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齊王司馬冏在明,陛下在暗,賊臣司馬冏絕對想不到陛下已經知道了他在潁川的詭計,如此一來,很多地方,就都是可以操作的了。”
司馬遹看着王生一臉輕鬆的表情,繼續問道:“如何操作?”
王生輕輕一笑,說道:“陛下北營之中,有重兵,可讓北營分出一部駐紮陽城,陽城離潁川不過二三十里,藉着潁水,若是想去潁川平叛亂,不過一兩個時辰的事情。”
司馬遹聽着王生的話,輕輕點頭。
他知道王生所言,並非是虛言。
但是,司馬遹在這個時候眉頭卻是微微皺起來了。
“以老齊王的狡猾程度,一旦朕將北營一部駐紮在陽城,他便馬上明白了自己已經暴露的事實,所以這個選擇,恐怕是不行的。”
既然齊王在明,他在暗,那就應該要有更好的操作。
“但若是不駐紮在陽城,一旦潁川有變,陛下恐怕鞭長莫及。”
司馬遹仔細思索,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一般。
“廣元侯你現今不是在滎陽屯田?朕讓你領北營一部,前去滎陽駐紮,滎陽離鄴城也近,離潁川也近,我若是讓你領兵至滎陽駐紮,籌集錢糧,便是齊王再是狡詐,也想不到朕的目標是他,是潁川!”
司馬遹的話,確實是一個好主意。
“陛下英明,這一點,臣下倒是沒有想到。”
“呵呵,愛卿自謙了,這點道理,你如何會不知道,只是暫時沒有想到而已。”
話雖如此,但是皇帝話語之中,可是有些自得的。
“北營若是有一部駐紮在滎陽,便是潁川有了變故,朕在第一時間也能對其出手。”
“陛下,那潘岳呢?”
潘岳?
司馬遹想了一想。
在這個時候,他有許多選擇。
但是思來想去,司馬遹還是說道:“潘岳若是想要繼續活命,就要爲朕所用,可以讓他回到潁川,但是要將潁川的消息,傳到朕的手上來。”
也就是要潘岳去做間諜了。
王生明白皇帝的意思,如果是換做他,恐怕也是會這樣做的。
“只是陛下,這東萊王,始終是一個隱患。”
這個隱患,自然是怕齊王知曉了。
而且皇帝兩次召見東萊王,這個消息也是傳到齊王耳中的。
“無憂,若是這潘岳連這點能力都沒有,他這一條命,朕可就不會放過了。”
“臣下知曉了。”
司馬遹輕輕點頭,在這個時間段裡面,他又想了很多。
齊王既然活過來了,那他自然是要讓着齊王再死一遍的,但是怎麼死,這就是一個問題了。
潁川不生亂,他便無法對潁川出手。
所以...
不管如何,他這個皇帝,還得讓潁川亂起來爲好。
“愛卿,若朕要讓潁川亂起來,如何才能穩住局勢?”
讓潁川亂起來?
皇帝的這個問題,王生馬上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陛下,現今這魏郡有匈奴人作亂,這潁川能不亂,是最好不要亂的。”
皇帝司馬遹卻是不這般想。
“所謂之快刀斬亂麻這個道理,愛卿豈非不懂?潁川這匈奴人不會無緣無故的起勢,定然是齊王在其中搗鬼,不將這個齊王拿下,這天下之中,所生的動亂,便絕對少不了。”
皇帝的猜測,確實是有理有據。
“只是現在國庫空虛,這...”
司馬遹卻是輕輕一笑,說道:“國庫空虛,世家手上的錢糧可是不少的,你給朕想個辦法,如何能從這世家手上拿些錢糧過來。”
從世家手上拿些錢糧過來?
這世家又不是軟柿子,哪裡是你這個皇帝想要捏,就能捏的呢?
“陛下,前面齊萬年一役,已然是讓世家出血了,這次,世家恐怕不會再做這等事情了。”
王生說的話,已經是儘量明顯了。
現在皇帝你要對付齊王,對付匈奴人,世家就是你的依靠啊!
在這個時間段,既要對齊王動手,又要對匈奴人動手,再向世家動手,這不是三線作戰嗎?
你即便是皇帝,也沒有這個能耐啊!
“他們不做,朕就能讓他們不做?笑話,莫要以爲朕不知道他們的身家,朕乃是萬方之主,現在國家缺錢,他們就得給錢。”
你是國家的主人,他們不是啊!
“陛下...”
“好了好了。”
司馬遹看着王生,對着王生輕輕擺手,這才繼續說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但正是如此,潁川的齊王纔敢動手,若是朕在洛陽太安分了,齊王便是不敢動手了。”
逼齊王動手?
好理解。
但是皇帝想過沒有。
你對世家動手,世家若是真的鐵了心,豈不是到齊王那邊去了?
你這種操作,不是將自己人送到對手手上去了嗎?
“陛下,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
“這...
王生想了想,說道:“陛下要對齊王下手,可以,但是不能逼迫世家。”
王生的這句話,讓司馬遹的瞳孔都縮了縮。
“廣元侯,朕可是知道你是寒庶出身的,非是世家之人,怎麼?現在也開始爲世家說話了?”
皇帝的這種眼神,自然是讓王生叫苦不已的。
“臣下,罷。”
王生輕輕嘆了一口氣。
“陛下若是想要收世家錢糧,臣下倒是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見到王生服軟了,司馬遹的心也放了下來。
果然,便是廣元侯這般的人,若是不敲打敲打,還是不行的。
“世家因何富裕?”
這個答案根本是不用想的。
“自然是土地,莊園多了。”
“那便是了,陛下何不收土地稅?”
土地稅?
王生的這句話,讓司馬遹愣了一下。
“只是土地稅,已經是收過的了,現在再收一個土地稅,恐怕,這天下人都覺得朕是在胡攪蠻纏,不行不行。”
“臣下的這土地稅,與陛下想的不一樣。”
“不一樣?如何不一樣?”
“臣下這個所謂的土地稅,是土地越多,收稅越多,一家土地有百畝者,稅收如故,但若土地超過百畝,這收稅便多一成,土地超五百畝,收稅便多兩成,若是超千畝,這土地稅收便多三成,以此類推。”
王生的這個土地稅說了出來,皇帝臉上卻沒有開懷之色。
“若愛卿的這個土地稅出來,那朕恐怕真的要人人喊打了。”
皇帝當然是想要對付世家,但是王生的這個土地稅,不僅是對付了世家,更是將天下有錢有勢的人全部得罪了。
這個下場,可不是皇帝能夠接受的。
皇帝雖然是要錢,但也不蠢。
“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如此做,恐怕不用齊王動手,天下人都會來反對朕了。”
皇帝還沒傻到這種地步,倒是讓王生有些欣慰。
因爲他今日的表現,實在是讓王生有些失望。
“便沒有其他辦法了?”
王生輕輕搖頭。
“恕臣愚鈍,沒有其他辦法了。”
看着皇帝司馬遹一臉狐疑的表情,王生繼續說道:“以臣下之見,便是齊王還活着,也不過是活在黑暗之中,陛下何須忌憚?現在最緊要的,便是將匈奴人剿滅,再休養生息,只要百姓不亂,世家不亂,宗室不亂,那陛下有什麼可以擔憂的呢?”
司馬遹知道王生不想給他出主意。
也知道王生這些話都是有道理的。
但這種有道理的話到了他的耳中,卻依然覺得不妥。
非常的不妥。
齊王就是一個隱患,現在不除,這天下便永不得安寧。
怎麼就所有人都不懂呢?
“你當真沒有主意說與朕?”
王生爲什麼不說呢?
這也是有王生自己的原因的。
首先,他若是說了,世家雖然憎恨皇帝,但又不敢憎恨皇帝,這滿腔的怒火,自然是要發泄在他的身上的。
到時候皇帝拍拍屁股,把他賣了,王生到時候想哭都來不及了。
這是其一。
其二,現在對世家下手,絕對是下下之策,王生絕對不建議皇帝如此做。
這簡直跟自挖根基一般,非常愚蠢。
但是...
王生現在又有些猶豫。
他知道自己的權勢因何而來的。
全是皇帝的信任,現在要是沒有了皇帝的信任,他的權勢,自然是會一日不如一日的了。
是做個忠臣,還是要做個私臣。
王生腦子裡面思緒飛舞,最後王生還是做了決定。
“陛下,或許臣下還有一個辦法。”
現在,皇帝的信任,對他來說,還是太重要了。
看回到王生服軟,司馬遹的眼睛也是微微亮了起來。
“這次,可不要是什麼土地稅了。”
“土地稅依然可以,但要加一個前提,侯爵以上者,不受土地稅限制,一如原來故事,但是沒有侯爵之爵位的人,低侯爵位一等,便多收前者五成土地稅,往復遞減,無爵之人,土地稅按田畝之數計算。”
王生的這個變化,讓皇帝微微心動起來了。
侯爵。
在晉朝也算是一個比較高的爵位了。
這般剔除下去,雖然天下大世家基本也就逃出了土地稅的範圍,但還是有許多小世家,亦或者是豪紳,會被皇帝刮到羊毛。
這就是所謂之劫貧濟富。
大世家不在土地稅的範圍之內,這土地稅實行下去的阻礙就少了。
不過,相應的,獲得的東西也就少了。
而且,那些小世家定然會從中操作的。
屆時將自家的田地掛名給其他人。
在短短時間內,皇帝想了很多。
“只是,若是出現這土地掛名的情況,該如何做?”
掛名?
“陛下只需要重罰,若是有敢掛名者逃稅,處以極刑,更可以讓那掛名的人前來舉報,舉報成功,這原來讓他掛名的田地,便是他的,如此一來,天下間恐怕少人敢從中作梗。”
王生的這個方法,確實是可以消滅了大批想要逃稅的人。
“只是,天下的田地,財富,大多在大家門手上,這侯爵以下,當真夠行軍之錢糧?”
“若是不夠,陛下也可以賣爵。”
“賣爵?”
王生的這句話,馬上讓皇帝臉色大變起來了。
“賣爵,不可能賣爵,朕又非昏君,如何會做出賣爵之事?”
“陛下,這賣官鬻爵,並非是漢桓帝,漢靈帝的首創,其實在漢文帝,漢武帝之時,便已經有了。”
司馬遹的偶像便是漢武帝,現在聽到王生這句話,馬上是反應過來了。
“你說的沒錯。”
當年漢文帝漢武帝爲了抵禦匈奴人,確實做出了賣官鬻爵的事情。
他現在做的事情,與漢武帝做的事情,其實沒有什麼分別。
想到這裡,司馬遹的心情反而好了不少。
王生則是挑眉看了司馬遹一眼,心中嘆了一口氣。
漢武帝漢文帝賣官鬻爵是不假,但這不代表這賣官鬻爵就是對了。
漢武帝賣官鬻爵,得到大量的財富,可以繼續對匈奴人作戰,但同時,自秦朝而來的二十等爵也就此被瓦解。
從長遠來看,這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但從短期來看,卻是能夠爲皇帝撈出很多錢。
試想一下,那些小世家,豪紳,爲了讓自己不用交過量的土地稅,自然是要買爵的。
而且是瘋狂的賣爵。
這一來二去之下,皇帝這個軍費,肯定是能夠籌集過來的。
而且這籌集過來的錢財,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莫說是給皇帝做征伐魏郡的軍費,便是再打十次,恐怕都是綽綽有餘的。
只是如此一來,這爵位等級,就沒有什麼用處了。
但按前世,司馬倫上位之後,大肆封爵,狗尾續貂,其實與賣官鬻爵也差不了多少了。
“那具體的事宜,便交由愛卿來做了!”
交由我來做?
王生果斷搖頭。
“陛下,臣現在身上已經有許多重任了,這個賣爵之事,我看陛下還是交給別人來做罷。”
首先,王生現在確實是沒有時間,這是真的。
其次,這賣官鬻爵之事,雖然是一個肥差,若是有心人在裡面動點手腳的話,那絕對是暴利。
但這是肥差,卻不是一個好差事。
賣官鬻爵,畢竟不是什麼好事情,王生這個提意見的人,勢必會被別人痛恨,而那施行的人就更是了。
他們最恨的,當然是施行皇帝政策的話,其次是給皇帝建議的人,再最後,纔是皇帝。
司馬遹想要穩坐釣魚臺。
但這個差事,王生確實是不想去做了。
“也罷。”
司馬遹輕輕點頭。
“朕便讓中領軍去做罷。”
“臣,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