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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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強在香山一戰受了槍傷,身上大小傷口無數,外傷內傷,新傷挾裹着舊傷,住院養過一段時日,就再也沒回清河監獄。
黎兆輝終究是活着被抓捕歸案,時局的緊要關頭京城沒有鬧出政治事件,沒有大規模混亂傷亡,羅老二算是在押犯人協助警方立了一大功。國安部高層下了一道批示,內部操作,檢察院准許羅強保外就醫,監外執行。
羅強有一天接到機密電話,在景山山頂萬春亭,面見九局的陳處。陳處遞給他幾樣微型電子器材,一張銀行卡。
羅強盯着那些東西,沒伸手接:“怎麼個意思?”
陳處說:“幫我們辦事兒。”
羅強問:“你們這樣的人,用老子這種人幫忙?”
陳處直截了當:“你這種人,有你身份背景上的方便,好處,比我出門辦事兒還方便。”
……
羅強望着山下的風景,遠遠地眺望故宮中南海方向,嘲諷道:“老子憑啥要幫你們?能撈着什麼好。”
陳處笑了一聲,表情篤定:“你不幫我們,你能撈着什麼好?”
“羅強,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如今世道不一樣了,不是你當年在外面混道打天下的局面,你瞅瞅你當年的冤家對頭,死的死,滅的滅,還剩下誰?羅老二,算你命最長!你弟弟這些年做正經生意,早洗白了,你也只有這條路可走。”
羅強沉默地抽菸。
陳處接着說:“你想洗白,還黑着的人會一直盯着你,你的仇家遍地都是!”
“你要是想繼續黑着,公安的人會一直盯你不放,你還想再把自己摺進去?”
“你倘若什麼都不幹,我還不放心你呢,我們的人也得一直盯着你!”
陳處步步爲營,早都盤算好了。
“操……”
羅強罵道:“你忒麼還訛上我了?!”
羅強當然不想黑着,也絕不想再坐牢。
他就想跟身邊人踏踏實實過日子。這些年,打打殺殺鐵血天下的那份心早就淡漠了,家裡有親人惦念他,身邊有愛人在乎他,爺們兒下半輩子是爲這些人活着,好好地活着。
羅強也明白姓陳的打的算盤,就是要訛他;名義上是給他一口飯吃,實際上也是拉攏和監控。
像羅強這類人,混跡江湖多年,社會關係複雜,道上勢力根深葉茂。羅強出來了,上面的人肯定不放心,與其等着這人哪天重操舊業或是被哪一方勢力拉攏收買,國安這邊乾脆先下手爲強。
高層總參二部軍情繫統、國安公安情報口上,分好幾類人。像陳處長這樣的,屬於編制內人員,有軍銜或者警銜,有制服,有檔案,是受過專業特訓的職業間諜,在圈子裡稱作“密工”、“密幹”。還有一類就是“商幹”,上了情報系統的電腦,但是不屬於編制體系內的人員,以商養情,商情兩旺。此外社會上還有許多掛靠的人員,靠着與軍隊、二部的關係,情報口的特殊背景,爲商業利益加持政治保險,從中獲取巨大利益。
上了這條賊船,有些事不是羅強想拒就能拒絕。
陳處說:“羅老二,你沒有編制,沒有檔案,我會一直跟你保持聯絡,交待任務。”
羅強不爽地哼道:“那老子隔三差五還老得見你?”
陳處又道:“而且,我們需要確認,你這樣的人,將來不會跑到對岸或者東南亞,替那幫人做活兒,跟我們對着幹。”
羅強身體向後仰去,冷笑道:“老子他媽的再閒得無聊,缺錢花,也不幹賣國的勾當,我這輩子能有機會跟你們對着幹?”
陳處噴了一口煙,露出笑,指着羅強:“成,有你這句話!羅老二,我剛纔可都給你錄下來了,你跑不了!”
羅強把那幾樣東西收了,錢沒要,跟姓陳的說:“我們小胡咋樣了?”
“這人你們管不管?”
“說到底,黎兆輝是他幫你們‘抓’到的……沒這個人,你們最後抓的只能是黎兆輝的屍體,不可能是活的。”
“這卡里的錢你直接給醫院,給那孩子看傷,錢該怎麼花就怎麼花。”
羅強邵鈞自從那事兒之後,去過醫院好幾趟,倆人心裡都沉甸甸的。
邵鈞看得出來,羅強這人心思比較重,嘴上什麼都不說,每回從醫院回來,能好幾天不跟身邊人說一句話,不吃飯,沉默着抽菸。
邵鈞揉揉羅強的頭,低聲問:“難受?”
羅強確實難受,而且這份難受還沒法表達,胸口憋着。
羅強這種脾氣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希望爲他付出爲他遭罪的人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或者賠上他自己,有多少罪他自個兒能扛,他習慣了一肩扛,可他不希望是胡巖。
如果殘廢了的人是羅小三兒,他養羅小三兒一輩子;親哥倆之間,彼此付出是天經地義。
如果殘了的人是饅頭,他陪饅頭一輩子,沒二話。饅頭要是沒有腿,他每天出門把饅頭背在肩上,自己就是饅頭的兩條腿。
可是偏偏是小狐狸。
小狐狸怎麼辦?
你拿什麼賠?
你花錢?你出力?你憑什麼?你誰啊?錢這玩意兒在這種時候還算個屁。小狐狸歸根結底想要的什麼?你賠得出?你拿什麼能賠一個人下半輩子永遠不可能復原的破損殘缺的身體?
醫院病房裡浮出淡淡的苦澀的藥味,花香,水果香。
大夫說病人前一陣子情緒很不穩定,也屬於正常現象。身體殘缺的人在這種殘酷打擊面前,都會一段時間內產生強烈恐懼,沮喪,絕望,需要慢慢地心理重建,恢復信心。
頭幾回去醫院探視,只能隔着大玻璃遠遠地看着,不能靠近人。
後來邵鈞想了一招,買了好幾種顏色碧綠醬紫的葡萄,洗得乾乾淨淨,裝在飯盒裡,遞進去。
羅強說,你這是存心刺激他,挖人心呢?
邵鈞說,刺激一下可能就緩過來了,你知道小胡他心裡到底想要什麼?人家要“蘋果”,還是要“葡萄”?
小護士捧着一大盒葡萄,送給胡巖。胡巖看了一眼就哭了,沒有哭出聲,眼淚嘩啦嘩啦地流了滿臉,滿脖子,滿身,手指捏碎了葡萄,葡萄汁漬在白色牀單上……
胡巖全身都蓋在被子下,只露出浮雕一樣白淨的臉,沒有笑容,跟羅強搖搖頭,說“沒事兒”。
胡巖問:“他……判了嗎?槍斃了嗎?”
羅強說:“沒有公開,報紙上也沒登,而且一時半會兒不會判。這人身上可能有國安想要找的東西,上面肯定不會放過他,也不會馬上處決他。”
有些事兒羅強不能跟胡巖扯。邵鈞從熟人那裡聽到些內情,九局這次行動也不完全失敗,至少活捉了黎兆輝,這人活着,早晚能順藤摸瓜找到他們想要的情報線索。黎兆輝不會被法律公開審判,不會公開槍決,也不會領到判決書正式關押服刑跟其他犯人混到一起。犯罪犯到一定層次,就跟普通老百姓適用的法律常識沒大關係了。這人現在在國安手裡重兵秘密看管,審訊,滋味兒肯定不會好受……
只是輝子那種人,連死都不在乎的,骨頭也硬得狠,一時半會兒撬不開嘴。九局現在是搞不到情報,又不甘心認栽直接將此人處以極刑,只能先關着,養着,身上亂七八糟內傷槍傷都給治好了,據說現在用某些注射的藥物控制這個人。
……
胡巖若有所思,眼神空空的:“以後,早晚得槍斃吧?那樣的人,還有活路嗎?”
羅強:“……”
羅強眼睛有些發紅,在小胡牀頭坐了一個鐘點,不說話,但是也不走。
胡巖突然從被子裡探出頭,說:“大哥,我知道你仗義,總是掛着我。你別這樣,不關你事兒……你沒欠我的,你走吧。”
羅強啞聲說:“是老子沒照顧好你,讓你受這麼大罪,老子的責任。你需要啥,就跟大哥說。”
胡巖打斷羅強:“哥你誤會了。”
“我當時,想要救你,心裡也並不只是拼命要救你。”
“我當時想的是,我想要,我……”
“這個人還有活路嗎?是不是這輩子就完了?他還能改嗎?……我想救的人是他,他以後能明白這些嗎……”
……
胡巖眼睫毛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霧,倔犟地別過臉,看着窗外,不讓羅強察覺他臉上最痛苦最艱難一刻的情緒。
有的人,還能改嗎?
有的人,這輩子還有機會明白嗎?
胡巖脖子上吊着一隻項墜,牙雕染血,新鮮的血跡掩蓋了陳跡,在蒼白的病牀被褥間顯得十分醒目,刺痛羅強的眼。
羅強站起身,點了點頭:“那挨千刀的混蛋要是不死,沒下地獄,有一天還能出來,老子跟你保證,把那王八蛋提來見你。”
胡巖咬着嘴脣,眼神刺痛:“是他欠我的。”
“王八蛋。”
“我讓他賠給我。”
……
作者有話要說:虐了……抱歉,輝狐什麼的不太可能有甜蜜戲碼,但是,評論裡那個比我寫的更虐有木有【哭死了怒指!拜託你們寫點兒甜蜜的吧!
我再也不寫這對兒苦逼的傢伙了你們寫吧,後面都是甜蜜的,橙子,監區長最愛的橙子嗷。
這章加更感謝暮想、清晨、香草的長評。記賬:輝仔他妹的超虐輝狐戀,===的溫馨狗尾續貂,
深沉的二鍋啊啊啊……能夠瀟灑恣意的活,必然揹負孤獨寂寞的傷,爺們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