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奔波加上兩天的折騰,蘇穎棠回到王府的時候,便已經是夜晚了,由着南宮瑾煜抱着她回到了房內,酣甜大睡。
這一天親口聽到了蘇穎棠的心聲,從而得到了滿足的南宮瑾煜,一夜好夢,整晚都擁着她入睡,感受來自於她的溫度,感受來自於她的味道,感受來自於她的呼吸,以保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而不是他的幻聽,他的夢。
他更害怕,一早起來,身邊的一切都成了泡影,一切不過是他的幻想,空歡喜一場,因此,他更要抱得緊緊的。
翌日清晨,遲來的北方冬天,終於迎來了第一場雪,寒風北吹,昨夜沒有掩好的窗戶,被輕易地破開了,冷冽的風吹入房內,不禁讓沉浸在睡夢中的蘇穎棠不安分地扭動了一下,更加靠近身旁的暖爐。
同樣感到寒冷並且察覺到身旁的人兒有所動作的南宮瑾煜,在夢中掙扎了幾下,眼皮顫動着緩緩睜開來,下意識地將身上的被子往上拉,掩蓋住除了脖子以上的整個身子,以取得保暖效果。
發現今日的清晨比往日要冷了許多的南宮瑾煜,揉了揉惺忪朦朧的眼睛,轉頭看向屋內的情況,一眼,就關注到了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景色,不論是樹上還是天空,入目的盡是一片無盡的白。
“嗯?怎麼了?”被南宮瑾煜輕微的動作給吵醒的蘇穎棠也跟着揉了揉眼睛,稍稍地用手撐高了自己的身體,越過他把視線順着他所望的地方投去。
當那漫天奇幻的白色佈滿了她整個眼眶,蘇穎棠除了震驚,別無表情。
這是她人生第一次親眼看來雪,真正的雪!
“是……下雪了嗎?”然,即便等到真正的身臨其境,蘇穎棠竟然還不敢相信自己遇到了,一副呆萌不知所措的表情看着南宮瑾煜,結結巴巴地向他確認道。
看到她這副像個小孩子一樣的模樣,南宮瑾煜淡淡地輕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初醒時略帶着沙啞的聲音在安靜的房內響起:“是啊!下雪了。”
一夜之間,漫天的白雪將京都塑造成了一個童話般的夢境,起碼,對於蘇穎棠來說,是真的。
從南宮瑾煜的口中得到確認,蘇穎棠趕忙起身來,不顧還躺在牀上訝異她忽然的動作而沒有反應的南宮瑾煜,興奮地下了牀,光着腳丫子,穿着單薄的衣物就推開門奔向了屋外。
彼時天上還落着微弱的雪花,沉浸在見到冬天初雪的喜悅中的蘇穎棠似乎感覺不到一點兒的冷,光光的腳丫踏在地上,沒有一絲的寒冷。
展開雙手仰起頭,蘇穎棠就像邁着舞步一樣在雪地裡旋轉,讓雪花落在自己的手心,興奮激動地如同一個純真的孩子。
從屋內趕出來的南宮瑾煜站在門口,望着歡呼雀躍地忘我地在雪地裡自己玩耍的蘇穎棠,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多年前一副模糊的畫面,畫面中也有個和蘇穎棠裝扮相似的小女孩,站在雪地裡,猶似不畏嚴寒地歡快玩耍。
在這冰天雪地,一窮無盡的令人畏懼的白中,她依然笑聲朗朗,眼中更多的,便是喜悅。
完全呆愣住的南宮瑾煜忘記了應該上前去把手上的虎皮披風披在蘇穎棠的身上,以確保她的身體不會被寒風侵襲而病倒,他已經被自己的回憶困住了,他很想要看清畫面中那個背影的女孩到底張着什麼模樣。
“啊!”
“噗”!
忽然之間,一聲尖叫和悶響引起了南宮瑾煜的注意力,他猛然擡頭望去,就看見蘇穎棠整個人以狗吃屎的非常不雅而令人捧腹大笑的姿勢撲倒在了地上。
“穎棠!”心中一緊,抓緊手裡的披風,南宮瑾煜不假思索地就跑向了她的身邊,將她小心翼翼地扶了起來,將披風披在了此時身體開始瑟瑟發抖的蘇穎棠的身上。
“嘻嘻!瑾煜!雪,是雪哎!”然,即便摔得多疼,身體凍得多麼厲害,蘇穎棠的關注點仍然在這場白雪皚皚的場景之中。
“蘇穎棠!你這個笨蛋!看雪也不會把自己給保護好嗎?竟然還給我穿得那麼單薄,光着腳就出來了!”被蘇穎棠這沒心沒肺的笑容還有錯誤的關注點給激得暴怒起來的南宮瑾煜,一改這些日子的溫柔,化身成了往日的那一個惡王爺的形象。
“呵呵!”可蘇穎棠卻對此無所畏懼,只是展露出燦爛的笑容來,無所顧忌地大笑。
對於蘇穎棠很無奈的南宮瑾煜,即便是很生氣,看到她這副開心的模樣,他也生氣不起來了,只要她能夠一直保持着這個笑臉,想來也是他最大的幸福。
“真是個笨蛋……”親暱地罵了一聲,南宮瑾煜毫不客氣地用手戳了戳她的腦門,眼神溫柔似水。
兩人嘻嘻鬧鬧着,忽而在蘇穎棠摔倒的地方,用餘光瞥到一處不尋常的地方,南宮瑾煜便緩緩地把視線移到了那裡。
發現那一片小小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很深的坑,那周圍以一個非常有規律的形狀的輪廓呈現出來,雪已經融化了很深。
“嗯?這個地方怎麼那麼奇怪啊?”同樣發現異樣的蘇穎棠,和南宮瑾煜一起盯着那個地方看,發出了一聲疑問了。
南宮瑾煜沒有回話,而是走到那片地方,蹲下來,伸手下去,寬大的手破壞了那個好看的輪廓。
一直往下,在雪坑裡,他摸到了一塊溫暖的東西,手感很是熟悉,眉頭微蹙,想要在回憶中尋找有關這個物件的畫面,但是一無所獲。
無奈,他只能抓着這塊暖暖的東西,從雪坑裡收回手來,繼而展開掌心,察看一下這到底是個什麼奇怪的東西。
而當他展開掌心的那一剎那,蘇穎棠整個人都呆了,頓時心裡暗叫不妙,趁着南宮瑾煜還沒觀察,身手敏捷地一把搶了過來,護在了懷裡,不讓他看。
才一瞬間的時間,手上的東西就不見了,南宮瑾煜微微地怔了一下,繼而臉色陰沉了下來,想想也知道除了自己身邊的這個人兒,也不會有誰會來搶了。
“那是什麼?你這麼緊張?”瞧出了蘇穎棠對那塊暖暖的東西的緊張程度,南宮瑾煜有些妒忌了,以爲是哪個她的青梅竹馬之類的送她的東西。
“沒……沒有啊!就是一個很普通的東西!呵呵!”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以至於蘇穎棠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若是讓南宮瑾煜知道這是連她也不知道爲何許人也的一個名喚神仙哥哥的男子送給自己的東西,也不知道他會有多大的反應。
所以爲了不冒這個險,蘇穎棠決定矇混過關,但這支支吾吾,結結巴巴又斷斷續續的話語,實在很難讓人不產生懷疑,尤其是南宮瑾煜這樣精明的人。
“給我說實話。”顯然的,他是不會相信這滿是漏洞的說辭。
“呃……”蘇穎棠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了。
既然瞞不過,她再說什麼南宮瑾煜肯定也不會相信的,只好乖乖地伸出手來,遞到了他的面前,慢慢地張開手來,把手中的那一塊暖玉呈現在他的面前。
彷彿一個做錯事在認錯的孩子,蘇穎棠低着頭,撅着委屈的嘴巴,小聲地給自己辯解:“我也不知道,是小時候,一個神仙哥哥給我的,我不記得他長什麼模樣了……”
“神仙哥哥?”一聽這個名字,南宮瑾煜就曉得,肯定是孩童時的玩伴了,他的注意力只放在了蘇穎棠的身上,並沒有去仔細關注那一塊玉。
“嗯!”點了點頭,蘇穎棠又接着往下說:“當時,我是六歲,好像也和今天一樣,不過是夜晚,我一個人在府上的後院裡玩。忽然有一個少年出現在我的面前,問了我一些問題,之後,就給了我這塊玉了。啊,還有一件披風,那場景,好像今天的你和我啊!”
話音落下,兩人均是一怔,瞪大着眼睛看着對方,此時,南宮瑾煜才把視線移向了那一塊暖玉,頓時一陣熟悉感涌上了心頭,腦中一幕幕快速地閃過。
“大哥哥,你是不是神仙啊?拂塵姑姑說過,長得漂亮的都是天上來的神仙。”
“拂塵姑姑說,向神仙許願,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麼?我雖不是神仙,但我認識一位,也許我可以幫助你。”
“我想要見見孃親,大哥哥,你能不能讓你的神仙朋友,幫我告訴孃親,寶寶很想她…”
……
“對不起,我答應你,有機會,我會來找你的。這個給你,等我再來,好嗎?”
“等我……”
那些曾經熟悉的對話,曾經熟悉的言語,就像是衝破了枷鎖的靈魂,重歸原主,在兩人的腦海裡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神仙……哥哥?”蘇穎棠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這個已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話語裡盡是不確定的詢問。
“是我……”一手覆上她握住暖玉的手,南宮瑾煜擡起另一隻,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如同當年當日的場景一樣。
腦海中模糊的模樣漸漸變得清晰,糾結了那麼久,蘇穎棠總算想起了當年的那個少年,長得是何般模樣,謫仙般的脫俗,渾身散發出一股淡然清新的氣息,真的是一個令所有人都會爲之神魂顛倒的美男子。
淚水控制不住地從眼眶裡滑落下來,瞬間就浸溼了蘇穎棠的臉頰,她不敢置信地睜着漆黑的眼睛,緊緊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真的是你嗎?”她還是沒辦法輕易去相信。
原來,童年給了自己一夜美好回憶的少年,如今竟然是自己的夫君,緣分真的是微妙不可言,兜兜轉轉,一切皆因天註定。
蘇穎棠的心裡即是興奮也是感傷,興奮的是,她終於找到了那個讓她快樂的人,感傷的是,她卻要在不久的以後,離開他……
“傻瓜,是我,別哭了。”那段遺失的美好回憶,他總算是找回來了,一直一直,他想找的,不過是當年那個小女孩給自己的那份感覺
,而他,卻又從蘇穎棠的身上看到,是天意,冥冥中將他們牽在了一次。
既然上天也要讓他們之間的羈絆更深,那麼他更加不能夠輕易地放手。
伸手溫柔小心地爲她拭去臉上的淚水,南宮瑾煜的眸子變得更加深情。
“你爲什麼不來找我?”猶記得當日的對話,他說過會回來找自己的,但是左等右等,等到蘇紫寒明目張膽地誣陷她偷東西,失去了這一塊暖玉,她也沒有等來當日那個期盼的身影。
“對不起,對不起……”對於之後的事情,南宮瑾煜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那天衣衫襤褸的小女孩,他還以爲不過是府中的一個下人的孩子,後來聽她口中的拂塵姑姑喚了她做四小姐,離開時才明白她也是個身份尊貴的千金。
然而那穿着,根本就不似一個小姐該有的,可想而知,她過得有多麼地艱苦,卻依然保持着一份童真的心,純潔無暇,直至今日,他仍然能從她的身上看到別的女子身上所沒有的東西。
千言萬語只在一句對不起當中,除了這三個字,南宮瑾煜實在想不出別的話語來。
“你去哪兒了?”到了此時,蘇穎棠卻想要知道,當年的他,離開了之後,到底去了哪兒。
這麼久的相處,蘇穎棠可以非常確定,南宮瑾煜並非是那種輕易食言的人,所以,他不會定下了承諾之後,又無故地失約。
“我……對不起,我當年離開之後,去了鎏巷……”縱然再不想要揭開那段黑暗的過往,但他也不想瞞着蘇穎棠,讓她對自己有所誤會。
也許,是時候讓她更加了解自己一點兒,而不是隻瞭解現在,如今的自己。
“鎏巷?你怎麼……會去哪兒?”不是說那裡魚龍混雜嗎?不是說那是流放的惡徒或者犯罪之人才會去的地方嗎?爲什麼堂堂南越王朝的三皇子,要去哪兒?
蘇穎棠想不明白了,忽然之間,有種看不透南宮瑾煜的感覺,似乎自己,沒有真正地去了解過他的過去,只是一心地以爲,作爲皇子和王爺的他,應該是一直以來都是衣食無憂的,從未受過苦。
但今日聽完了南宮瑾煜的訴說之後,她發現自己錯了,自以爲是的錯了。
當年,霂妃無故地從宮裡憑空消失以後,南宮翎追查了數月都沒有消息,悲痛之下,還算年幼的南宮瑾煜,就過繼給了當時的皇后撫養,就是南宮皓軒的母妃。
那時的皇后以仁慈聞名,待人和善,臉上總是掛着笑容,對人都是一副謙卑有禮,溫和的模樣,所以南宮翎纔會放心地交給她。
然而這一切不過是一個表面的假象罷了,既然當上了皇后,便有了要當上皇太后的野心,明明自己的兒子是嫡長子,但是南宮翎卻遲遲不肯立儲君。
南宮翎對於霂妃的寵愛,後宮之人皆看在眼裡,因爲霂妃長得像已經嫁做蘇昊當四夫人的沈玉清,招來宮中人的妒忌。
她所生之子,便是南宮瑾煜,爲人聰慧,從小就表現出了卓越非凡的能力,受南宮翎的看重和寵愛。
明眼人都看在眼裡,南宮翎有意想要一步步助南宮瑾煜走上太子之位,皇后當然便不允許了。
霂妃消失之後,皇后名正言順地成爲了南宮瑾煜的霂妃,但心懷野心的她,爲了自己的兒子還有自己的後路着想,不得不想法設防地讓南宮瑾煜從所有人的眼前消失。
一切不能做得太過明目張膽,不然就會引起周圍人的懷疑,因此皇后每一年都會藉着訓練之名,爲了掩人耳目,把南宮皓軒和南宮瑾煜一同地扔到了宮外。
當然,南宮皓軒的身邊都是有人保護的,而南宮瑾煜,永遠都是孤身一人……
在遇到蘇穎棠的那一年,他正好被扔到了鎏巷,在那裡度過了最難忘三個月,也是最黑暗的三個月。
也因此,他纔會這麼瞭解鎏巷的操作和規則。
要想生存,就必須是適應,尤其是那樣黑暗混亂的地方,如果你獨樹一幟,標新立異,等待你的,便只有死亡了。
然,其實當年的特訓不過是應該維持一個月纔對的,但是皇后卻以跟隨的人疏忽爲由,在南宮翎盤問之前斬殺了他們,並以心急則亂爲說法,繼續保持着慈母的形象。
南宮瑾煜的丟失令皇后演足了三天三夜的苦情戲,每日淚如雨下,真的是聞着傷心,怎麼也沒辦法讓南宮翎懷疑上這是一個陰謀。
心裡歡喜着這麼小的孩子,怎麼也很難在鎏巷這麼複雜的地方生存下去,正竊竊自喜的時候,一身破爛,髒兮兮的南宮瑾煜,揹負着滿身的傷痕,步履蹣跚地走到了皇宮的門口,猶似看到希望了一般,如釋重負地倒了下去。
門口的守衛看到了是三皇子,立刻稟明人去通告了南宮翎,當時皇后嚇了一跳,不敢置信地趕着一同去查看情況。
當然,她這樣的行爲看在別人的眼裡,也不過是愛子心切罷了。
等到確認了的確是南宮瑾煜,自那日以後,南宮翎拒絕了皇后以任何目的的訓練,把兩個年幼的孩子扔到外邊去。
經歷了這失而復得地艱難等待,南宮翎可謂是對南宮瑾煜更加的呵護備至,看得皇后心裡牙癢癢。
這便是簡略地過往的全部,南宮瑾煜永遠無法忘懷自己如何在鎏巷卑微地活下來了,也正是這一段經歷讓他明白,什麼叫做以退爲進,如何在適當的時候,掩飾自己,改變自己。
在鎏巷那樣的地方,沒有人會管你過去的或者在鎏巷外頭的身份是什麼,再尊貴在這兒都是一文不值,沒有人理會,他們只遵從自己的一套規則和體系。
所以,哪怕是尊貴的皇子,南宮瑾煜也必須學會卑躬屈膝,放下所謂的自尊和傲慢。
身份,不過是一個象徵,沒了,你和街巷裡的過街老鼠,沒什麼區別。
縱然南宮瑾煜很厭惡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皇后,但他也十分感謝,正因爲她的野心,爲她自己鑄造了一個愈發強大的敵人。
雖然後來南宮瑾煜想要親手毀掉皇后,但是不知爲何,在他還沒開始籌劃的時候,皇后卻忽然暴斃了。
過往的一切都封塵了起來,皇后還是大家眼中仁慈的皇后,然而具體是不是有除南宮瑾煜的人知道她的真面目之外,都無所謂了,因爲她已經被人以仁厚永遠銘記。
既然人已死,南宮瑾煜也放棄了報復的念頭,本來,也不過是一個小孩子對她的不滿罷了,而他本身對於什麼儲君,什麼太子之位,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自此,他便和之前認識的慕容卿,一同創立了暮雨,開始了神秘的地下組織的商務活動,涉及到天下各地和恩怨江湖。
想着,總有一天,他會徹底離開皇宮這個陰暗的地方。
“前皇后,竟然是這樣的人……”聽完了南宮瑾煜的描述,蘇穎棠也明白了一個道理,人不可貌相。
關於這具身體的回憶,蘇穎棠也多多少少從中聽到了一些人們議論前皇后的言論,都大同小異,無非是讚揚她的仁慈寬厚。
殊不知,那張虛僞的面具之下,是這樣一個污穢不堪的靈魂,頓時讓蘇穎棠嗤之以鼻。
“感謝上天。”忽而,坐在雪地上的蘇穎棠挪動了身子跪坐在了南宮瑾煜的面前,伸手將蹲下身子的他緊緊抱住,嘴裡還喃喃自語。
沒料到她會突然做出這一動作的南宮瑾煜愣了一下,也伸出手來回抱她,對於她剛剛那句沒頭沒尾的話,感到疑惑。
“笨蛋,怎麼忽然說一句這麼奇怪的話。”
“感謝上天,讓你安然無恙地站在我的面前。”蘇穎棠無法想象,當年如果南宮瑾煜不夠堅強,是不是就會不明不白地死在鎏巷裡邊?是不是,她這輩子都沒辦法等到他來到自己的面前了?
“傻瓜,沒有什麼上天,我,一直都靠自己。”他從不信天能救自己,人處於困境的時候,不能一味地等待上天展現奇蹟,而是必須靠自己去努力打破。
“不管怎樣,我還是要感謝,沒有緣分這種說不清的東西,我又怎麼會和你走在一起呢?”蘇穎棠信科學,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並不是科學就能夠說得清楚的。
譬如,緣分。
“好了,外頭冷,我們先回去吧!今天是朝會的第二天,我們已經錯過了兩天了,第三天已經沒有理由不去了。”
雙手環繞在她纖細的腰上,蘇穎棠輕盈的身體被一把抱了起來,將她抱進了房間裡,爲她更衣。
很難想象,一個王爺竟然會爲自己的王妃更衣,這真的是一件天下奇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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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宮郊外的打獵場,廣闊寬敞的露天場地上,搭起了舞臺,還有各個帳篷,供各國的使者以及使者們帶來的一些國家的奇能異士,與南越的才子才女進行比拼。
彼時,在場上進行着的,是墨琉歌和西潘的國手的對弈,兩人都全神貫注,唯恐害怕下錯一步棋,就滿盤皆輸。
南宮瑾煜和蘇穎棠進場的時候,對弈進行到了一半,不便大聲喧譁,所以兩人都是靜悄悄地來到自己的位置上的。
“喲,妹妹和王爺真是恩愛啊!都兩天沒露面了,一露面,就出雙入對的,好生讓人羨慕。”
一坐下來,在他們位置身旁的蘇紫寒就湊過來,掩嘴地跟蘇穎棠開玩笑,因着之前蘇紫寒總是在針對自己,所以蘇穎棠對她的突然示好並沒有什麼好感,只是微笑不做聲,沒有接她的話。
而南宮瑾煜就更不用說,自從那次她誤闖王府,見到他喝醉酒之後的失態,他便對蘇紫寒更加沒有好感,如今好似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視線落在臺上,關注着這場屏氣凝神的賽事,而不去理會她所說的話。
在和蘇穎棠開玩笑的時候,蘇紫寒也有意無意地瞄了南宮瑾煜的身邊一眼,想
要看看他是否有關注自己,可結果總是讓她失望。
失落之間,手下意識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蘇紫寒低垂眼眸,目光不知落在何處,小腹上的手卻在輕輕地摩挲着,忽然間就沉默不語了。
她的這個動作落在了蘇穎棠的眼中,她斜視着觀察自己的身邊的蘇紫寒,思索着,是否該告訴她,關於那藥的事情呢?
“南越王朝的才女真是能手,在下服了!”正當蘇穎棠猶豫之際,場上的賽事已經結束了,一盤棋,對方輸得五體投地,不得不佩服墨琉歌。
“承蒙關照。”墨琉歌優雅地行了一個禮,繼而十分淑女範兒地從臺上走下來。
下一個介紹自己國家能手的,是一個北邊草原的小國,雪域國,他們派出的是一個古琴高手,希望能夠打敗南越。
這下子,南宮翎可要爲難了。
若是放在以前,還有風青兒可以派上場,畢竟怎麼也是京都三大才女之一,然而現在她已經被髮配鎏巷了,又怎趕得回來?
心急如焚,無計可施的南宮翎,焦頭爛額,一個泱泱大國,竟找不出一個人纔來對付一個小國,這不是鬧笑話嗎?
“回稟皇上,在古琴方面,民女倒有一個人選。”慌亂之際,下了場的墨琉歌抓準了時機開口。
“哦?是誰?”看到有人出面解圍,南宮翎頓時喜出望外,雙眼發光地看着墨琉歌,希望她快點把那個人選推薦出來。
“民女聽說,蘇丞相府上的四小姐,琴藝高超,想必,定能勝任。”嫣然一笑,墨琉歌得意而輕蔑地掃了對面的蘇穎棠一眼,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始料未及的蘇穎棠猛然一怔,握着茶杯舉到半空中的手停頓在了那裡,緩緩擡起驚訝的眼神來看向對面的墨琉歌。
她這是打着什麼主意?讓她上場?誰都知道,蘇府四小姐就算變漂亮了,以前也不過是個傻子,從小學業荒廢,什麼都不懂。
一心專研中醫藥學的蘇穎棠,古琴雖然接觸了一下,但肯定還達不到國家級的高度。
如今讓她上場,不就是讓她在衆人面前丟臉嗎?
朝會看似是各國的才藝比拼,但其實也不過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若是敗了,那就等同於戰敗,會給別人看笑話,那可是掉腦袋的事情啊!
直直地看着墨琉歌,蘇穎棠還沒有完全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緊緊地盯着她狡猾得意的笑臉,她那雙漆黑水靈的眼中,滿是陰謀詭計。
“哦?棠兒,你可行?”着急着想要找人上場的南宮翎,也不管墨琉歌說得是否正確,先前他見識過醫術精湛的蘇穎棠,認爲她應該是有很多隱藏的實力沒有表現出來,因爲此時則是用殷切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望着南宮翎眼中那份雀躍的期待,蘇穎棠真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地不得了,臉上卻要假裝鎮定,勉強地扯出一抹笑容來。
現在如果說自己並不懂什麼古琴,那纔是笑掉人大牙,讓別人看不起呢!
和蘇穎棠相處了那麼久的南宮瑾煜當然瞭解自己妻子的實力,怎麼可能跟別人國家的宮廷樂師相比呢?
眯起眼睛,目光尖銳地投向做出推薦的墨琉歌,南宮瑾煜嗅到了這其中的陰謀的味道。
想想,對面坐着的墨琉歌和墨奕塵兩姐妹,一個曾經快要成爲蘇穎棠的小姑子,一個則是蘇穎棠過去的未婚夫,聽說還是青梅竹馬,但是墨奕塵卻是對蘇穎棠百般地厭惡。
在她還是個傻子的時候,總是欺負她,也不知道蘇穎棠,在他的身上受了多少的苦。
“棠兒?”見蘇穎棠猶如一塊木頭望着前方無所動作,心急的南宮翎尷尬地又喚了一句。
“我……好,皇上,我來應戰。”無奈之下,蘇穎棠只能被迫答應。
起身那一刻,南宮瑾煜不放心地拉住了她,想要跟南宮翎請求換一個人,但是卻被默默轉過臉來對着他搖頭的蘇穎棠用眼神制止住了。
她堅定的眼神裡讓南宮瑾煜相信自己,雖然其實蘇穎棠的心裡根本一點兒勝算和底牌都沒有。
選擇相信的他最終還是放手讓她去了,擔憂地看着她一步步地踏上舞臺,當最後一個腳步快要落地的時候,從場外卻走進來了一個陌生人。
“等一下!”是一個蒙面女子,她穿着一身的白衣霓裳,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微微彎着,腳步鎮定地在衆人疑惑驚詫的目光下,走到了南宮翎的面前。
“小女子參見皇上。”規矩地朝着南宮翎行了一個禮。
“你是?”對於這個忽然出現的神秘女子,南宮翎皺着眉頭,不解地看着她,眼眸中透露着想要詢問她的來意。
讀出了南宮翎眼中的意思的蒙面女子微微一笑,不等他說完,就自行回答了:“小女子是來爲皇上分憂,爲國家盡一份力的,這一戰,我來替三王妃應戰。”
她表現淡然大氣,根本沒有一點兒怯場的感覺,讓南宮翎感覺良好。
“你可有信心?”雖然說有人主動來應戰,的確是一件好事,可是這莫名出現的人,弄不清實力,若是一個搗亂的,不就出大問題了嗎?所以南宮翎必須問清楚。
“小女子,拿命擔保。”她自信滿滿,自己絕對能夠拿下這場賽事的勝利。
“好!棠兒,下來!”南宮翎欣賞這個神秘的蒙面女子的勇氣和膽量以及自信,豪氣地應允了她。
從蒙面女子進來叫停的那一刻,蘇穎棠就回頭看着她,視線追隨着她,關注着她的一舉一動,直到她往着臺上走,而她則往臺下走,兩人擦肩而過之際,如此的近距離,她才認出了這個女子是誰。
嘴巴微微張開,動了幾下想要喊出來,卻被蒙面女子伸出一根手指來放在面紗之下的嘴巴前,示意蘇穎棠不要出聲,這才令她急急忙忙地噤聲了。
記得有一個人曾經說過,若是需要她幫忙,便去開口,可是這一次,蘇穎棠沒有開口,她卻來了。
這便說明,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已經在關注自己的一舉一動了。
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蘇穎棠一句話也沒有說,而是靜坐在原位,全神貫注地和南宮瑾煜一同關注着這一場比賽。
計劃落空的墨琉歌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憤怒地瞪着臺上正淡然自若,非常愜意輕鬆地演奏着一曲曲令人身臨其境的“天籟之音”的曲目的蒙面女子,繼而又狠狠地盯着坐在對面安然無恙的蘇穎棠。
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意外發生!先是趙宜荷,後來就是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神秘女子。
幾乎輕而易舉的,蒙面女子就贏得了這一場比賽,獲得了滿場的掌聲,南宮翎更是對她投去欣賞的目光。
這位女子的琴藝,已經不是當年的風青兒所能媲美的,她簡直可以稱爲南越第一,絕對沒有人能夠追趕得上,爲何這般優秀的人,一直默默無聞?南宮翎感到很奇怪。
“三哥,這個,是不是你的舊識?”從蒙面女子進場就一直緊緊地盯着她的南宮炘燁,幾乎魂魄都要被勾走了。
震驚着沒想到那麼快就能夠再見面了,更美料到,她竟然有這般高超的才華,聽着她的琴聲,就好像身臨其境般地美妙,令人心情愉悅,想要聽更多更好的曲目。
“舊識?爲何這麼說?我並不認識這個人。”聞言,南宮瑾煜疑惑地皺起眉頭,不明白南宮炘燁爲何這樣問自己。
“不……不是嗎?”聽到出乎意料的答案,南宮炘燁才總算反應過來,自己被忽悠了……
不過,也不能算說是蒙面女子對自己說謊,畢竟,她只是給了一個設想自己,設想,她有可能是南宮瑾煜的朋友,誤導了他。
而他,竟然還真的給誤導了……原本就應該一開始,就去問蘇穎棠纔是對的!
懊惱地捶了自己的腦袋一下,南宮炘燁在心底裡暗罵自己是一個笨蛋。
再擡頭想要去詢問南宮瑾煜身邊的蘇穎棠是否認識剛剛那個蒙面女子的時候,誰知一擡頭,南宮瑾煜的身邊早已是空無一人,剛剛還在臺上的蒙面女子,也不知所蹤。
“三哥,三皇嫂呢?”
“和剛剛你說的我的那個‘舊識’離開了。”南宮瑾煜端起一杯茶,不以爲然道。
“去哪兒了?”焦急地害怕再次錯過的南宮炘燁繼續深問。
給他指了蘇穎棠和蒙面女子離開的方向,南宮炘燁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跌跌撞撞地慌亂地就跑了過去。
“王爺,讓紫寒來爲你倒一杯茶。”蘇紫寒看着就坐在自己身邊近在咫尺的南宮瑾煜,他俊美的側臉引得她心動不已,趁着沒人,她坐到了蘇穎棠的位置上,爲他倒上了一杯茶。
南宮瑾煜沒有拒絕,但是卻也仍然沒有正面看她一眼,把她視若空氣,只當做是侍女給自己倒的一杯茶,拿起來就喝了。
眼看着他把剛剛自己倒的那杯茶一飲而盡,蘇紫寒並沒有因爲他的冷漠而感到失落,反而是興奮雀躍。
趙宜荷的事情,她已經得知了,就算是個側妃,她也認了,大夫人不讓她把孩子給拿掉,那麼,蘇紫寒不能白白地讓自己去承受這個孩子帶來的痛苦,她要好好利用……
從沒有放棄得到南宮瑾煜的念頭的蘇紫寒,此時此刻已然忘卻了大夫人給的交代,脫離了大夫人的計劃之中,開始了她自己的計劃。
只把她當做空氣的南宮瑾煜,一邊思考着蘇穎棠還有多久才能回來,一邊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是誰倒的茶,以爲不過是站在身後待命的宮女。
誰知道,越往下喝,南宮瑾煜的頭就越重,眼前看到的事物也開始有了些模糊,搖晃了幾下,毫無防備,他整個人都“砰”的一聲,倒在了桌子上,引起了周圍人的注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