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一個小時,這是自樑丹舉兵以來經歷的所有大戰中,最爲漫長的一個小時。
石野部下的兩名偵察兵被楊花腸兒宰了一個,又被孫觀打死一個,楊花腸兒更是在馬上俯身抄手把鬼子的繪圖本撿了起來,耀武揚威,奔來跑去。山上的士兵們頓時一陣高呼,士氣大振。
但石野顯然已經不耐煩了。說實話石野有點想不通,與土匪做戰要動用三千正規兵力,這在龍島師團的作戰史上還是頭一次。雖然樑丹一打同昌與劉家灣戰役石野都參與了,他也承認樑丹的作戰能力是其他普通的鬍子不能比擬的,但是他依然認爲,有一千大日本皇軍,足以剿滅樑丹匪部。
但龍島師團長仍然就近集結了三千士兵交由石野指揮,可見龍島更希望以泰山壓頂之勢,在短時間內速度消滅樑丹匪患,以便在最短的時間內打通錦州到熱河的交通線。並且除了石野這裡的三千人馬之外,在朝陽的清源同樣集結了兩千多人,正在準備與王氏兄弟的部隊進行正面交戰。
眼看着楊花腸兒拿着繪圖本跑來跑去向自己示威,石野的臉頰**了一下。石野與龜尾一樣都是農民出身,如果沒有這場戰爭的話,他永遠都是個農民。所以,他也和龜尾一樣,比那些老牌貴族更珍惜身上的榮譽,從內心深入來講,他希望他能先一步清源結束戰鬥。
“報告,錦州方面來電,飛機已經裝彈完畢,可以再次起飛。”通訊兵對着石野大聲的報告着。
“好,命令炮兵準備,配合空軍,掃平梁丹匪團!”石野猛的抽出了軍刀,“全體準備,掃滅西山、平定同昌,就在今日!”
不多時,天空中再一次傳來戰鬥機的聲音,六架鬼子的飛機這一次把目標全部定在半拉山,炸彈有如雨點般瀉下。而且這一次鬼子特意裝了半數的汽油彈,這種炸彈雖然爆炸威力不強,可是扔到地面就是一片火海,連地面都能燒焦。
“命令炮兵,開火!”石野再一次下達了命令。
剎時間石野身後的幾十門大炮轟天響起,炮彈夾在飛機投下的炸彈當中,落在半拉山頭。本來石野派出偵察兵,是希望觀察清楚樑丹的布兵方式,這樣炮兵在開炮的時候可以有一個側重點。但現在偵察兵被殺,石野索性命令炮兵進行覆蓋式射擊,雖然這樣要多打出半數的炮彈,但石野相信炮擊過後,半拉山上的敵軍將徹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飛機在轟炸了大約二十分鐘之後調轉機頭向錦州方向飛去,但石野的炮兵則又足足多轟了十分鐘之才停下來。
遠遠看去,幾乎在半拉山的山頭上再看不到一棵完整的樹木,甚至整座山頭都被炸低了三寸。石野在望遠鏡裡看到空無一人的山頭,不由哈哈大笑,放下望遠鏡後軍刀一指:“裝甲部隊,衝鋒!”
立刻六輛坦克車向半拉山東面的緩坡繞了過去每輛坦克車的後面,又跟着大約五六十鬼子兵。雖然在二戰其間,德國已經率先使用了坦克的集羣衝鋒,創造了幾乎橫掃歐洲的閃電戰術。但在亞洲戰場上,坦克的主要作用還是用來配合地面步兵的進攻,以步坦聯合作戰爲坦克的主要作戰方式。
在這種作戰方式當中,坦克的速度優勢並不能得到更好的體現,爲了保持與步兵之間的相互掩護,坦克車只能慢吞吞的往山爬。不過日軍的坦克性能卻不錯,尤其是在一開始爲了適應朝鮮的山地作戰,日軍坦克的爬坡能力一流。半拉山的緩坡對於坦克幾乎沒有阻礙,六輛坦克帶着數百鬼子兵一點一點壓了上來。
“土匪就是土匪。”石野狂妄的笑道,“他們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帝國軍人有什麼樣的實力。”
石野這句話或許只是爲了誇耀自己的部隊,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但是這話傳到一邊宮崎九的耳朵裡,宮崎九卻皺了皺眉。他也知道,他的守城部隊在作戰能力上不可能與石野相比,但這話聽起來咋這麼不順耳呢?
宮崎九始終認爲,不是他的部隊打不過樑丹,而是裝備實在有限。他沒有飛機,沒在坦克,更沒有這麼多的大炮,人數上也只有石野的十分之一。今天這場仗,如果把石野的兵權交給他的話,他自信會比石野打得更漂亮。
只可惜,現在半拉山上已經沒有活氣,自己連一點發揮的餘地都沒有。他甚至已經開始在想,是不是應該給哥哥宮崎九六發一封電報過去,讓他想想辦法能不能給自己算一點功勞,好讓自己早日離開同昌。
“樑丹不會那麼容易死的。”有人冷冷的說道,聲音裡似乎連一點思想感情都沒有,讓人怎麼聽怎麼難受。
“藤田君,難道你認爲在這樣的轟炸下,還有人能活下來嗎?”石野十分不滿的看着身邊的這個獨眼人。雖然都是日本軍人,但石野從一開始就很討厭藤田這個傢伙。包括今天的戰役,他本不希望一個憲兵隊長出現在的戰場上。
然而現在在同昌城裡幾乎是誰也管不了藤田的,連宮崎九都越來越對藤田客客氣氣的,每個人都覺得藤田的身上有一種說不來的東西。這個傢伙先是被樑丹一槍打穿了腦袋,卻只瞎了一隻眼,而後又被孫觀的子彈穿胸而過,卻仍然不死。鬼子其實也迷信,無論是宮崎九還是石野都覺得,這個藤田似乎身上不是沾了仙氣,就是沾了鬼氣,反正和正常人不太一樣。因此,當藤田若無其事的跟着隊伍出城的時候,石野想攔,但卻沒敢攔。
“別人能不能活下來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樑丹不會死。”在這裡藤田的官職是最低的,但他無論對誰說話都不那麼客氣,“石野君,想不想打個賭?”
“賭什麼?”石野咬着牙問道。
“就賭一隻眼睛吧。”藤田擡起頭來,用他唯一的一隻眼睛看着石野,“本來我想賭兩隻,但那對你不公平。”
“你……”石野氣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石野剛想大叫着“賭就賭”的時候,半拉山的山坡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衆人擡頭看去,就見一輛坦克車的尾部突然冒出一道火光。緊跟着,就象是連環炮一樣,地面上濃煙起四,炸聲不停。
一般來說,地雷總是要踩上纔會響,可現在出現的情況卻是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裡,數十顆地雷同時炸響,就算是有人拉弦也不能拉得這麼整齊劃一呀。
“子母雷。”藤田說道,“有點着急了,要是我的話,會再多放一輛坦克過進去,然後再引爆。”
山頭的大火還沒有熄滅,山腰處的地雷卻炸翻了天,鬼子的坦克到還真結實,只是被炸斷的鋁帶卻沒有被徹底炸燬。但坦克周圍的步兵卻是血肉之軀,哪裡能擋得住橫飛的地雷殘片?幾百鬼子兵頓時傷亡大半。
與此同時,就聽山頂上傳來李大仙那高亢的聲音:“哈哈哈,小鬼子,沒成想吧?”說話間,手中的機槍已經響了起來。
儘管山頂上的戰壕已經被炸得不成樣子,但看起來丁雄修的防空壕的確管用。在山坡上的地雷將敵勢阻住的時候,山頭上人頭林立,看樣子兩千士兵並沒有傷亡多少。樑丹令一千士兵向山坡上的鬼子壓了過去,又令另一千士兵就地修補戰壕。
火狐狸被鬼子的飛機大炮炸得夠嗆,心裡正窩着一肚子的火,現在一看鬼子兵到眼前了,火狐狸哪裡還會放過?飛刀無法及遠,火狐狸搶過一支步槍,連連扣動板機。無奈,這暗器準的人,其實槍法還真不一定準,連打了幾槍卻沒傷到敵人,氣得火狐狸把步槍扔到一邊。
“團長,還是咱這玩意好使。”李大仙笑道,“我這都不用瞄準。”說着,又是一梭子彈掃了出去,放倒了兩個鬼子。
說實話,機槍手要是象李大仙這麼開槍,純粹就是浪費子彈。以前丁雄也向李大仙講解過什麼叫點射,什麼叫射界等等機槍的使用方法,李大仙當時連連點頭,可一到了戰場上,還是怎麼過癮怎麼打。
孫觀站在樑丹的身邊咬了咬牙:“老子的子彈,不是這麼打的。”那可都是他的兵工廠一顆一顆造出來的子彈啊,被李大仙潑水一樣的打了出去,看得孫觀自己都心疼。
然而別看李大仙這種打法打不死幾個敵人,但這種大面積的火力壓制使得鬼子兵也極爲頭疼。在李大仙的機槍範圍內,鬼子兵根本就不敢擡頭。
被炸斷鋁帶的坦克無法前行,正慢慢的把炮口對準了李大仙槍響的方向。現在鬼子兵無論是進是退,都必須先解決掉李大仙這挺機槍才行。
“李大仙,快撤回來。”樑丹一看不好,對着李大仙連連喊話。
可李大仙打得正過癮,滿耳朵除了機槍聲就是自己的叫罵聲,其他人的話根本就聽不進去。一看坦克的大炮瞄向她了,李大仙的機槍對着鬼子的坦克就開火了,打得坦克車火星四冒,卻無法摧毀坦克車,反到是把幾個擠在坦克車旁邊當掩護的鬼子兵給打死了。
一時間,坦克車邊上的鬼子後盡皆散去,唯有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李大仙。
但聽得一聲巨響,樑丹嚇了一跳,李大仙打仗太猛,又不知道後撤,人肉哪能擋住炮彈啊?
然而響聲過後,李大仙的身邊並沒有炮彈爆炸,卻聽李大仙自己都奇怪的喊道:“什麼破玩意?自己還能炸了?”
樑丹探出頭去一看,就見那坦克已經被炸燬,從裡到外的冒出火苗子。一條人影從坦克車不遠處的散兵坑裡飄了出來,如煙似霧,就在槍林彈雨之中好似閒庭散步、從容不迫,嘴裡還連連說着:“有意思,有意思,我再找個坦克試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