捷最有效的辦法!”將船板丟到一旁後拍拍手若無其事地說着。
“好吧,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看到。”阿道夫也轉身去命令流浪漢們再用力划槳。
我揉着剛剛被利奧攥紅的手腕又補踢了昏過去的利奧一腳,心裡的怨恨這纔得到釋放。
薄霧中的大海還在昏睡着,黎明的曙光卻漸漸點亮遠處的天空,海風帶來遠處陸地的氣息還有我一直追捕着的鯊無赦號。
我有些慶幸黑暗之泉的位置離風眼谷並沒有太遠,也慶幸這一夜的航行沒有遭遇到可怕的風暴,一切就像是有人在冥冥中幫助我一樣。
初生的朝陽輕輕躍出海平面,緩緩上升中融化了夜的顏色,陽光彷彿一隻閃亮的手拂過沉靜的海面,頓時留下細碎如金子般的光亮。
懸掛着愛神號旗幟的桅杆一點點在船頭的正前方顯露出來,終點正在向我們招手。
我從沒想過黑暗之泉竟會出現這座小島上,現在站在島上從它的方位以及四周的景觀可以辨認出,這裡便是在摩根家族航海史上有所記錄的——以往海盜獵人們曾用來祭海的地方。
關於海盜獵人的形成史有一本厚厚的書籍記載,我曾在南希夫人臥室的書櫃裡看到過。還記得上面這樣寫着:海盜獵人形成的最初只是由少數幾個被海盜洗劫後的憤怒商人組成,漸漸的這些商人重新發家後就花大價錢懸賞可以抓住海盜的獵人,到後來這些零散被召集起來的獵人經過不斷的訓練和摸索後就漸漸形成了具有一定規模和組織的海盜獵人。他們在最開始還是由少數幾個商人在背後支撐並支付他們出海的一切費用,之後這些獵人們通過
對海盜的抓捕過程逐漸積累資本,最後發展成完全脫離商人的控制,單獨成立了海盜獵人協會。
由於區域分佈不同,最初的海盜獵人協會就在幾個主要的城市分別設立分會,但後來由於內部利益的紛爭各分會間產生矛盾後陸續脫離總會各自另立門戶。在這些分會中當時勢力最強大的就是我們摩根家族,但這樣一支獨大的現象並沒有維持多久,沒過幾年就發生了之前我所提到的慘劇。遭到重創後的摩根家族至那次之後就一直在韜光養晦,直到南希夫人管理的時候才恢復到目前的頂峰狀態。
記載中提到最初海盜協會的獵人們曾遭遇過一次海難,倖存下來的獵人被擱淺在某個小島上,從此獲救後的獵人便將這座小島當作是自己的守護神,並在島上建立起專門用來祭海的廟宇,但後來因爲協會內部的紛爭,這座小島就漸漸被荒廢。
小時候,南希夫人曾帶我來過島上,這裡的樣貌和那時候的記憶沒有什麼不同所以我才能辨認出來。
殘垣斷壁中仍透着昔日的宏偉與輝煌,零星散落的古蹟殘痕帶着厚重的歷史氣息,厚重巨石堆砌而成的廟宇在陽光下透着不可侵犯的尊嚴與權威,斷裂風化的石柱彷彿在訴述着它的不甘與無奈。
我搜遍記憶,卻始終想不起來這座小島上藏有什麼黑暗之泉。
“這裡可真讓人失望啊。我本以爲會有什麼怪獸啊,風暴之類的東西阻擋我們靠進,沒想到竟這麼順利。”將船停好後的阿道夫走上來說,很顯然沒有遇到像以往那樣的考驗讓他有些失望。畢竟我們尋找了這麼久,費這麼大氣力才找到的黑暗之泉,就這樣平淡無奇地出現了。
“驚喜總是喜歡在人失望的時候出現,相信我,這裡一定有什麼古怪。”我警戒着看向四周將雙刀從腰間拿出來。
阿道夫也象徵性地拿了把斧頭保護自己,在我們決定向島內前進時,他忽然想起還昏倒在船上的利奧。
“他現在那個醉醺醺的樣子只會成爲我們的負擔,跟緊我,我會保護你的。”我拍拍阿道夫的肩膀安慰他。
“嘿,我們倆之中,只有我纔是男人,OK?跟在我後面。”阿道夫握緊斧頭走到我前面,我笑了笑並沒有反駁。
我們在島上走了沒多久就來到祭祀的廟宇前,從利奧身上拿來的狼星環在我胸前發出更耀眼的光芒,這預示着西門他們就在廟裡。
“糟糕,我想我踩到了什麼東西。”走在我前面的阿道夫突然停下來,身體僵硬,一動也不動。
我蹲下去查看,發現在阿道夫的腳下踩着一塊像藍寶石般突起的圓球。糟糕的是,那圓球像是連接着某種機關,被阿道夫踩下去後就立馬陷了進去。
“我想我們被盯住了。”阿道夫用異樣的語調說着,我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赫然發現在廟宇入口出的兩條蛇雕塑正齊齊把頭朝向了我們。我敢肯定它們剛纔雙眼看着的方向絕不是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