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博不管一旁克爾拉震驚的眼神,只是神情激動地向蓋倫詢問道:
“路飛怎麼樣了?”
“挺好的。”
蓋倫一臉和氣地坐了下來,笑着回答道:
“他現在還留在風車村,一直在爲那個海賊王的夢想做着艱苦的修行。”
“太好了!”
薩博深深地嘆了口氣,眉宇之間已然沒了半點戒備之色。
“不僅是路飛,達旦一家、瑪琪諾小姐他們現在的生活都很不錯。”
蓋倫又接連道出了兩個令薩博印象深刻的名字:
“只不過,他們當初都以爲你死了。所以這麼多年來,他們都沒有想過去尋找你的下落。”
“艾斯和路飛,都是抱着替你實現遺願的想法而努力到現在的。”
薩博的眼眸已然泛起了星星點點的淚光。
克爾拉看得一臉茫然:
她根本無法理解兩個有“血海深仇”的敵對者怎麼能像這樣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而且竟然還聊得這般熱絡...
克爾拉甚至都懷疑蓋倫是不是有什麼操縱精神的果實能力,連忙有些焦急地抓住看薩博的衣領搖晃起來:
“薩博!你清醒一點!”
“那可是你的滅族仇人啊!”
“這...”
薩博一臉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那旁人難以理解的心理狀態。
蓋倫卻是隨手拍出來一份報紙,往克爾拉麪前一推:
“這是今天的報紙。”
“薩博爲什麼對自己家族沒有感情,你看一看這個就知道了。”
克爾拉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安安穩穩地坐了下來在薩博面前閱讀起報紙上的文章來。
這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知道,‘英雄’家族背後的真面目竟是...》的標題由蓋倫親自起草,足以讓人嘴上罵一句狗屁不通的同時,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八卦之火把目光投進來。
這自然就是蓋倫一方的公關文章,裡面詳細陳述了奧特盧克一家槍斃十次都不夠的血腥罪證,又在文末強烈抨擊了造謠者居心叵測的不法之舉。
不僅如此,文章中還濃墨重彩地描述了“大英雄”斯特利的光輝事蹟:
除了暗殺競爭對手、毒殺國王王子之外,連他八歲時用計坑害自己義兄、差點讓義兄死在大火之中的黑歷史都扒了出來。
至於後來這位奧特盧克家不知名嫡長子的失蹤,文章自然也是一手將責任全推到了冷血無情的貴族家庭之上。
讀到這裡,克爾拉自然知道這文章裡提到的“不知名長子”說的是誰...
“薩博!”
感性的克爾拉眼淚汪汪地看向了身旁的薩博,頗有些心疼地問道:“這些都是真的嗎?”
“差不多。”
薩博無奈地點了點頭,又頗爲感慨地對蓋倫說道:
“真是沒想到,這些陳年舊事你都能找出來。”
“費了些功夫而已。”
蓋倫自然不會解釋自己那獨特的情報來源,只是趁熱打鐵地說道:
“有些內容太敏感,報紙上沒有細說。”
“事實上不僅僅是奧特盧克家族,整個哥亞王國的貴族基本都被我送上了審判臺和斷頭臺。”
“不過這不是屠殺,而是革命!”
“革命?!”
克爾拉眼神一滯,她怎麼也沒想到面前這個“天龍人”會說出革命二字。
蓋倫全然無視了克爾拉那質疑的眼神,只是神色淡然地說道:
“哥亞王國以前......”
描述完哥亞王國“舊社會”人吃人的殘酷景象之後,蓋倫又出聲逼問道:“這些事情你們知道嗎?”
“的確如此。”
薩博慨然嘆道:“很多年前就是這樣。”
克爾拉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她當了這麼多年革命軍,怎樣糟糕的王國都曾見過,但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樣不加掩飾地將臣民視作垃圾的國家。
蓋倫神情嚴肅地質問道:
“那些腐朽的貴族一直騎在人民頭上喝血吃肉,卻連人民最基本的尊嚴都要剝奪。”
“我殺死這些貴族、拆掉了隔離‘下等人’的王城城牆、讓不確定物終點站的人們站了起來,難道有錯嗎?”
“沒、沒錯...”
作爲革命軍,克爾拉當然只能贊同這種做法。
不僅沒錯,蓋倫的做法聽起來還與革命家有頗多志同道合的地方。
薩博卻是回憶起了兒時的記憶,又頗爲感慨地說道:“不確定物終點站,終於不存在了麼?”
“等等...”
克爾拉卻是被薩博那感嘆意味更濃的問句激起了警惕性,又質問起蓋倫來: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說不定你只是另一個剝削人民的大貴族呢?”
儘管蓋倫早就解釋過自己不是天龍人,但克爾拉依舊對這個頗爲荒誕的謠言半信半疑。
操縱輿論的手段一旦蔓延,就必然會導致媒體公信力的下降;媒體的話不可信後,人們就會自覺地站隊、選擇自己願意相信的那一方。
深受天龍人荼毒的克爾拉,心中就從未放下過對疑似天龍人的蓋倫的警惕和排斥。
“很簡單。”
蓋倫卻是從身上的口袋裡摸索出一隻影像蟲,又從娜美隨身帶的包裹裡拿出了一個奇怪的機械設備外接了上去。
克爾拉和薩博不由地瞳孔一縮,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
外接遠程通訊和放映設備的高級影像蟲,能夠實現遠程視頻通話。
而要實現遠程通話,中間還要通過某處大電話蟲的信號中繼放大。
整套通訊設備加起來足可以說是價值連城,只有財大氣粗的世界政府和一些媒體巨頭在直播大事件的時候纔會偶爾拿出來使用。
而習慣了信息時代便捷生活的蓋倫,卻是不管不顧地在通訊設備上做了許多讓如今這個土豪版娜美都覺得肉痛的“不理智消費”。
“喂喂?”
蓋倫輕車熟路地接通了東海華萊士國王的電話,影像蟲上鍊接的放映設備也開始在一旁的白色牆壁上投影出畫面來。
“蓋倫大人!”
華萊士熱切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
投影的畫面也變得清晰起來,只見...
華萊士蓬頭垢面、一身灰土,手上捧着一個粗糙的飯盒,看起來狼狽無比。
而周圍的環境也是灰塵漫天,聲音更是嘈雜無比。
“......”
蓋倫一陣無語。
他是準備讓革命軍友人看看解放區人民的美好生活、展示一下新哥亞王國的建設成果...
結果華萊士那邊卻是一接視頻電話,便顯露出了一副第三世界國家的模樣。
“你現在在哪?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蓋倫有些無奈地問道:
“你可是國王啊!”
“哈哈...”
華萊士有些靦腆地笑了起來:
“不是蓋倫大人您讓我深入基層、深入實際、深入羣衆,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嗎?”
“我正在監督貧困羣衆安置房的二期工程,爭取三個月內就讓所有不確定物終點站的居民住進新房子裡!”
“這...”
薩博和克爾拉兩人看得面面相覷。
他們幹了這麼多年革命軍,都沒有聽說過哪個國家有這樣的國王。
而那句震撼人心的“爲人民服務”,更是讓這兩位革命軍戰士對自己的使命有了新的認識。
事實上,他們這個革命軍的指導理論還停留在“討伐暴君”、“寧有種乎”的層面,也就是蓋倫歷史課本上兩千年前的水平。
和蓋倫從政治書上學來的理論基礎比起來,這些革命軍的思想還遠遠不夠先進、不夠進步。
光靠這些有如指路明燈一般的理論,蓋倫就能俘獲革命軍中和薩博、克爾拉一樣對大同社會充滿期待的理想主義者。
“蓋倫,是我誤會你了!”
克爾拉鄭重地向蓋倫低頭道歉:“天龍人是不可能說得出這種話的。”
見到這宣傳效果比想象中的還要好,蓋倫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正想再和華萊士客套兩句,表演一下上級領導遠程指導工作的敬業場面,視頻那頭卻是突然發生了一陣不小的騷亂。
只聽得畫面外一陣鍋碗瓢盆的亂響,一陣叫罵聲遙遙傳了過來:
“混賬!這小子又吃了二十個人的口糧!”
“快攔住他,我們的飯啊!”
“住口!那是最後一盆肉了!”
看到這一片騷亂的景象,視頻前的華萊士表情變得有些尷尬。
“這是發生什麼了?”
蓋倫頗有些不解地問道。
“這個...”
華萊士扶了扶在騷亂中有些歪了的影像蟲鏡頭,沉聲解釋道:
“因爲這是給不確定物終點站人民安家置業的公共項目,所以我們的建築隊伍裡有不少自發前來支援的熱心羣衆。”
“裡面有一個年輕人力氣很大、工作效率很高、也不拿工錢,但是...”
“每次吃飯都吃得太多。”
“哈哈...”
薩博和克爾拉聽得會心一笑。
聽到華萊士的講解,這兩位革命軍戰士似乎看到了理想中人人平等、共建家園的和諧社會。
然後,一聲很沒有禮貌的呼喊又從話筒裡傳了出來。
聽聲音是一箇中氣十足、活力滿滿的年輕人:
“華萊士!”
這個年輕人的確很沒大沒小,張口就對國王直呼其名:
“飯又不夠吃了!”
緊接着,一個頭上戴着草帽、嘴角沾着飯粒、肚子滾圓得像一個大橡膠球的年輕人出現在了鏡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