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氣溫一天天的下降,眼看就是要進入冬季了。
很多動物有冬眠的習性,陳遠覺得,人如果也能冬眠……
冬眠了,在這漫長的冬天裡一直睡着,什麼都不做,什麼也不想。舒舒服服睡過一個冬天,安逸……
天朦朧亮,陳遠就沒了睡意,抱着被子,看着窗戶外灰濛濛天空發呆。
這裡是上海……
他來到上海已經十幾年了,是十幾歲時跟着父親來這邊做工地,然後就留了下來。
陳遠這個人並不懶,只是偶爾會多愁善感。想到自己年過三十了,卻還一事無成,有深深的挫敗感。再加上最近的工作,生活,沒一件事情順心的。陳遠忽然想過個冬眠……
他沒有讀過大學,是初中畢業……
陳遠老家在蜀省偏遠山區,偏遠地區……在他們那個村子,好多家庭都不是獨生子女。陳遠是家裡的老大,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妹妹,他們是龍鳳胎……
老家窮,陳遠初中還沒有畢業,就跟着父親他們來到上海打工了。
那是二零零幾年來着,忘記了。上海,這座中國最發達的城市,深深震撼住了他。那時候起,陳遠就勵志要紮根上海,成爲住高樓的城市……
陳遠做過包工頭,21歲,他就包工地單幹了,也風光過一段時間,後來被坑,還欠債十幾萬。
那之後,陳遠才意識到文化水平不夠是硬傷。後來他離開工地,一邊打工,一邊報讀了夜校,還拿到個夜大本科文憑……現在想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走上了翻譯的工作。可能那些年翻譯吃香……
不過這幾年,翻譯這個工作越來越難做了。
可能人的年紀大了,又一事無成。32歲,家都沒有成一個……就喜歡胡思亂想,回憶過去。
當年如果不是被坑了,當年手頭有錢的時候如果在上海買一套房子……
胡思亂想着,除了給自己添堵,沒有任何意義。天漸漸亮了,該工作還是要工作,陳遠扯着自己的頭髮,硬生生將自己提起來,進去浴室裡洗漱,準備上班……
陳遠在翻譯公司上班,他的主要工作是資料翻譯,偶爾也兼職企業翻譯人員。像八月份,陳遠被臨時派遣到某大型公司做隨行翻譯,還跟着去了一趟新西蘭。
洗澡,洗漱,陳遠換上正裝推開房門……
“陳哥,明天要繳房租了……我這邊手頭緊,你能不能幫我墊付一個月,等我發工資了馬上給你。”客廳沙發上一個漂亮的女生道,她看着陳遠,乞求的目光。
陳遠無語:“你男朋友呢?”
她叫周莉,陳遠的合租室友……這是三室一廳的房子。除了她,陳遠還有一位室友,也是女生……她們倆還是同學,去年從大學裡畢業的。
“他回老家了,過幾天回來。等他回來,我馬上還你錢。”
“上個月租金,我給你們墊付了一千塊錢,現在還沒有還我。”陳遠道。
他們住的這個地方靠近地鐵,一間房,一個月租金要3700元。陳遠一個月的薪水就1萬上下,他的租金也是3700元……特別是今年豬肉漲價了,感覺各種開支跟着上漲了很多,月薪1萬,做月光族都有些奢侈。
“我15號發工資,就三天,幫幫忙。”周莉站了起來,做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您還怕我跑了不成。”
陳遠苦笑:“發工資後還我。”
“謝謝……”
在大城市,如果連住的地方都成問題了,還不如回老家。
陳遠就在考慮回老家的事情,不管怎樣,老家那邊的生活壓力要小很多。陳遠還在老家按揭的房子,也裝修好了……
在上海買不起房子,可是在他們老家按揭一套房子,還是可以做到的。
陳遠老家在瓊山,瓊山市……以前是縣,前幾年升級成了市。市區的房子,便宜的才四千多元……陳遠是前年買的房,今年五月份交付。買的時候,他們那個小區1平米才3450元,167平米的大房子,首付了個二十幾萬……還剩二十來萬沒還。
在上海這邊,每個月咬咬牙,生活還能過得去。至於會回老家,起碼要將房貸還完了。
下樓,陳遠找到他的二手朗逸,坐上去,手機響了起來:“陳遠……”電話裡傳來老媽的聲音。
“唉,這麼早打電話過來,是想我了。”陳遠笑道。
“你弟弟……他馬上要結婚了,下個月。”老媽道。
“這麼急?”
“懷孕了。”
呃……
“下個月幾號,我看着時間提前回來。”
“下個月16號。陳遠,你那裡有多少錢。”
陳遠深吸了一口氣:“我這邊剛裝修了房子,沒錢。”
“張蘭家裡要6萬的彩禮,辦宴席也要錢,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陳遠的收入,其實吧,還算是比較不錯的。基本月薪是9500元,加上獎金有一萬多點。遇到外出做隨行翻譯工作的時候還有補貼……但他的生活開支也大。特別是他買的房子,不是今年五月份交房了嗎,周運還將房子給裝修了……是徹底掏幹了老底。
在上海,一個月房租3700,房貸每個月是4500。這兩項開支,一個月就要8200元。
遇到有隨行翻譯工作的時候還好,如果沒有,那就是標準的月光族。
“還差多少錢?”陳遠問道。
“三四萬。”
“把我賣了算求。我銀行卡上全部身家只有一萬五……”
“你拿三萬出來吧。剩下的我和你爸想想辦法,家裡真沒有辦法……”
“真拿不出三萬。全部存款一起,一萬五……我最多能拿出一萬。”陳遠說道發動車子。
“那是你弟弟,當做借的好不好。先把你弟弟的婚事辦了……”
“我是真沒有。”陳遠煩心的荒:“他多大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辦……有能力就結,沒能力,我……我盡力想想辦法。”在陳遠他們那邊的村子,幾乎每個家庭都有幾個孩子,成年後孩子基本就獨立,該怎麼過怎麼過……可當初陳遠欠下舉債,父母爲了幫他也是傾盡所有,這事情,陳遠實在不能拒接。
陳遠胸口堵了口氣,像壓着一塊石頭:“我盡力,能湊多少是多少。”
“唉,那就這樣了,下個月16號,你按着時間早點回來幫忙。”
“行,就這樣,掛了。”陳遠感覺自己的心力又憔悴了一些。
車子開出小區,‘砰~’的一聲,一臺逆行來的路虎直接懟陳遠車前右燈泡了……
“草,你怎麼開車的,不長眼?”一個光頭,身材臃腫彪悍的男子氣勢洶洶從車上下來,手指着陳運罵罵咧咧。
“草擬嗎……”陳遠怒不可遏,也只能咬咬牙,開門,冷冷看着對方……真想飛起來一腳踹到這個胖子的啤酒肚上……可是,他沒有任性的資本,別說資本,連資格都沒有……
光頭看着陳遠的目光,那是冰冷的目光,兇狠,兇殘,如荒野上受傷的孤狼……如果是在郊區,光頭猜測面前的這個男人說不定會捅自己幾刀子,不由的膽怯了……
“走保險還是?”光頭氣勢上弱了。
別看陳遠是做翻譯工作,說起來是文職,他這個長相吧,有點像雷帥帥……‘征服’看過吧,他這長相很能唬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私了兩千,要不報警。”陳遠看着胖子,在胖子的身上,陳遠聞到了酒味兒。
“行,私了。微信轉給你……”
“五千。”陳遠又道。
“你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