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
管家跌跌撞撞的往府裡跑,高忠文正在躺椅上面,敞着懷,一旁的侍妾搖着扇子,旁邊還擺着半個沙瓤西瓜。
“嚎什麼喪,天塌下來了嗎?”
“老爺,比天塌下來還可怕啊,大少爺被人給殺了!”
“什麼!”高忠文頓時翻身坐了起來,一把揪住了管家的胸口。
“你說什麼,給我說清楚點?”
“老爺,大少爺被殺了,一起帶去的幾百弟兄也都沒了。”
“啊!”
高忠文像是受傷的野獸一般痛叫一聲,一下子將管家摔在了地上,一揮手,將身旁的小桌推到,西瓜摔了一個粉粉碎,嚇得小妾慌忙後退。
老東西在地上轉了兩圈,衝着管家大聲的吼道:“是誰,是誰殺了大少爺?老夫要和他拼命!”
“是……”管家剛要說話,突然間外面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無數的騎兵衝了過來,將高府全都包圍起來。
“快,去召集所有家丁,給我擋住賊人!”
高府的家丁聞風而動,趕快將大門關好,然後各自抄起了傢伙,全都涌到了院牆下面,嚴陣以待,高忠文也拿着一把寶劍壯膽。
“這就是高家吧?”嶽破虜大聲的問道。
“沒錯,就是這個老東西家,這些年不知道多少鄉親都被他給逼死了。”流民們紛紛痛罵高忠文。
“嗯,大家聽着,一會兒進府之後,你們只管抓人,不準濫殺,也不準搶掠,如果出了問題,本官一個也不放過!”
“大人放心。”
嶽破虜交代清楚之後,看了看在府門嚴防死守的家丁,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就憑着這麼一個玩意,也想到安國軍,簡直癡心妄想!”
一擺手,十個火銃手跑了過來,離着府門一百步之外,他們單腿跪地,將火銃對準了府門。
“不好,快放箭!”府裡面有人喊道。頓時有幾個弓箭手張弓搭箭,向着外面射過來,不過憑着他們的本事,弓箭到了五十步之外,就沒了力道,在七八十步的地方就紛紛落地,一點作用都沒有。
這時候火繩閃動,一排硝煙升騰,熾熱的彈丸砸在了木門上面。頓時木屑四濺,門上的菊花釘也被炸得到處亂飛。
一輪射擊,府門就搖搖欲墜。裡面的高忠文嚇得渾身冒冷汗。
“快,搬石頭,把門給我堵上。”
家丁還沒等動彈,第二輪的巨響就傳了過來,強大的動能將門閂震斷,巨大的門板砸了下來,兩個家丁被壓在了下面。
沒有了遮擋,高府裡的人毫無掩護的暴露在了安國軍的面前。
“衝,給我殺進去!”
嶽破虜一揮彎刀,士兵們都跟着涌了進來,家丁們也沒有抵抗的勇氣,紛紛放下了刀劍,老老實實的站在了一邊。
高忠文也嚇得渾身亂抖,不過老東西還是非常有經驗的,他把腰刀乖乖的扔在了地上,然後扯着嗓子喊冤。
“大人,小老兒奉公守法,行善積德,從來不做虧心事,您這是爲什麼啊?”高忠文彷彿自問自答一般,又說道:“一定是小老兒不明白事,軍爺都來了,小老兒竟然不知道孝敬,實在是罪該萬死,小老兒願意獻上白銀一,哦不,是三萬兩,求軍爺饒命啊!”
嶽破虜冷笑着走了過來,“三萬兩?老東西就等着給冤死的亡魂償命吧!”
這時候杞縣的災民百姓都涌了進來,他們都把高忠文恨透了,遭了災老東西非但不減免租子,還加倍的討要。老百姓稍微拒絕。非死即傷,家中的妻女更是被掠去無數。老東西又趁機兼併土地,整個杞縣儼然都是高家的產業。
“大人,就是這個老東西爲非作歹,讓我們殺了他吧!”
“不忙,先把他抓起來,查清了罪行之後,任由你們千刀萬剮。”
“多謝軍爺!”流民們感激不盡。
就在嶽破虜搜查高府的時候,顧振華已經進入了杞縣的縣衙。縣太爺在半個多月之前,擔心水災淹到,早就跑了。顧振華接手了一座空廟,他到了後堂,剛剛坐好之後,就對康大力說道:“去把那兩個要參軍的女人帶過來。”
康大力急忙點頭,不多時兩個女人就走了進來,她們還有點害怕,彼此拉着胳膊,年紀大一點的只是低着頭,年紀小的還偷偷的四處張望。
到了顧振華的面前,兩個人一同萬福施禮。
“小女子只求加入安國軍,洗雪恥辱,還請國公爺成全。”
顧振華微微一笑,“你們能不能先說說原因,爲什麼執意要從軍,要知道這軍隊可是男人的天下,沒有合適的理由,本爵也不好破例啊!”
“國公爺,此言差矣,遠的不說花木蘭,穆桂英。就說本朝,秦良玉老夫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堪稱巾幗英雄。奴家不敢與秦老夫人相比,只求薊國公能開恩,給奴家報仇雪恥的機會。”
“報仇?你想找什麼人報仇?”
“韃子!”女人毫不猶豫的說道:“奴家名叫陸明貞,這是妹妹明月。奴家本是滄州人士,韃子殺入了州城,要求三日之內剃髮易服。家父不願意降清,懸樑而死,家母也隨着去了。韃子還不依不饒,又殺死了大哥大嫂。我們躲在了柴房三天,苟且性命,卻見到韃子在村中燒殺搶掠,壞事做絕!”
說到這裡,陸明貞已經哭得如同淚人一般,啜泣着說道:“一家四條人命,至親骨肉,這筆血債奴家一刻不敢望,雖然陸家沒有男人了,但是女子也一樣可以,奴家只盼着國公能給一個機會。我們姐妹一路要飯南下,聽說安國軍打贏了韃子,奴家姐妹一心投軍,吃再多的苦都可以!”
顧振華聽完點了點頭,“你們立志報仇,這是好事情,安國軍也有一些女兵,不過都做軍醫的,負責包紮傷口。”
“不成!”年齡小點的陸明月忍不住說道:“要解心頭恨,拔劍斬仇人。我們要到一線作戰!”
“凡事不是你們說成就成的,本爵雖然有意擴大女兵,但是訓練還是要參照男兵,不能打折扣,畢竟戰場不分男女,那是你死我活的地方,你們能受得了嗎?”
“沒有什麼受不了的,我和姐姐剛剛還殺了一個人呢,就是那個高覺!”陸明月挺着胸脯說道:“沒什麼好怕的,反正死了就能和家人見面了。”
顧振華一看這兩個女人十分堅決,心裡也是一動,他的確有組建女兵營的想法,畢竟男女生理不同,有些任務必須要用到女人。
“對了,女兵也要體檢啊,本爵剛剛看到明貞姑娘似乎纏了足,這可不行。”
明貞一聽頓時臉色就垮了下來,珠淚從眼角滾落。
“國公爺,難道不能通融嗎?”
“肯定不行,軍隊一聽要徒步行軍幾十裡,上百里,安國軍正在訓練士兵的鐵腳板,姑娘纏了足,走不遠,也走不快,怎麼打仗啊?”
陸明貞一聽,臉色灰白,抽抽搭搭的痛哭起來,“奴家姐妹兩個,差了三歲,小妹那時候家道敗落,雙親偏愛,就沒有纏足。真沒有想到,到了現在竟然小妹纔有機會給家人雪恥。也罷,奴家就到地下,陪着雙親!”
陸明貞轉身就要碰柱自殺,康大力他們急忙扯住了她,陸明月更是拉住了姐姐的胳膊,淚水在眼珠裡亂轉,死死咬着嘴脣,不讓自己哭出來。
顧振華也皺了眉頭:“陸姑娘,何必輕生呢,就算只有令妹能加入軍隊,你也可以替她祝福,等着勝利的消息,豈不是更好嗎?”
陸明貞滿臉的淚水,“國公爺,實不相瞞,奴家一路南逃,遇到的惡人不少,已,已非……唉,既然不能報仇,奴家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啊!國公爺您也不用攔着,小妹你也不要傷心,姐姐這樣的人,死了是一種解脫,就盼着小妹能好好活着,等到除盡韃子的那一天。”
“陸姑娘,想要報仇,也不一定非要參軍打仗,完全可以動動腦筋,以智取勝。”
陸明貞一聽,頓時顧不上哭了,急忙跪在地上,磕頭作響,“國公爺,求您指點明路,不論是做什麼,奴家都願意!”
“當真?”
“自然,奴家早就把自己當成了死人,還有什麼好怕的。”
“本爵到真有一個想法,最近軍樂司一直在訓練一批能歌善舞,琴棋書畫具佳的戲子進京,陸姑娘有興趣,大可以試一試。”
“戲子?這,這和報仇有什麼關係?”
“關係當然太大了,韃子進關之後,喜好享受,正好可以投其所好,靠着唱戲接近韃子。”
陸明貞也是冰雪聰明,頓時就明白了顧振華的意思,鄭重其事的磕了三個響頭,腦門已經是一片淤青。
“國公爺,不論能不能成,您給了奴家這個機會,就是天高地厚的恩德,奴家只有來生當牛做馬,報答您了!”
“起來吧,陸姑娘,你們先去收拾一下吧,然後就去報道。”
顧振華一擺手,讓手下人帶着兩個姑娘下去。康大力在後面看着,忍不住笑道:“國公爺,這這兩個女人真是厲害啊,男子漢都未必能如此吧?”
“的確,可不能小看女人啊,有些時候,她們能辦成男人永遠都做不成的事情!”
顧振華並不是一時起意,一個穿越者最大的優勢就是熟知歷史,要是能在關鍵的時候,弄死幾個韃子大將,說不定就能扭轉局面,製造更多的有利條件。爲了對付滿清,顧振華是什麼主意都敢用,陸明貞就是一枚不錯的棋子。
這個女人漂亮,身段修長。雖然一身的破衣,滿臉的塵垢,也擋不住風采。這樣的女人送到了京城,保準能紅起來,到時候再去刺殺韃子大將,甚至親王,絕對是淬了毒的匕首!
安排了陸氏姐妹之後,安國軍迅速的處理了高忠文,他們一家全都被砍了,那些豪奴打手有人命案的也都沒有放過,全都殺掉。剩下的被充作苦役。
顧振華也不會在小小的杞縣逗留太久,他留下了一點人馬,另外又留下了秦時孝等十名屯田官,讓他們負責把杞縣的流民分派好,然後儘快的組織田莊,恢復生產。
在歸德還能種一茬土豆,而眼下卻沒有辦法了,只能全力籌備冬小麥種植,只求明年能有一個好收成,在這段是時間當中,流民只好靠着貸款過日子。顧振華也樂得用這種手段,綁住流民,讓他們乖乖給自己幹活。
五千步兵,一千馬隊,外加三萬流民武裝,在顧振華的帶領之下,浩浩蕩蕩的向着開封一路碾壓過來。
作爲河南最大的城市,也是整個河南的中心,顧振華是志在必得。就在他出兵之前,已經派出了吳凱傑出使巡撫陳潛夫。
吳凱傑儼然就是欽差大臣一般,到了開封,一點都不客氣。
“撫臺大人,國公爺剛剛送來了公文,他老人家兩天之後,就趕到開封,你看該如何迎接呢?”
“下官早就仰慕薊國公許久,國公能親自駕臨,下官自當隆重迎接。”
“撫臺且慢!”挨着陳潛夫,坐着的是大梁兵巡道袁樞,他本是袁可立之子,和東林黨人有着不錯的私交。
“撫臺,按理說薊國公功高爵顯,來到開封,主持大局,我們全都不勝歡迎。可是薊國公在杞縣所作所爲,未免有些失禮了吧!”
袁樞說着,站起了身,大聲的說道:“士人乃是國本,豈可輕易動之,薊國公竟然用流民爲軍,殺死高忠文全家,實在是讓人沒法理解。要是到了開封,也大開殺戒,我們又如何自處?”
吳凱傑一聽這話,頓時哈哈大笑,滿臉的不屑,“撫臺,在下聽說您在二十五歲的時候,娶紹興孟氏長女爲妻,後又見孟家三女容貌過人,您又去拜求岳父大人,將三女也嫁給你,不知可有此事啊?”
陳潛夫一聽,頓時老臉一紅,急忙說道:“年少輕狂,惹笑話了。”
“哈哈哈,在下可不是笑話撫臺,亂世當中,英雄就不該受制小節。祖宗的江山都不保,何必守着老規矩呢!河南正是大破大立的時候,此等大事,唯有薊國公能爲之,撫臺大人,您是想逆流而上,還是想順勢而爲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