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未央宮。
此時的天色正值朦朧,恢弘莊嚴的大殿內站着諸位朝臣,正議論着國家大事。
天子劉協坐在皇帝位置,聽着下方羣臣的彙報,也是聽得雲裡霧裡。他今年僅有七歲,朝廷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都不明白,九成九的事務都是三公和尚書檯在打理處置。
臣子們彙報完畢,年少的天子打了個呵欠,顯然昨夜並未睡好。他看向羣臣,儘量使自己面色鄭重一些:“諸卿,可還有事情要奏?”
“回陛下,臣等無事。”臣子們躬身答道。
“既然無事可奏,那就……”
‘散朝’兩個還未說出,殿外忽然響起一陣刺破蒼穹的通傳稟報:“右將軍呂布求見!”
聽得這聲通傳,殿內的百官們頓時一陣騷動,竊竊私語起來。
“呂布這傢伙怎麼回來了?”
“誰知道啊,他不是遠在西涼平亂嗎?誰讓他回來的?”
“不知怎地,我心裡邊總感覺不踏實,有股不好的預感……”
正準備離座的劉協聽得通傳,又只好耐着性子坐回到位置上,整了整衣冠,然後才緩緩說道:“宣呂卿進來。”
先帝在世的時候,就曾說過呂布是把神劍,可以用來開疆拓土、討伐叛亂,或是推行新制,唯此人可一往無前,所向披靡。
這些話,劉協一直都記在心裡,所以潛意識裡也將呂布當做可以託付大事的良臣。
聽得天子宣召,立在殿外的呂布脫去鞋履,又將腰間佩劍解下,交於門口宦官。
隨後,走進大殿。
“臣呂布,拜見陛下,陛下千秋無期。”
呂布站在未央宮的大殿中央,躬身抱拳。
“呂卿免禮。”劉協擡了擡手,示意呂布起身。
呂布剛剛直起身軀,旁邊便有人借題發揮起來,厲斥於他:“溫侯,你來面聖竟然不換朝服,就這樣穿戴軍中甲冑進來,意欲何爲?驚着了陛下,你擔待得起嗎!”
說着,那人又面向天子拱手說道:“陛下,呂布衝撞無禮,請您治他大不敬之罪,以儆效尤!”
“請陛下治罪。”
宮殿中,將近半數的朝臣跪了下來,叩請天子將呂布治罪。
“陛下乃真龍天子,何懼我這區區煞氣。爾等休要挑撥離間,莫要忘了,當初是誰拼出性命,將你們從董卓虎口救出!”
呂布也有些慍惱起來,他一心忙着西涼地區的安穩,和洛陽百姓的安家落戶。這些尸位素餐的官老爺們倒好,有用的事情不做,盡在扯他後腿。
從西涼到長安,山高路遠。
好在他有神駒赤菟,一路狂奔,也就用了兩三天的功夫,便成功抵達長安。
回了長安之後,呂布府邸都未歸,就來了皇宮面聖。
“敢問溫侯,可是奉詔回京?”有人質問起來,在外征討作戰的將領未得朝廷徵召,不得私自入京。
否則,便是死罪!
呂布一怔,這些傢伙還真是把自己往火坑上推,問題是一個比一個刁鑽。
“事關國家邊境安危,本將軍也就顧不得那許多了。”
呂布說得坦然,隨後向天子抱拳致歉道:“微臣一心爲了大漢江山,絕無半點冒犯陛下的意思,請陛下明鑑。”
劉協年紀尚幼,倒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寬容了呂布。
然則百官卻不肯就此罷休,議郎耿仁更是揪着不放,朝呂布譏誚道:“下官倒想聽聽,溫侯所謂的大事,究竟能有多大。”
他是耿家的老二,父親耿謐前些日子受到一次行刺。刺殺雖未成功,卻也將老爺子給驚了個半死,現在都還沒緩過神來。
呂布沒有直接回復,而是反問了一聲:“本將軍也想知道,爲何諸位不肯接納韓遂、宋建等人的投誠?”
百官還未開口,耿仁倒先冷哼一聲,說得大義凜然:“韓遂、宋建乃是悖國之賊,今日若收降他們,豈不是意味着今後其他反賊也可以紛紛效仿?這置朝廷臉面於何地,置我大漢江山於何地?”
呂布聽到這話,是真想上去呼他兩個巴掌。然則有天子在此,他定然不能太過放肆,強壓着胸中怒火,與耿仁針鋒相對:“涼州脫離朝廷掌控已有數年,局勢動盪,如今韓遂、宋建等人既已願降,爲何就不能給他們一個機會?是不是非要將他們逼得狗急跳牆,生靈塗炭纔好!”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耿仁卻仍舊不覺局勢緊迫,反倒不以爲意的說着:“我大漢兵力強盛,猛將如雲,區區幾個小小逆賊,何足爲懼!”
這一番話說得底氣十足,百官們有此想法的亦是不在少數,點頭皆以爲然。
小小逆賊?
呂布被耿仁的語氣給氣樂了,涼州十幾萬叛軍,精兵強將。如果真是區區蟊賊,怎麼可能這麼多年,都沒能將叛軍擊潰,還差點逼得朝廷放棄涼州。
你現在跟我說小小逆賊,何足爲懼?
呂布懶得再跟這些沒上過戰場的儒生紙上談兵,冷聲丟下一句:“耿議郎若覺得自個兒真有本事,就煩請你帶兵去涼州,平叛跟我看看。”
耿仁見呂布竟然小覷自己,霎時也來了脾氣。他讀過些兵法韜略,自認可以擔當一方統帥,朝天子拱手請命道:“陛下,臣願爲將,替國家征剿逆賊。”
此番,他要讓天下人知道,天下善戰者,並非只有呂布一人。
“諸卿,你們覺得呢?”劉協問向下方的衆位臣卿,其實他是較爲偏向呂布這方,畢竟可以不用打仗就收回涼州,當然是最好不過。
然則這些個朝臣似乎都不予同呂布的意見,反而支持起耿仁來。
“陛下,臣以爲,耿議郎有勇有謀,定能平叛涼州,凱旋歸來。”太僕卿韋禮第一個站出來表態。
“臣等附議。”殿內過半的官員齊聲說道。
如此一來,大局已定。
呂布無話可說,散朝之後,拖着疲憊的身軀往自家府邸走去。
太僕卿韋禮走到王允近前,望着呂布的背影,得逞般的笑了起來:“司徒你看,這傢伙落寞的背影,好像一條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