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順水而行,敖斷水的身形,也是出現在了極淵當中。
“見過水神將!”極淵當中,那朱姓的不朽金仙站起身來,稽首道。
在他的對面,一身戰甲的敖斷水,已經是出現在了這極淵當中,儘管是一身的戰甲,但依然能看得出來,其胸膛,正劇烈的起伏着——從東海水宮到這裡,距離何止億萬裡之遙,一路水遁而來,縱然是敖斷水這樣的不朽金仙,也都是感覺到一陣一陣的疲憊。
“……”背對着那朱姓的不朽金仙,敖斷水直接便是伸出手來,止住了這不朽金仙接下來要說的話。
在敖斷水對面,不足十丈的地方,敖破冰的屍身,便是帶着一種釋然,站立此間,在敖破冰的腳下,一朵一朵的蒼雪寒焱,正順着敖破冰的雙腿往上蔓延,將敖破冰的屍身,都是凍結在其中——層層的冰花,已經是凝結到了敖破冰的腰部。
再敖破冰面前,不到一丈的地方,一截純白的三菱槍頭,無力的落在泥沙之間——這槍頭,便是敖破冰那蒼雪離淵槍的槍頭。
“老四……”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到這槍頭的面前,敖斷水纔是彎下腰,將這一截槍頭撿拾起來,握在手心,來自於神冰鐵的寒意,隔着手甲,也依舊是讓敖斷水感覺到一陣一陣的森寒,朵朵的蒼雪寒焱,也是順着手甲,在敖斷水手上跳動,但跳動之間,卻沒有對敖斷水造成任何傷害。
握着這冰寒至極的神冰鐵,敖斷水的心中,也是一片平靜——敖斷水本以爲,自己會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但到了這極淵,他才發現,在面對着敖破冰面帶釋然之色的屍身之時,他滿腔的憤怒,都是在一瞬之間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片平靜,以及說不出的悲哀。
“走,三哥帶你回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敖斷水纔是上前,輕輕地扶助敖破冰的屍身,想要將其橫抱起來。
但只是稍稍一碰,敖破冰的屍身,便是從頭顱開始,一點一點的化作光點,消散在敖斷水的眼前——敖破冰臨死之前的那一擊,固然是將白素重傷,但在一身法力都用盡的時候,還能使出這樣的一擊,這與不朽金仙最後剎那的昇華,已經沒什麼區別。
便是全盛的不朽金仙,在這極盡昇華之後,都沒辦法留下絲毫的餘跡來,更遑論敖破冰在極盡昇華之時,已經是重傷之身,垂死在即。
能夠將屍身保留片刻,等到敖斷水趕到此間,已經是因爲那蒼雪寒焱的無限神異了。
“都去吧,讓本將在這裡待一會兒。”保持着伸手的姿勢,一直等到敖破冰所化的光點,全都是消散在了眼前之後,敖斷水纔是出聲道,聲音平靜,如同深淵,不起絲毫的波瀾。
“你怎麼,就這麼走了?”等到一衆不朽金仙都是散開之後,敖斷水纔是摘下面甲,枯坐下來,雙眼之中,滿滿都是淚水。
他們四兄弟,斬斷與種族的牽絆,放棄原先的血脈,與化龍池中重新凝練血脈之後,纔是得證不朽——就這一點而言,在四海當中,他們四兄弟,算是唯一的四人。
其他生靈,雖然也有凝練龍族血脈,投入龍宮的,但卻都是躲躲閃閃,即便是已經入了龍宮,也都是和原先的種族牽連不斷,從來沒有如他們四兄弟一般,徹底放棄了自身血脈,斬斷了與原先種族聯繫的。
不論是站在哪一個角度來講,四兄弟的所作所爲,都無異於是叛族而出——而偏偏,在這個時代,背叛,是最爲讓人不齒的事。
換而言之,揹負着‘背族之人’這個標籤的四兄弟,在這東海當中,幾乎是受盡冷眼——縱然是他們貴爲不朽之尊,也是一樣。
背棄了原先的種族之後,雖然他們四兄弟也算身居高位,大權在握,但實際上,除了龍母之外,龍族之中,沒有人願意接納他們爲龍族的一員。
也便是說,縱覽整個洪荒,他們四兄弟,便是自成一族——而現在,約定不論如何都要一起走下去的四兄弟,便是隻剩下三人了。
“說好要一直走下去,要報效龍母陛下的救命之恩,要親眼看着太子殿下登上王座的呢?”
“你怎麼就撒手不管了?”
枯坐在泥沙之上,被無數蒼雪寒焱包裹着的敖斷水,其身形,也是隱隱約約之間不住的顫抖着,無盡的悲哀,也都是順着海水,綿延萬里。
海水當中的生靈,魚蝦也好,龜蟹也罷,有靈智的也好,沒靈智的也罷,在那海水流過之時,都不由得是悲從中來,雙眼泛紅,斑斑淚跡,隨波而逝。
“朱道友,你怎麼看……”遙遙的看着敖斷水的背影,那些不朽金仙們,也都是聚攏到了一處,低聲的道。“四神將中,就屬這位水神將,性情暴躁如同狂濤。”
“本以爲會是一陣狂風驟雨,卻沒想到會是這般平靜……”
“狂風驟雨也好,平靜如淵也罷,只要不曾牽連到我等,便是最好。”這朱姓的不朽金仙也是道,“莫要如同裂海道友一般,不明不白的隕落,連兇手是誰,都不知曉。”
“怎麼,連裂海道友都是隕落了嗎?”聞言,其他的不朽金仙們,面孔之聲都是帶上了難以言說的震驚之色。
“冰神將已經隕落一日之久,周遭的道友們,除了裂海之外,都是來了,這般大的變故,若非是出了意外,裂海又豈能不至?”那朱姓的不朽金仙搖着頭,低聲嘆道,“半日之前,吾也讓人去查探了,裂海道友的命牌,已經碎裂了!”
“什麼!”得了確切的消息之後,這些不朽金仙當中,纔是有人忍不住出聲道,“數月之前,吾還曾與裂海道友把酒論道,怎麼連裂海道友也……”
“風雨將至,必有暗潮先生。先是裂海道友,再是冰神將……”
“誰能想到,這東海的亂局,還在醞釀之中,便已經是連我等不朽金仙,都要跌落塵埃了。”良久的沉默之後,纔是有不朽金仙低低的嘆出聲來,聲音之中,也是充滿了不知何去何從的岐黃。
作爲不朽金仙,他們一直便是高高在上,與雲端之上,俯視衆生——自龍族平定四海之後,數萬年來,雖然爭端從未停歇,但這無數的爭端,波及到了不朽金仙的,只有一次,那邊是四神將奠定威名的那一戰。
這一次的劫波,這些不朽金仙們,雖然也都是早有準備,也各自做好了打算,但沒有人能想到,這劫波尚未真正拉開,還在醞釀之時,便已經有兩位不朽金仙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