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恆擡眸看了兩眼,然後對少年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微笑。
幸好宋明帆沒瞅見這笑容,不然八成得慌,說不得晚上還得做噩夢呢。
其它人都埋頭苦讀着呢,也沒人瞧見,不然都要覺得宋恆壓力大了,不然好好的人,咋能嚇小孩呢?
這邊假壓力大的宋恆一臉沉思,那邊屋子真壓力大的趙衰唉聲嘆氣,他這回頂着壓力來了,他可真的壓力山大了!
趙安輕輕的放下一杯熱茶,趙衰立馬拿起來就喝,溫熱的,不燙嘴。
喝完茶趙衰甩甩頭,認真溫書了,一點方纔急躁的樣子都看不到了。
趙安稍稍安心了,他爹就這點好,心大,容易下靜心。
第二日,府試進場了,早上天剛亮考場就開門了。
早上是第一場,考的東西和縣試差不離,有底子的考生都不慌的,第一場答題都能答上。
主要在下午的第二場,隨意可不是真隨意,這是臨場應變的,第二場由知府臨時出題。
考題是隨機的,能不能答出來,能不能答好都有運氣在,這一場才關乎排名,也關乎他們是否能名列前茅成爲秀才。
有了第一次,如今第二次進門檢查宋恆的心態已經穩了不少,畢竟後面還要再經歷好幾次,不穩都不行。
其它考生對此雖也有煩躁的,但也只能選擇接受。
宋恆去府試這幾天,宋家一家人掛心着宋恆的科考,都沒心思種蘑菇了。
主要天氣熱了,蘑菇長的不好,這時候種什麼只能靠經驗累積,你想要精密儀器輔助想都別想。
裴玉讓宋明孝把蘑菇架子搬到了地窖裡,幸好家裡翻蓋的時候又挖了一個大地窖,夠放下的,不然這蘑菇也別種了。
裴玉覺得這邊古代的夏天氣溫不比現代低多少,沒個陰涼的地方,肯定是種不成蘑菇了。
蘑菇要陰涼的地方種這一點,村裡人都摸索出來了,有人種菜地裡的,就沒發芽過,在室內和沒有光照的地方纔有長的,這些東西村民們只要一交流就能總結出來。
別小瞧古人的智慧,一點都不比現代人差,如今村裡不少人都在地窖種蘑菇呢。
爲啥裴玉知道這些?
因爲村裡沒秘密的,但凡發生一點事整個村子都知道,何況種蘑菇這事村頭天天有人討論,不想知道都難。
不過宋家這邊找出蘑菇種子的消息還捂的嚴實,裴玉準備等宋恆功名下來了,到時候再拿出來,那時候宋恆好歹是個秀才了,他們家的話語權會漲。
到時候要怎麼分配怎麼操作,他們處理起來都方便快捷很多,也能免去很多麻煩。
府試成績很快就出來了,宋恆的成績沒出意外,第一名,得了府試案首。
這可把宋氏族人驚喜壞了,一個個滿臉興奮的,都忘了找自個的名字了,等他們回神去找自己的名字時,宋恆已經被考生們團團圍住了。
趙衰倒是全心全意的找自個的名字,不爲別的,緊張!
他學識底子不錯,在十二名。
趙安第九名,少年抿脣看了一眼榜首的位置,有點不甘心。
到底年少有些意氣,大概是覺得自己沒考好,情緒有些低落了。
趙衰哈哈大笑着拍着兒子的肩膀:“兒啊,咱們父子一同考中了!揚眉吐氣啊!”
等回村裡,他倒要叫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好生瞧瞧!
趙安知道父親的心結,頓時舒了口鬱氣,那些人的嘴臉着實不好看,這回能出一口惡氣也是極好的。
趙衰高興完趕緊去找宋恆了,他回頭瞅了一眼才發現他的“好兄弟”又是榜首!
難怪他家小子鬱鬱不樂呢,這是打擊大了呀。
等趙衰帶着兒子找到宋恆,宋氏族人也回去看完榜單回來了,除了宋恆還中了兩個。
一位是和宋恆同輩的叫宋長厷,是二伯公家的大房長孫,唸書也有多年,這是第二回考了,排十五名。
另一個是宋明帆,排二十九,正好倒數第二名,可把孩子嚇傻了。
同輩的明經和明拯也詫異的不行,他們三個年紀相仿,都是來一輪遊的,沒想到這小子最放鬆卻最幸運,在榜單的尾巴吊上了。
詫異過後就是高興了,大家回了客棧都喝了點小酒,不是不想一醉方休,是沒錢。
趙衰這個性子的也不敢痛飲一番,只拉着宋恆使勁說以後定要一醉方休之類的。
宋恆笑着應下了,喝酒?我可沒在怕的。
第二日,宋恆和宋長厷揪着宋明帆開始溫書了,兩日後院試,怎麼也得試一試。
宋明帆表示心很累,他一個吊尾巴的能考上生員?那老天爺得瞎了才行。
宋長淵正在家裡算着日子呢,想着該考完出榜單了,不知道幾人考的如何了,心裡抓肝鬧心難受的很。
七叔公依舊在宗祠裡伺候祖宗,每天上香的時候都讓老祖宗保佑他孫子明帆考中,別說,這老頭一天三炷香,估計是沒白燒。
宋家這邊家裡人這幾天倒是全惦記宋恆了,兄弟倆也不搗鼓蘑菇了。
蘑菇長的不好,天氣熱起來了,長的特別慢,又少,十幾天功夫就手指頭大小,還就幾個稀鬆的。
村民們最近也不熱乎的商量種蘑菇了,因爲長不好,也沒種子搗鼓了,都等着過幾日芒種後的雨水,有雨水山上就有蘑菇,到時候他們再去刮山泥。
當然,大家主要等着收麥子了,這邊地裡大多是種麥子的。
水稻也有,但不多,水稻的收成不如麥子好,但大米價錢貴,麥子要便宜很多。
裴玉每回看田地都覺得奇怪,這裡的位置到底是南方還是北方呀?怎麼稻子和小麥都種得?
糾結過一段時間,裴玉不糾結了,一個架空的世界,她白想這些做什麼?
能種能收穫就行了唄,只要不耽誤她過日子,就是能種榴蓮她都不在意。
院試這天到了,正好是芒種,宋恆他們頂着朝陽進了考場,今日是個大晴天。
芒種,又名“忙種”,是二十四節氣之第九個節氣,夏季的第三個節氣,干支歷午月的起始。
芒種,是“有芒之穀類作物可種”的意思。
這個時節氣溫顯著升高、雨量充沛、空氣溼度大,適宜晚稻等穀類作物種植。
農事耕種以“芒種”這節氣爲界,過此之後種植成活率就越來越低。芒種是一個耕種忙碌的節氣,民間也稱其爲“忙種”。
芒種一到,村裡就忙碌起來了,村頭都沒人閒着嘮嗑了。
而宋家這面也準備收麥子了,收了這茬麥子還得種新的下去,秋收又能收穫一波。
“鬥指巳爲芒種,此時可種有芒之谷,過此即失效,故名芒種也。”意思是講,芒種節氣適合種植有芒的穀類作物,也是種植農作物時機的分界點,過此即失效。
所以芒種這一波種植就是今年最後一次了,往後就只有好好伺候莊稼等收穫了。
這些田地一整年還真沒怎麼空置,就冬季能停歇幾個月。
老百姓一年到頭全在地頭打轉忙乎了,可收成真的不多,交了稅收後家家戶戶又得勒住褲腰帶。
裴玉對農事也差不多熟悉了,芒種的事應付起來也算得心應手。
他們家的田地今年都僱人了,家裡不用怎麼出力氣,年頭他們又找了族裡一戶人家幫種,價錢和有福兄弟倆一樣。
和族裡關係好了,這找人就方便很多,族長那邊直接給打理的,實在的族人,一點都不用怕找錯人。
而且嫡支的族人大多是實幹的,偷奸耍滑的也有個別,但會佔族人便宜的真沒有。
等芒種收穫完,村裡開始舉行祭祀活動了。
其實也不是多大的活動,就是家家戶戶用麥面蒸發包,把面捏成五穀六畜、瓜果蔬菜等形狀。然後用蔬菜汁染上顏色,作爲祭祀供品祭祀祖宗神佛,祈求今年五穀豐登、一家平安。
這種習俗裴玉是第一次過,好奇心有了,幹活就有動力了。
有原主的記憶又有吳氏這個好幫手在,一蒸籠的發包很快就做好了。
發包不大,就半個巴掌大小,一看還挺小巧別緻的。
裴玉裝了一些出來,讓宋明理帶着顧承安去親族給送發包,其實就是互相送,圖個熱鬧。
果不其然,兩孩子每次回來都帶回不少發包,每家每戶做的樣式都一樣,只是大小有差異,精巧程度也有差別。
周氏做的最精巧,一個個好看的緊,裴玉都不捨得吃了,心想着以後有機會一定跟周氏學學捏麪糰的功夫,比她前世見過的麪點還好呢!
祭祀完村民們就開始種苗了,田地裡的場面可謂是熱火朝天。
這會子村裡都沒人種蘑菇了,沒種子不說,天氣越來越熱了,種植條件也不好,人工種植做不到前世那種精細程度,加上村民也沒多少經驗,還在摸索階段自然難種。
宋家這邊也沒種蘑菇了,木筐裡的泥土都倒出來了。
蘑菇種植說起來就那樣,但真動手也難,主要器具不齊全,這裡的人種植什麼都全靠手感和經驗,確實難。
不過山地上的地瓜藤倒是長的極好,蔥蔥郁郁的宋明孝已經剪了地瓜藤又種了一波。
村裡不少人也種第二波地瓜了,看到地瓜長勢好,村民們都開心的很,這幾日都能聽到村民對宋家的稱讚多了。
裴玉不大記得種植時間,也沒阻止宋明孝倒騰,她覺得這時候種應該是差不離的。
而且這地瓜的種植也是摸索階段,多試試以後就知道了,種地這方面要是想靠她前世的經驗顯然是靠不住的,還不如家裡幾個會種地的靠譜。
裴玉看着麥堆,想到了大黑,騾子拉磨,磨麥粉,省時省力。
在府城車馬行吃好喝好的大黑突然打了個冷顫,它覺得自個被盯上了。
大黑瑟瑟發抖的搖搖尾巴,看着上好的飼料都沒食慾了,它不大靈活的腦子感覺到了不好的預感。
而宋恆這邊已經考完了院試,幾人疲倦的回了客棧,倒頭就睡。
院試的難度比府試要難一些,而且時間更緊,考生是一直緊繃的狀態,精神高度集中就非常容易疲憊。
院試畢竟是優中擇取,自然難度上會加大許多。
宋恆應付考試倒是沒怎麼費力,就是應付來結交的考生有點煩了,府試案首的名頭真的不要太吸引人。
往常和世家等權貴打交道,他也沒覺得多累,偏生和這些讀書儒生打交道費心神的很。
果真,儒生的嘴皮子是最溜的,說話一套套的,煩人的很。
不過有幾個眼紅嫉妒他說酸話的他倒是挺喜歡,宋大佬懟完人之後通體舒暢。
等幾人一睡醒,客棧送來了一桌酒菜,說是恭喜他們考中的。
幾人沒拒絕,笑呵呵的祝賀了掌櫃幾句,掌櫃的話也不多,主要是來認個臉,混個面熟,說完恭喜的話也就走了。
宋恆和宋長厷都是有閱歷的人,對這種事情一點都不陌生,應對起來算如魚得水了。
倒是幾個小輩緊緊張張的,麪皮有些薄了。
特別是宋明帆,對於自己考上秀才還是不太敢相信,別人幾句恭喜,說一句少年有成,他都能紅了耳朵,手腳不自在起來。
宋長厷吃完飯把宋明帆拎出來一頓教訓,就怕這小子往後還這樣丟人,好歹是個秀才相公了,往後子在村裡代表的可是他們嫡支宋氏。
畏畏縮縮的成什麼樣子,一點讀書人的風骨氣度都沒有!
宋恆對這孩子沒啥教訓的想法,這孩子記憶力不錯,但心靜不下來,讀書的時候又不愛動腦子,確實在讀書這塊沒突出的天分,要是往後再不能靜心,估計考上秀才也就到頭了。
宋明帆捱了一頓批,委委屈屈的看了眼宋恆,見宋恆沒打算接着教訓他頓時鬆了口氣。
嗐,考上秀才了也不是啥好事啊,還得被族伯父批一頓!
可轉頭想到能免稅,宋明帆又笑了,家裡幾畝地不用交稅了,快活!
幾個同輩的瞅了他一眼,皆目露嫌棄:嘖,傻里傻氣的。
宋明帆不慫他們的,立馬翻了個白眼回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