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
顧振華聽到這話,頓時有點頭暈目眩,明末的確是戰亂頻繁,天災人禍不斷,尤其是瘟疫更是駭人聽聞,甚至有人將大明朝滅亡的原因都歸咎到瘟疫上面。
到了這個時代之後,顧振華也的確發現了不少疫情,在京城的那段時間,天天都有死人,而且顧振華還打着運瘟疫死人的旗號,往城外轉移家屬。
不過真正當瘟疫出現在身邊的時候,顧振華還是一陣膽戰心寒,憑着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恐怕根本無法控制。一旦軍營裡面大面積出現瘟疫,搞不好整個軍隊都會崩潰,誰也無法倖免。
“破虜,是怎麼發現感染瘟疫的?”
嶽破虜低着頭想了想,然後說道:“大約是從昨天下午開始,先是聽說別的軍營出現了瘟疫,接着咱們軍營就有人倒下去了,而且數量越來越多。特別是到了今天早上,清點人數,居然有一百多人病倒了。軍醫官說要把病人隔離,結果,結果消息傳到了大帥那裡,大帥說軍情緊急,必須儘快處理,不能感染其他人。”
嶽破虜說着把拳頭也攥緊了,一想到剛剛還在一起的袍澤兄弟,轉眼竟要被生生活埋,那種撕心裂肺的痛,簡直讓人發瘋。
說到了這裡,顧振華終於弄明白了,原來活埋的命令竟然是吳三桂下的,果然是慈不掌兵啊!
不過這個決定也沒有錯,如果真是瘟疫,那些感染的士兵都是傳染源,果斷處置,也是對的。
“大人,聽說瘟疫是老天爺的懲罰,是不是咱們做錯了事,得罪了上天啊?”嶽破虜戰戰兢兢的問道。
顧振華笑道:“我們在老天爺的眼睛裡,就是一個爬蟲,人家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沒空搭理咱們。其實瘟疫也不是那麼可怕,只要措施得當,還是可控的。”
“大人,您還懂治療瘟疫嗎?”嶽破虜驚喜的問道。
“不是能治,而是能夠避免,瘟疫不是憑空而來的,多數都是動物或者是人的屍體腐爛,滋生的細菌,尤其是老鼠一類的。對,就是肺鼠疫!”
顧振華也猛然想起了,明末的瘟疫很長時間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不過就在清末的時候,終於被一個人搞清楚了,那就是伍連德!
俄國人在修築中東路的時候,破壞自然環境,造成了東北鼠疫流行,由於和西方的黑死病症狀不同,結果西方人並不認爲這是鼠疫。可是經過伍連德的研究,認定出現在東北的就是鼠疫,只不過和西方的腺鼠疫不同,而是肺鼠疫!
由此也揭開了明末瘟疫的面紗,一想到肺鼠疫可怕的死亡率,顧振華也是不寒而慄,要真是在關寧軍中大範圍的傳播,只怕吳三桂要有**煩啊。
什麼“西軍”、什麼“飛鼠疫”,嶽破虜是一個字都聽不到,但是卻不妨礙他心裡頭燃燒起熊熊的希望之火。
撲通!
嶽破虜突然跪在了顧振華的面前,砰砰磕響頭,腦門都紅腫了。
“破虜,大老爺們別動不動就下跪,快給我起來。”
“大人,求求您了,兄弟們馬上就要被活埋了,您可要想想辦法,救救他們啊!”
“破虜,不是我不想救,而是一旦診斷是鼠疫,我真的束手無策。只能提點建議,比如注意通風衛生,要帶口罩,避免其他人被傳染而已!”
“大人,不管怎麼樣,死馬當活馬醫,您一定要幫忙啊。”
顧振華也點了點頭:“破虜,你先去找點乾淨的紗布過來。”
“唉!”嶽破虜從地上爬起來,撒腿就跑,不多時就抱來了一大堆的紗布。
“大人夠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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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用了,嘴纔多大,用得着這麼多嗎!”
“嘴?要把嘴塞住嗎?”
顧振華也沒搭理嶽破虜吃驚的模樣,而是拿過了一塊紗布,又從靴子裡抽出了匕首刀,將紗布疊好,裁成了巴掌大小的一塊。然後有扯了兩根細帶,把四角系起來,一個簡易的口罩就做好了。
“還算不錯。”顧振華試用了一下,十分滿意。緊接着又給嶽破虜做了一個。
“帶上,和我一起去看看染病的弟兄們!”
“大人,這玩意什麼用啊?”
“沒聽過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嗎,給嘴按上一個門,省得傳染。”
嶽破虜急忙戴好,然後屁顛屁顛的在前面帶路。繞過了幾個帳篷,就來到了一片病人的帳篷前面。
離着老遠就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叫聲,聲音格外的悽慘,好像來自地獄一般。
“啊,我不想死啊,饒了我吧!”
“我要見大帥,別殺啊!”
“牛三,我還給你擋過箭呢,咱們是哥們啊,你能眼睜睜看着我被活埋嗎?”
……
哭喊之聲,不絕於耳,有幾個士兵實在是承受不住了,跪在了郭雲龍的前面,痛哭流涕:“大人,我,我們下不去手啊!”
“下不去手也要下,他們不死,大傢伙都要死。讓他們放心吧,平西伯已經說了,他們死了之後,家屬平西伯會幫着撫卹,都安心的走吧。”
郭雲龍雖然嘴上說的硬氣,但是心也在流血,都是跟了自己多少年的老部下,沒在戰場上喪命,結果卻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還要被活埋,簡直讓人難以接受。
眼看着土坑越挖越深,距離死亡也就越來越近。就在這時候,突然跟在郭雲龍身後的衛兵臉上一陣扭曲,一張口哇的吐了一口黃綠的髒水,緊接着單手捂着小腹,撒腿就跑。
一個士兵這樣,兩個士兵這樣,原本就有一百多人病倒,轉瞬間有多了十幾個人,郭雲龍的臉都綠了。
緊緊站在他身旁的是一箇中年的軍醫,這傢伙乾瘦乾瘦的,兩隻黃眼珠來回亂轉。
“遊擊大人,看見沒有,我說的沒錯吧,這就是瘟疫,已經向全營蔓延了。趕快動手,將病人都處理了,或許還能保住更多的性命。”
郭雲龍皺着眉頭,忍不住問道:“先生,你就沒有治病的方法嗎?”
“瘟疫,那是天災啊,老天爺降下來的懲罰,或許我老師吳又可先生還有回天之力,我是束手無策了!”
“哎,也是他們命苦。來人,送弟兄們上路!”郭雲龍痛苦的說道。
就在這時候,顧振華和嶽破虜也趕了過來,離着老遠顧振華就問道一股刺鼻的臭氣。
“大人小心!”
顧振華急忙停住了腳步,往腳下一看,一坨黃黃的東西,傲然挺立在眼前。再往四周看去,遍地都是地雷,幾乎都沒有下腳的地方。
哪裡是軍營啊,分明就成了露天的茅房,顧振華皺着眉頭走了進來。正好看到了郭雲龍正在指揮着把生病的士兵推到土坑裡頭。
“救命啊,我還沒活夠啊!”
士兵嚎咷痛哭,但是周邊的人都彷彿聽不見一樣,毫不遲疑的往裡面推人,一個接着一個,就像下餃子一樣。
這時候郭雲龍也看到了顧振華,尤其是讓他詫異的是顧振華還戴着一塊紗布,把口鼻都遮掩起來,看得十分怪異。
“顧爵爺,您,您這是怎麼回事啊?”
“郭大人,顧爵爺懂得瘟疫。”嶽破虜興奮的說道:“這東西叫口罩,爵爺說了,戴着口罩,能防止傳染!弟兄們都有救了!”
一聽嶽破虜的話,郭雲龍,還有周圍的士兵全都大吃一驚。這位爵爺還懂得醫術,實在是太出人預料了。
嶽破虜興奮的叫嚷,讓土坑裡面的士兵也重燃希望,一個黑大個踩着別人的肩膀,渾身用勁,從一丈來深的土坑蹦了出來,手扒着坑邊,別人用力踢着他的腦袋,踩着他的手指,他也毫不在乎。
“顧爵爺,小人是胡山啊,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他這一喊,頓時坑裡的人都跟着喊了起來。有的人已經發病一晚上了,也不知道跑了多少次茅房,渾身的力氣早就沒了,但是到了這時候,一個個也都把顧振華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拼命的喊着。
“顧爵爺,您真懂瘟疫嗎?”郭雲龍吃驚的問道。
“算不上明白,略知一點。”
“既然是略知,就不要丟人了。”郭雲龍身後的軍醫冷笑着說道:“實不相瞞,在下的老師是名震天下的吳又可先生,在山西,陝西一帶,治療過多少瘟疫病人,我這一身本事都是和他學的,又豈會出錯。”
顧振華微微一笑:“這位先生,本爵可沒說你是對是錯,難道本爵看看都不成了嗎?”
“白白浪費時間,要是讓更多的人感染,這個罪名我可不敢承擔!”這位軍醫斜着眼睛,十足高傲的模樣。
郭雲龍只能苦笑道:“大人,孫先生脾氣耿直,還請您不要見怪。您要是執意看一下,那就看吧,總歸是弟兄們的一線希望。”
顧振華也不搭理孫醫官,而是來到了士兵的前面,一連檢查了五六個人,郭雲龍和那位孫醫官都跟在後面。
半晌顧振華才站起身,嘆氣說道:“古人說庸醫害人果然不假啊,而且還是一下子害了一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