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玥因着腦中閃過的一些片段,在心底疑惑自己對太子的感情,一雙眸子瞧着太子的身姿越看越入神。沒想,竟看到了太子即將遇刺的畫面,她也不知怎麼的,腦門一熱,未經深思便撲了過去,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生生替他捱了這一箭。
說實話,當心口傳來劇痛的那一瞬間她就後悔了,不爲其他,因爲真的好疼!
周圍本就稀稀鬆鬆站了些圍觀的人羣,只是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竟是所有的人都傻站着那,不知如何反應。
後來,也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有刺客!”,這才喚回了大家的意識,耳邊不斷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驚叫聲,還有小良良的哭聲……各種喧譁聲不絕於耳,場面一時混亂不已。
幸好漠然及時調遣了一支官兵過來,在他的指揮下,井然有序地疏散了人羣,而御醫也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然而此時,在這一方天地,蘇玥、太子和良安晏三個人卻都只是靜靜地站在當下,蘇玥的眼神複雜難明地看着太子,太子同時也在看着蘇玥,臉上劃過了類似驚訝、擔心、恐懼、疑惑等各種情緒,而良安晏則依舊保持着懷抱着蘇玥的姿勢,目露驚懼地看着互相依靠着彼此的蘇玥和太子。
誰都忘了要醫治性命爲先。
良久,蘇玥眨了眨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太子,隨後笑得雲淡風輕:“嶽哥哥,我想起來了,我欠你一條命。”說完,眼皮終於挨不住沉重,閉了起來。
一滴清淚,在蘇玥閉眼的瞬間,劃過姬凌嶽的臉頰,滾燙滾燙的,把他的心都燙得發顫。如果知道這麼做會導致蘇玥回想起過往的種種,他絕對不會冒這個險。
這時候趕到的幾名御醫看着抱在一起的兩個人,面上焦急地上前,可在太子陰沉的臉色下止住了腳步,一時都有些不知所措。
和御醫一起趕來的印辰天難得露出嚴峻的神色,提醒道:“太子殿下,命要緊。”也不知他說的是蘇玥的命,還是太子的命。
姬凌嶽回過神,點了點頭,慢慢鬆開了摟着蘇玥腰間的手,這才發覺自己整條手臂都酥麻酥麻的。
印辰天本打算先從兩人中間砍斷箭再說,沒想到太子竟一手捏着蘇玥背後的那半截箭,小心地把沒入他身體的箭頭一點點地拔出來,生怕箭動的幅度太大而弄疼了蘇玥。
印辰天意識到姬凌嶽這種近乎自虐的行爲,本想阻止,卻在看見太子堅定決然的眼神時,最終還是把話嚥了下去。
他冷眼看着太子這種自作自受的行爲,嘴角劃開一個清淺諷刺的笑意。對於太子的這份感情,他心下其實是不屑的,兩個人走到今天這步,在他看來,完全是姬凌嶽咎由自取。
印辰天想起大殿上沒什麼人控制場面,看着站在一邊的漠然,對他淡淡地吩咐:“漠然,去大殿幫忙送下客吧?”
漠然一直細心觀察着蘇玥的神色,心裡微微有些疼,聽到印辰天的吩咐,只面無表情地側頭看了他一眼,便又將視線調回到了蘇玥身上,他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不歸你管。”
印辰天早就料想到是這樣的結果,挑了挑眉,脣角的笑意漸漸染上他慣有的邪魅色彩:“哦?那我們地位卓絕的漠然歸誰管?太子?”
對於漠然的身份,其實沒有一個準確的定義,印辰天也不明所以。衆所周知,漠然是太子的貼身護衛,但卻沒有任何官職。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是突然出現在太子身邊的,誰也不知道他從哪裡來,爲什麼跟着太子,只知道他武功高強,深不可測。而那雙眼睛波瀾無驚,偶爾會閃過一種只屬於殺手的戾氣,整個人看起來彷彿無慾無求,可是真正無慾無求的人又怎麼會留在太子身邊呢?
“天王老子都管不了我。”漠然撂下這麼句話,不再理會印辰天,踱步至已然拔出箭頭的太子身邊,卻不是扶他,而是幫他扶着半昏迷的蘇玥。
明明是一句很囂張的話,在他說來,卻讓人覺得這般天經地義。
印辰天若有所思地盯着漠然的動作,眉心一動。
漠然小心地扶過昏迷的蘇玥,瞥了一眼箭頭,眉頭不禁微微鎖起。
這倒鉤的設計尖銳多刺,上面還依稀可見勾着的幾絲血肉,俱是剛纔從姬凌嶽身體上生生拔出來的,觸目心驚,足以說明刺客的狠辣刁鑽,許是奔着太子的命來的,要不是蘇玥,恐怕這時的太子性命危矣。
這時,琉星邁着大步徑直朝蘇玥走去。他剛纔意識到自己會現身,特意走遠了些,到一處沒人注意的僻靜處安靜地等着自己變實體,不然又不知道要出什麼亂子。
經過了剛纔這一劫,所有人都對突然出現的、來歷不明的琉星露出警戒的神色,印辰天一雙盈着笑意的眸子也掠過陣陣殺意。
太子淡淡地看了一眼琉星,對大家揚了揚手:“是蘇玥的哥哥。”
衆人這才微微放下了心,但饒是如此,大多數人對琉星還是很不放心,無一不多留了個心思在琉星身上。畢竟,誰也沒聽說蘇玥有個哥哥。
除了太子,最鎮定的莫過於漠然,因爲他也是見過琉星的,他猶豫了一下,在琉星銳利的目光下,還是妥了協,萬分小心翼翼地把蘇玥遞給他,這纔去檢查太子的傷勢。
一名御醫正仔細地處理太子的傷,另外兩名御醫在太子的指示下正原地待命準備爲蘇玥處理傷口,只是這箭取出恐怕又要吃一番苦頭。
御醫先前已經爲蘇玥上了麻醉,此時正猶豫着誰去拔這箭,可每個人俱是裹足不前。原因無他,因爲蘇玥身上這柄箭離心口位置太近,稍有不慎恐怕直接沒命了。
琉星見幾個御醫猶豫不決,正準備動手親自來,這時,一直站在一邊的良安晏終於安撫好嚇壞了的小良良,默不作聲地走到蘇玥身前,阻止了琉星的動作。琉星也擔心蘇玥中途清醒,他變虛體的話,箭又拔不出,於是便隨他去了。
良安晏極輕地放柔了動作,手下一個用力,小心又快速地取出箭柄,他心跳極快地呼出一口氣,隨後深深看了一眼琉星,才讓開了路讓御醫診治。
這個男人,良安晏確實見過,四年前,就是他帶走了奄奄一息的蘇玥。他一直以爲是蘇玥的風流債,可剛纔太子說,竟然是哥哥?而且,竟然是良樑口中誰也看不見的琉星。
太多的事實發生在眼前,讓他一時無法消化。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和太子之間許有曖昧的關係存在,只是,沒想到蘇玥竟是願意爲了太子去死的地步。
還有,她剛纔說的,欠太子一條命又是怎麼回事?她不失憶了麼?那麼他呢?她想不起來麼?如果她都想起來了,他又該如何自處?
想到這種可能性,良安晏狠狠搖了搖頭,他還不想蘇玥那麼早想起他來,他還什麼都沒做,不能讓蘇玥排斥他。但若是一直想不起來又怎麼辦?那種陌生的眼神,他能受得了一天、兩天、一個月,能堅持一輩子麼?這種矛盾的心理折磨得他腦袋幾乎要炸了開來。
御醫冒着汗終於在太子陰冷的視線下謹慎地處理好蘇玥的傷,接下去只需要等蘇玥醒過來就可以了。所有人都舒了口氣。
此時,黑沉的夜空突地想起一陣雷鳴轟轟,電閃雷鳴間,豆大的雨點一顆顆砸了下來,琉星眼眸一擡,一個閃身便帶着蘇玥沒了蹤影,沒人看見他們是怎麼走的,總之大家回過神的時候,琉星和蘇玥就不見了。
誰也沒想到,這場災難性的大雨沒有停歇地足足下了三天三夜,下得整個京城再次陷入人心惶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