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霍郎中的身上,這個小小的醫生,竟然有本事弄死了一方諸侯,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不敢置信。
左夢庚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一旁的部將也是怒氣沖天。盧光祖冷笑着說道:“薊國公,想用一個江湖郎中替王允成脫罪,進而詆譭左帥,這種卑劣的手段,實在是讓人看不起,左帥仙去已經一個月了,霍郎中不冒出來,你們安國軍一來,他就跳了出來你,這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情?這還不是你們的一齣戲嗎?”
霍郎中突然跪爬了幾步,衝着顧振華恭恭敬敬的磕頭。
“左賊死了之後,小人沒有離去,是爲了斬草除根,讓左氏斷子絕孫。小人給左家人配的藥物當中,就有影響生育的藥物。最近幾年,左夢庚這個蠢貨倒是生了三個兒女,不過可惜全都流產了……”
“你說什麼!”左夢庚突然像是發怒的獅子,一把揪住了霍郎中的衣服,十指已經扣進了他的肉中。
霍郎中雖然吃痛,但是臉上還是得意的笑容:“左夢庚,本來我想慢慢的弄死你們家每一個人,但是沒想到左賊竟然突然死掉了,少不得就要加快速度了。你自己這些天有什麼感覺,難道還不知道嗎?實話告訴你,這輩子你也別想有孩子了,你們左家就等着斷子絕孫吧!”
一個堂堂大男人,誰能不好面子。竟然當場被人指出,左夢庚簡直無地自容。他心裡頭也忍不住發毛。的確這兩天他也硬不起來了!
本來還當是太過操勞,還想着從霍郎中手裡討點藥吃,哪知道這藥竟然是催命的冤家!
左夢庚頓時狂性大發,他伸手掐住了霍郎中的脖子,雙手用力,直掐的霍郎中臉色通紅,眼珠外弩!
“左少帥,且慢。聽他把話說完了!”
顧振華一擺手,周英傑急忙躥了過來,拉住了左夢庚的手。
“少帥,你快鬆手吧,還是讓他說完。要不然你這輩子就再也當不成男人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周英傑一句話,氣得左夢庚渾身亂顫。就連堂外的老百姓聽到之後。都忍不住心頭暗喜。
善惡到頭終有報,這左氏父子無惡不作,最後竟然落一個斷子絕孫的下場,真是蒼天有眼!
外面聚集了上千的百姓,不少人都受過兵痞的荼毒,聽到了這個消息。無不暗喜,有人更是瘋跑回家中,把這個暢快的消息告訴家人鄰居,讓大傢伙都樂呵樂呵。
周英傑和幾個士兵好不容易把他們分開了,霍郎中脖子上留下了紫青的印子。幾乎被掐死了。
有人拍打前胸,按人中。又給灌水,好不容易纔清醒過來。
霍郎中掙扎着又跪在了顧振華的面前,眼中垂淚。
“薊國公,常言道醫者父母心,霍某學了幾十年的醫術,最後竟然用醫術去殺人,有愧祖師爺,根本沒有臉面活在世上,只求一死!不過在臨死之前,請容我把話說完,若非左良玉沒有一絲人味,我也不會幹這種事情。”
霍郎中忍不住訴說起當年的事情,他從小學習醫術,後來到了江南,還向着吳又可請教過醫術,學成之後,回到了老家。師父董耀棠老先生把唯一的女兒許配給了他,還把祖上經營的藥鋪也給了他。
霍郎中從一個窮小子,一步登天,有了嬌妻,還有了產業,一家人過得十分舒心,董耀棠年歲漸長,就到了鄉下養老。正好那一年霍郎中帶着妻子還有一雙兒女,回到鄉下看望老人。
一家人好不快活,霍郎中住了幾天之後,帶着幾個青壯進山,去找幾味特殊的藥材,想要給老師兼岳父治療腿病。
他在山裡頭迷了路,走了七八天,纔好不容易回到了家中。到了家之後,他頓時就嚇傻了。村裡頭到處都是屍體,已經開始腐爛,蛆蟲爬滿了一地。引來了無數的老鷹和野狗,吞噬屍體,野狗的眼睛都變成了綠油油的,對着霍郎中他們齜牙咧嘴,竟然有了返祖的跡象。
霍郎中也顧不得噁心,他和幾個青壯連滾帶爬的跑到了家中。結果一看老師董耀棠的屍體就趴伏在門口,腦袋已經不見了,一腔的血水浸透了地上的黃土。
在往裡面跑進去,在正廳正好看見了妻子的屍體,懸掛在了房樑上。渾身上下的衣服已經撕扯沒了,到處都是傷痕,有刀傷,有撕扯的,尤其是臉上,一顆眼珠子被生生的挖出來,黑漆漆的眼眶裡頭還爬着蛆蟲。
最令霍郎中絕望的就是在妻子的下體,竟然還插着一柄腰刀,在身下是一攤暗紅的鮮血。牆角還有兒子的屍體,明顯是裝載牆上,腦袋被生生撞碎了。女兒的屍體則是在另外一個房間,被砍成了三段。
三位至親就這麼沒了,霍郎中幾乎能想象出他們死時的悽慘。這些獸兵殺了老師,然後又強行侮辱妻子,把她活活致死,兩個孩子在一旁哭鬧,喊叫。竟然有人抓起了兒子,摔在了牆角,把腦袋打碎了。小女兒也被殘忍的分屍,霍郎中在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他甚至有一死了之的衝動。
“薊國公,小人當時就在妻兒的屍體前面,足足坐了三天。我有心陪他們去,可是惡賊沒有伏法,我哪有臉見他們啊!苦思冥想,小人就是一介醫生,我能用的辦法就是自己的醫術。從此之後,我就追着左良玉的人馬,他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行醫揚名,漸漸的讓左良玉知道我,把我請到了他的身邊,替他治病。多少次我都有直接用藥毒死他的想法,但是正所謂要解心頭恨,鈍刀斬仇人!我就要用慢性的毒藥,一點點送殺人的惡魔去死!不光是他,他的妻子,他的兒子,他的孫子,我全都不放過,左家必須斷子絕孫!”
霍郎中說到這裡,冷笑了一聲:“薊國公,本來小人想要自走了之,可是心裡頭憋着話,不吐不快啊!聽說您一向嫉惡如仇,把霍某人千刀萬剮,我都沒有怨言,只求您能把這些作惡多端的惡人、兵痞一一殺掉,替天下的百姓出口怨氣!”
“求!您!了!”
霍郎中撲在了地上,腦門磕在花磚上,五體投地。
聽着他的講述,在場衆人全都渾身發冷,尤其是左夢庚手下的那些將官,更是膽戰心寒。霍郎中說的事情,他們不是不清楚,相反他們還無時不刻都在造孽。
蟻民不足爲慮,可以隨意的虐殺,哪知道一個普通的醫者,竟然有這樣的心機和手段,實在是太可怕!
一直在地上坐着的王允成突然站了起來,仰天狂笑,發瘋了一般,他一瘸一點的到了左夢庚的面前。
“蠢貨,你現在知道誰殺了你爹吧?就是他自己!老夫落到今天的地步,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不過老夫可真是替你們悲哀啊,拼死拼活,打了二十幾天,你們竟然一個勝利者都沒有,真是可發一笑!”
王允成說完,突然猛地一轉身,一腦袋撞向了堂上的柱子。只聽得啪的一聲,腦漿迸裂,王允成緩緩摔在了地上,已經氣絕身亡!
“這!”左夢庚他們看到了這裡,只覺得渾身發冷,不寒而慄。
沒錯,他們打了這麼長時間,到了如今,究竟誰是勝利者啊?
左良玉不是王允成殺的,而是被一個郎中用過量的春藥弄死的,而且又牽涉到了屠村慘案,這可是天大的醜聞!
到底該怎麼收場,他們這些左良玉的部下,又該如何?
要不要爲了慘案負責,還有臉繼續待在湖廣嗎?
盧光祖突然像是發瘋了一樣,急忙喊道:“薊國公,馬上把所有人都抓起來,今天的消息不準走漏一個字!”
顧振華微微冷笑:“盧總兵,事到如今,還想瞞着嗎?”
左夢庚眼珠子也瞪圓了:“顧振華,你真想和我們撕破臉?”
“哈哈哈,軍人辦事,講究丁是丁卯是卯,事實如何,會繼續拷問霍郎中,然後本爵向朝廷上書,該怎麼處置,就聽朝廷的意思吧!”
“顧振華,你別欺人太甚!”
“左夢庚,你們父子作惡多端,這就是報應。本爵想這種殺良冒功,屠戮百姓的事情,你們爺倆乾的不少吧?從今天開始,凡是這種案件,都可以到按察使衙門,向本爵告發。正所謂惡貫滿盈,你們父子是罪魁禍首,該受的懲罰,一個也跑不了!”
顧振華說完之後,毫不搭理左夢庚,直接擺手讓人帶着霍郎中,一同回到後面。吳凱傑在經過左夢庚身邊的時候,還笑道:“少帥,別傻站着了,不然小心把你當成犯人,也給扣下來!”
“哼!”左夢庚狠狠的跺了跺腳,帶着所有人衝開了外面的人羣,一溜煙回到了帥府。
盧光祖也緊緊跟隨,他們一直到了書房,盧光祖面色嚴峻地說道:“少帥,我仔細的推想了半天,咱們都上當了,最開始的時候,您可沒懷疑王允成,而是因爲火銃的問題,您和王允成有了誤會,張應元才執意對王允成下手。現在看起來,這個火銃纔是罪魁禍首,顧振華他處心積慮啊!”
左夢庚也瞬間清醒過來,咬牙切齒的說道:“好一個顧振華,我和他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