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靈的記憶尤爲清晰,即使是千年前不經意的一眼,如果願意也可以鮮活的浮現在腦海之中,猶如昨日。
但武羅此時卻有些遲疑,因爲眼前這個有些冰冷的女子看起來熟悉而陌生。和三十年前帶領族人辭別西去的堅韌女子相比,眼前的這個女子不僅面容出現了變化,便是靈魂氣息也和往日的清澈截然不同。
那種晦澀莫名的氣息,即使是神靈的意識也無法看的真切,這種情況,往日只有在擁有神性的大巫或者神獸身上才能擁有的。
“現在已經沒有弇茲氏了,我的族人都在漫長的路途中消失,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女子的聲音很淡,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情緒,只是在簡簡單單的陳述着。
一時間三人皆是默然,不知如何說好。
“本來是因爲聽到了月神的消息,所以準備前往東土看看。不過沒想到在這兒得到了有東土人物的消息,所以就來打擾武羅你了,按照出發前的打算是不準備在中土停留的。”
見武羅和張世平都沒有出聲,那女子自顧自的說道。
“那我現在應該怎麼稱呼你呢?”
武羅嘆了口氣,臉上撐起一個笑臉,說道。
“西方是一片浩瀚的世界,不過卻基本不見人類的蹤影。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其他人交流了,稱呼也沒有。不過只要不是弇茲氏就好了,隨你吧!”
那女子愣了一愣,接着又搖了搖頭,隨口說道。
“我記得你接掌弇茲氏之前有個名字的,就叫做玉瑤,今後就這麼叫你吧!”
武羅想了一下,走上前拉住女子的手,笑着說道。
“玉瑤嗎?那就這樣吧。”
女子也不在意,淡然的回覆了一句。
“那就這麼叫着吧,玉瑤。你說你是聽到了月神的消息,應該是指望舒封神的時候吧。不過那道訊息只有擁有神性者才能聽見,難道你已經成爲大巫了?”
武羅拉着玉瑤進了自己的山洞內,一邊走着一邊說着。
“沒有,只是我在崑崙丘中曾食過一枚赤色的果子,自那以後便可入水不侵,更有些奇妙的能力。”
在山洞之中坐下後,玉瑤平平淡淡的解釋道。
“崑崙?我記得那是萬水之源、千山之宗,外有弱水環繞,神人亦不可侵。當初我封神前曾北去窺望,亦不得進,你是如何進去的?”
武羅聽了少見的動容,一聲驚呼,滿是不可思議。
“崑崙綿延四百里,其中神獸數十,多有橫渡弱水只能。其中有一個,名爲土婁,喜食人。我和族人沿河水而上時被其捉到,帶進了崑崙之中。”
玉瑤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縷黑氣,散發着濃烈的憤恨之意,猶如一條擇人慾噬的黑蛇,不斷的在她臉上亂跳,似乎下一刻就要竄起。
即便是以武羅千年沉寂的定力和張世平與物齊平的道心,在那蝕人心魄的恨意之下,也不由動容。
而玉瑤卻不動聲色的閉目斂息,過了一會兒之後,便恢復了那副冰冰冷冷的樣子。
“這是怎麼回事?玉瑤!”
武羅身上神力一轉,順着手臂向玉瑤延伸而去,但到了玉瑤身前卻被一層薄薄的亮銀白光擋住。
若是武羅用力,這層白光實在不值一提。但以武羅的眼力自然不難看出,這層白光寄託着玉瑤一身性命,若是碎了,當下便是生死魂滅之局。
“沒事,早就習慣了!”
隨着武羅神力退去,那層白光也慢慢收斂。擺了擺手,玉瑤說道。
“七情鬱結於內,幾近於魔,這可不是什麼小事。我想你必定時時刻刻受着那蝕心之痛,若是心念起伏,則五內俱焚,苦不堪言。”
一旁沉默許久的張世平忽然開口說道,眼神之中滿是欽佩之意。
這種情況張世平也是第一次見到,不過地球學道時卻聽師長說過無數次。實際上不僅張世平,稍微對武俠小說有過了解的人也不會對這個狀態陌生,玉瑤現在的狀況就是大名鼎鼎的走火入魔。
就和神通一樣,在前世地球上,走火入魔同樣也是一個存在於傳說之中的話題。畢竟以末法時代衆人的修爲,想要走火入魔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玉瑤現在的情況,則是典型的陰陽相激龍虎鬥。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大概就是內火焚體而亡的下場。說不定在她道化之後的殘念裡,還能孕育出一個魔物。
“你能看出些什麼來,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
聽了張世平的話,武羅不由轉過身子,認真的問道。
“這種情況我也只是聽說過,並沒有見過。但辦法還是有的,最簡單的就是放棄現在一身修爲,數年調養應該就可以了。”
搖了搖頭,張世平對於自己的這個方法並不認爲有可能實施。看着剛剛玉瑤強忍下心火焚燒的意志,便明白她的心性如何堅毅。尤其是那股恨意,應該可以說是她的執念了吧。
“不可能,這功法是我的族人最後的心血,絕對不可以斷了傳承。再說,若是失去了力量,我如何去殺死土婁?”
果不其然,玉瑤想也不想的一口拒絕,根本不留任何餘地。
“可是玉瑤,雖然我不大清楚你現在的狀況,但不出意外的話,你最多隻有十來年的壽命。你現在實力還算不錯,但想要殺死一個神獸根本麼機會啊!即使再有十年,也照樣不可能。人類唯有大巫才能斬殺神獸,你應該知道的。”
作爲一個朋友,武羅確實是上上之選。即使是面對玉瑤這樣一個凡人,她也可以不顧神人之別苦勸。不過勸告是化解不了仇恨的,即使她貴爲神靈,也難以扭轉這樣的執念。
“沒關係,我這次東去主要的原因便是回東土祖地,尋找一個願意繼承我遺志和力量的人。代代相傳,總有一日功成。”
默默垂下眼簾,玉瑤臉上連表情都未有絲毫變動,沉聲說道。
武羅默默嘆息一聲,不再相勸,有着這種表情的人類,她從來沒有說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