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兒姨。”小叮噹喃喃地喊了一聲,想要跑了進去。
但很快,她擡起的腳就不動了,慢慢的放了下來。身上的衣服叭叭響了幾聲,碎了布片,落了一地。小叮噹吃了一驚,雙手護住胸口和下面。
她人變大了,小孩子的衣服已經包不住她成人的嬌體了。
她暗提了一口氣,運功,卻發現內力全無,全身軟軟的像是棉絮一般。
她擡頭吃驚的看着林曲兒。
林曲兒的目光如冰箭般銳利朝她射了過來,掃了一眼地上的碎布塊,腦子裡不禁就腦現出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還有她甜甜的喚自己“曲兒姨”。
然而,這一切竟全是假的,自己對她的疼受也全是天大的笑話。
林曲兒把手中的包袱丟了過去,冷冷的道:“換上吧。”
待會夫人和王爺還要進來審她,少爺也要來,她這樣……不合適。
“謝謝你!”小叮噹有些慌張地跪在地上,取出裡面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這是林曲兒的衣服,她認得。她的手緊緊攥住了衣角,眼睛有些發漲。
林曲兒突然衝了過去,伸手鉗住小叮噹的下巴,質問:“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接近我們?”
她的力氣很大,似乎恨不得將小叮噹的下巴捏碎。
小叮噹閉上眼睛不看她,“我是誰不重要,我爲什麼接近你們,這個我不會說。你殺了我吧。”
“殺你?這也太便宜你了。”林曲兒驟然抽手,恨恨的瞪着她,“你就是不說,我們也能猜到你是誰的人,杜宇中了縮骨毒,而你也是,如果我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祝王的人。只是沒有想到祝王自身難保了,還敢作亂。”
眸光輕轉,小叮噹略一思忖,道:“沒錯!我是祝王的人,我就是奉命來取孟晨曦的命的。”一反常態,她突然就爽快的承認了。
林曲兒微眯起雙眼,細細的打量着她。
嘎吱——
青梅推開門,孟夏和沈望牽着孟晨曦走了進來,小五和孟冬也在一旁。
小叮噹望過去了,目光落到了孟晨曦的身上。
小小的人兒,醒來前,她和他一樣小,醒來後,她已不再是那個小叮噹了。不知爲何,她與孟晨曦的目光相觸時,她的心涌起了一股失落。
孟晨曦的目光是陌生的,冷若冰霜,看着她時,沒有一絲絲溫度,也沒有一點情緒波動,他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的確,她的確是陌生人,一個不懷好意的陌生人。
“你不是祝王的人。”孟夏一臉肯定看着她,“杜宇什麼都說了。”
聞言,小叮噹恍了一下神,隨即又恢復了正常,不過,這些都已經落在孟夏的眼裡了。
小叮噹果然不是祝王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就是祝王的人。”小叮噹別開了臉。
孟夏笑了笑,道:“如果你是祝王的人,你不會這麼快就承認了。你太沒有耐心了,如果我們行刑多次後,你仍不承認,最後才肯說是祝王的人的話,那我們就會相信了。”
“你?”
“我說的很對,對不對?”孟夏勾脣淺笑,“你很瞭解我,也對我的行蹤瞭如指掌,所以,你是東玉朝的人,而不是大晉的人。東玉朝那邊,有誰是我得罪過的呢?”
孟夏歪着腦袋思忖,眼角餘光瞥見小叮噹雙手緊攥,強迫她自己的目光不閃。可小叮噹卻不知,她的目光是飄浮着越過自己頭頂的,所以,她是不敢與自己直視。
爲什麼不敢?
因爲她在撒謊。
小叮噹的樣子,已經清楚的告訴孟夏,她的敵人來自東玉。
“嗯,我想,我知道了。”孟夏低頭看着孟晨曦,道:“晨曦,我們走吧。”
小叮噹心中已經大亂,她突然喊住了孟夏,“夫人,我說,我告訴你。”
“不用了,我已經知道了。”孟夏搖搖頭。
“不!你不知道。”小叮噹目光如炬的看着孟夏,“我見過那人的真面目,如是從一開始到現在的最大推手,如果不是他,你不會離開秦家村,你不會出現在這裡……”
孟夏頓足,轉身看着她,“你怎麼不說下去了呢?”
“我只能告訴你一人。”
“你讓我過去?”
“對!”
孟夏靜靜的看了她一會,一旁,沈望拉住了她,“夏兒,別去。”
“沒事!她的內力全失,奈何不了我。”孟夏朝沈望搖搖頭,走了過去,一步二步三步……“說吧!”
“你再過來一點,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孟夏蹙眉,看着她不動。
小叮噹見她站着不動,有些急了。孟夏冷冷笑了一下,轉身往回走,隱在袖中的手緊握着一隻五角星玄鐵暗器。
“娘——”
“夫人——”
耳朵旁暗器飛過,一股冷風颳過,孟夏彎腰一閃,手中的暗器也擲了出去。砰的一聲,小叮噹倒在了地上,右手腕上鮮血直流。
“曲兒,她就交給你處置了。”
孟夏扭頭瞥了小叮噹一眼,走到沈望父子面前,“咱們走吧。”
孟晨曦站着不動,雙目死死的瞪着小叮噹,“娘,她是故意的。”小叮噹是故意出手,故意想讓孃親把她殺了,這個人太壞,忘恩負義,自己買了她回來,而她卻是帶着目的的。
想到自己差點買了個人回來殺孃親,孟晨曦就很恨自己。
狹長的鳳眸驟眯,沈望輕喚了一聲,“安順。”
“王爺。”安順推門進來。
“把她帶下去,如果問不出什麼,那就一天割一塊肉,記住了一定不能讓她死了。”想死?他偏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王爺。”安順拱手。
小叮噹面色發白,奮力往牆邊縮去,“不,求你們殺了我吧。”
“說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沈望冷冷的道,孟晨曦則別開了臉,不去看她一眼。
小叮噹一臉灰敗,她不會說的,因爲說了她也是死路一條。現在她面前只有兩條路,卻是殊途同歸,一樣是死路。
“拉下去吧。”
沈望擡手。
安順喊侍衛進來,架着小叮噹就大步離開。
林曲兒滿臉是淚,閉下眼睛跌坐在凳子上。孟夏看了她一眼,然後對沈望,道:“你先帶晨曦回房,我跟曲兒有些話要說。”
沈望輕輕頷首,牽着孟晨曦離開。
孟夏走到林曲兒身邊,輕嘆了一口氣,挨着她坐了下來,“曲兒,對不起!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這事我前幾天就收到消息了,昨天她企圖給小白下毒,所以小白才咬她,小五診出她中了縮骨毒,我才真正的確定了她目的不純。我沒有告訴你,只是想讓你繼續麻痹她,不想打草驚蛇。如今看着你這麼難過,我真的……”
“夫人,這事不怪你,我只是怪自己沒有識破她,差點害了夫人。”林曲兒伸手握緊了孟夏的手,“我會難過,因爲我真當她是孩子來疼,也難過自己被騙了。夫人,是我對不起你。”
“不是!真的,跟你沒有關係。”
“可是,我……”林曲兒咬牙道:“我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曲兒,你別這樣。沈望會有辦法處置她,你面對着她,只會更加難受。”孟夏牽着她起來,擡步往外走,“走,咱們出去看看我娘和青梅把紅錦緞買回來了沒有?”
孟夏岔開話題,不想讓林曲兒一直這小叮噹這件事中難過。
昨晚,吃飯吃到一半,小白就在小五房門口亂叫,大夥急急忙忙放下碗筷。到了小五的房裡,發現小叮噹倒在了地上。
小五給她喝了藥,並讓林曲兒守着她,同時,也告訴林曲兒,小叮噹中了縮骨毒,她來到她們身邊,實際是是居心叵測。
足足八個時辰,小叮噹才醒過來。
而守在她旁邊的林曲兒卻是一點一點匪夷所思的看着她的身體變化。世上真有那樣的毒,能把成年人變成一個小孩子。
林曲兒聽到紅錦緞,便問:“洪興把日子傳過來了?”
她們經歷了這麼磨難,終於可以辦一件喜事,沖沖黴運了。
“嗯,定了,說是十二月初六,算算日子也就只剩下八十多天了。咱們大傢伙是第一次辦喜事,可一定要辦隆重了,以後啊,你們的婚事也比照洪興和海棠的,我一定讓你們嫁得風風光光的。”
孟夏說起洪興和海棠的喜事就很高興,把小叮噹的事都拋到腦後去了。
“夫人,你不用做我的打算,我真的沒想這事。你知道我的情況,我一個嫁過人生過孩子,年紀也老大不小的女人。好的,看不上我,不好的,我也看不上。所以,這事我沒有想法。”
林曲兒搖搖頭,把自己摘了出來。
“流光呢?”
“夫人,我比他大三歲呢?”
“女大三,抱金磚。”
“夫人,你別笑我了,這事就此打住吧。”
孟夏想起了青杏和秦寶林的事,想了想,便也就不再提及這事了。姻緣這事,她真的不能插太多的手,否則會事與願違,反而傷了他們的心。
罷了。
花廳裡,大桌上堆了不少東西,孟夏笑眯眯的走了進去,看着桌上擺列着的東西,問道:“娘,你這是先備了一些東西?還是全用來做喜服的?”
做喜服的話,這也太多了吧?
不就一套男的,一套的女的嗎?
王氏一手拿着清單,一手在盤點桌上的東西,一旁,青梅手上也拿着清單,兩人忙得不可開交。
“全用來做喜服,另外的嫁妝,我已讓你爹在列清單了,列好了就會拿給你過目。你來作最後的定奪。”王氏擡頭看了她一眼,滿臉笑容。
孟夏拿起桌上的大紅色真絲織錦緞,細細檢查一番,沒錯,這是霓裳閣的東西。
“娘,喜服的款式和花式我已經畫好了,要不,就交給霓裳閣去做吧,你也別累着了。”一套喜服繡下來可是很耗工夫的,只有八十多天了,孟夏怕王氏爲了趕工傷眼睛了。
“這可不行!”王氏想也沒想便否決,“海棠是你身邊的人,你們又情同姐妹,她沒家人,我就得把她當是自己的閨女一般,一定得親手給她繡喜服。”
“好吧!你這麼說,我也不能再勸你。”孟夏扭頭看向林曲兒,道:“曲兒,你有空就幫忙一起繡吧。”
“我不行!”
“爲什麼?”
今天這是怎麼了?大家都約好每一件事都不聽她的嗎?
“我是一個不幸的人,若是給海棠繡喜服,那會把我那些壞運氣過給她。孟嬸兒女雙全,是有福之人。還是孟嬸辛苦一點吧。”
林曲兒不願爲海棠繡喜服,因爲民間的確有這樣的風俗。 •TTκan •¢O
王氏點點頭,“這也是老祖宗不成文的規矩,這喜服就我來做,你們也別擔心我。不是還有八十多天嗎?我一定可以繡好的。青梅幫忙打打下手,便是了。”
“我沒問題。”青梅笑着點頭。
林曲兒的臉上浮現了淡淡的失落,目光落在了那大紅色的真織絲錦緞上。
曾經,她也是一個幸福的,誰知,唉……
“曲兒,採辦嫁妝,你總可以了吧?”孟夏問道。
王氏沒等曲兒回答就搶先應道:“這個可以,正好曲兒和海棠也是好姐妹,知道海棠喜歡什麼樣式,由她來辦,這是最好的了。”
林曲兒只好點頭。
這事,她倒是真心願意做,能爲海棠成親這事出一點力,盡一點心,她是高興的。
“那就這麼辦了,等青杏回來後,你們可以一起做這件事情。”
“青杏的傷勢康復得如何?”
“穆大夫在一旁照料,她過不了多久就會來這裡跟你們匯合。”孟夏看了一圈,沒有看着孟晨曦的身影,便問:“娘,晨曦呢?”
“哦,他和你爹在房裡呢。沈望有事處理去了。”王氏順帶跟她講了一下沈望的行蹤。
孟夏點點頭,“那我去看看我爹的清單列得怎麼樣了,你們先忙着。”
“去吧。”
王氏頭也不擡。
“爹,怎麼就你一個人在?晨曦呢?他不是在你房裡嗎?”孟夏進了孟氏夫婦的房間,卻同樣沒有看到孟晨曦。
孟父擱下手中的筆,四周掃了一圈,起身就要往外走,“他剛剛還在這的,你別急,我出去找找。”出了小叮噹的事情,大家心裡都有點緊張。
“不不不!爹,你忙你的,我去找就行。他不會走遠的,可能跟小白在湖邊玩呢。”孟夏說着,便出了房門,一邊朝湖邊走去,一邊四處張望。
路過湖邊的大石頭時,孟夏停了下來,慢慢走到了大石頭後面,探首看着那一邊的孟晨曦。
“小白,你說,有的人心怎麼這麼壞呢?”孟晨曦捋着小白的毛髮,心情沉重的道。
“……”小白往他身上蹭了蹭。
“我們好心救了她,她卻是這樣的一個人。小白,我現在心裡很亂,我還該相信好人有好報嗎?我做了一次好人,可我卻差點害了孃親,也差點害了你。”
“……”小白舔了舔他的手心。
“小白,其實,你早就知道她不是好人,對不對?不然,你也不會咬她吧?小白,對不起哦,昨天我還那麼嚴肅的批評你。”
“嗷嗯。”小白低低的嗷了一聲。
孟晨曦摸摸小白的腦袋,道:“我知道你不會怪我,可我會怪自己。”
“爲什麼要怪自己呢?”孟夏從大石頭後面走了出來,孟晨曦看着她,瞬間就紅了眼眶,“娘,對不起!我差點就害娘受傷了。”
“爲什麼是你跟我說道歉?你又沒有錯,何必說道歉的話?”
孟夏上前,把孟晨曦抱入懷裡。
“曦兒,錯的人不是你。你見小叮噹可憐,你助她脫離苦海,這不是錯。你不知她的真面目,這也不能怪你。孃親不也才知道不久嗎?你不應該因爲這件事就對該不該善良而產生質疑,孃親希望你永遠都有一顆赤子之心,邪惡與善良不是別人說的,而是你做的事情是不是對的,只要對得起良心就好。而看破一個人,這需要生活歷練。孃親只希望你變成一個你想要成爲的人,不要讓不愉快的事情,影響了你的初衷。”
孟晨曦愣愣的聽着,半晌,他才眨了眨大眼睛,很無辜又很抱歉的道:“娘,我沒有聽得很懂。”
孟夏不由的笑了。
想想自己剛剛說的那一席話,的確是難懂了一些。
一個孩子,再聰明也是孩子,她是不是太急進了?
鬆開他,伸手摸摸他的臉,笑道:“你記住這兩句話,己所欲,施於人。受惡意之作弄,必作惡以回報。”“哦。”
孟夏想,這話他應該也不是很懂,但也沒有再解釋。生活中,有些事情,孩子只有經歷過了,他才能更有體會。
……
攝政王府,地牢。
沈望從皇宮出來後,本想直接回別院,想到小叮噹的事,他又決定先回一趟攝政王府。小叮噹是一個關鍵人物,他必須從她的嘴裡撬出一點有用的信息來。
“王爺。”守地牢的侍衛見他來了,連忙行禮。
沈望點頭,“開門。”
“是,王爺。”厚重的鐵門應聲而開,侍衛恭敬的推開門,“王爺,請。”
沈望身形如青松般挺直的大步往裡面,地牢很深,就算是白天,裡面也是黑乎乎的,暗無天日,兩旁的牆壁上有火把叭叭叭的燃燒着,但還是有一股陰冷的氣息撲來。
這地牢,只關該關的人。
他沈望爲了大晉,雖然對異己者毫不留情,但也絕不多殺一個無辜之人。
如果給你機會,你不配合,那他就不會再心慈手軟,尤其是膽敢撫他身上逆鱗的人。毫無疑問,孟夏和孟晨曦,乃至孟氏一家人,這些都是他不可觸摸的逆鱗。
腳步聲在幽長的地道里,顯得格外的響,沈望一直往裡走,直到一間燈光通明的牢門口才停了下來。
“王爺,你來了。”安順從牢裡走了出來。
沈望走進牢裡看了一眼架子上的被綁成十字的小叮噹,這麼狼狽的樣子,看來是動過刑了,“她招了沒有?”淡淡的語氣中聽不出他的情緒。
小叮噹聽到沈望的聲音,吃力的掙開眼,朝他看了過來,“求你,殺了我吧。”
“看來,你是不知本王失去耐心後會有什麼後果?”沈望上前,伸手緊捏着小叮噹的下巴,黑眸攏了一層厚厚的冰,周身冷咧的氣息襲來,讓小叮噹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這個男人,她惹不起。
可那個男人,她一樣得罪不起。
同樣是死,她只求死得痛快一點。
“安順,讓人動手。”沈望憤然轉身,安順已揮手讓一個老者進來,沈望看了一眼老者,淡淡的吩咐,“保她不死,但又比死還難過,行刑吧。本王要她的舌頭是最後完整的一塊肉。”
老者點頭,“是,王爺。”說完,他打開桌上的花布,露出一排擦得發亮薄如柳葉的小刀,有彎月形的,有倒勾的,有尖細的,有巴掌大的……竟有四十九把不重樣,且各有用處的刀。
小叮噹面色發白的看着他擇了一把倒勾的刀過來。
“不,不要!”
“你說?還是不說?”沈望冷冷的下了最後一道關碟,“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你不說,接下來,你每天都會嘗試一把特殊的刀。你放心!你一定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肉從身上被剝下來。他的手法很準,從未失手過,保證不會讓犯人斷氣。”
小叮噹滿面驚恐。
“求你給我一個痛快。”
“行刑吧。”沈望轉身離開,剛走出不遠,就聽到小叮噹淒厲的慘叫一聲。他勾了勾脣角,一臉冷凝,這樣的人不值得憐憫。
安順急急的追了上去。
出了地牢,沈望就吩咐安順,“每天行刑一次,我不信,她還能堅持下去。”
“是,王爺。”
“王府就交由你打理,我去別院。對了,白虎回來了沒有?”想起孟晨曦身邊沒有保護,他又問及那個八歲的武學小神童。
當年,他收留了白虎,看出他的武學造詣後,就送他去大晉最大的門派乾容派學武。有人終其一生都不能闖送成功下山,但白虎卻只用了兩年的時間,他成了乾容派的傳奇。
“半個月後才能到達欒城。”
“等他回來,直接讓他去別院找我。”
“是,王爺。”安順應道,眼看着沈望大步流量的離開,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前幾天從衣櫃底下翻出來的東西。於是又急急忙忙的追了過去,“王爺,屬下有樣東西要還給王爺。”
沈望停了下來,扭頭疑惑的看着安順,“我有借什麼東西給你嗎?”
私底下,沈望不會在安順面前自稱爲本王,因爲,他和安順是名爲主僕之誼,實爲兄弟之情。
“王爺看過就知道了。”
安順說完,便朝沈望做了人手勢,“王爺請隨屬下去一趟屬下的房裡。”
那東西在他那裡一放就是四年多,久到他都忘記了,如果不是偶爾翻找衣櫃,他都不會記起還有這東西。四年前,王爺不要,讓他丟掉,現在以王爺和未來王妃的感情,應該不會再讓他丟掉了吧?
沈望隨到安順來到他的房間。
“王爺,請稍等!”安順說完,便轉身走去屏風後的衣櫃前,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包袱。他走到沈望面前,雙後奉上,“王爺,這是四年前,屬下找到王爺時,王爺身上的衣服和隨身物品。”
“你沒有扔?”
“請王爺恕罪,屬下私自留了下來。”安順單膝蓋下,行禮請罪。
沈望上前一步,把包袱往一旁的桌上一放,伸手扶着安順起來,“起來吧!我又沒有說要怪你。”
“謝王爺。”安順站了起來。
沈望提過包袱,笑看着安順,道:“安順,謝謝你幫我留着。”說完,他轉身往外走。
出來一天了,他早已歸心似箭。
此刻站在自己的王府裡,他也覺得別院纔是家了。
沈望回到別院時,天色已黑暗了下來。大家不知他回不回來吃晚飯,卻都坐在花廳裡等他。聽到聲響,孟晨曦跑出花廳,“爹,你回來啦。”
“嗯,回來了。”沈望彎腰抱起孟晨曦,在他的臉上吧唧了一下,“想爹沒有?”
“沒有!”誠實的孩子搖搖頭。
沈望有些尷尬的掃了花廳裡的人一圈,“爹,娘,二哥,夏兒,我回來了。”簡單的一句話,卻是那麼的溫馨。
這種家常式的打招呼,讓孟家人感覺心裡暖烘烘的。
他畢竟是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可在他們家人面前,卻收起了他的高貴和威嚴,倒像是一個謙虛,敬重爹孃的平常女婿。
孟氏夫婦欣慰的點頭。
王氏笑着催促,“快先回房換衣服,飯已經備好了,就等你一個人了。”
“好,那我先回房,馬上就回來。”
“去吧。”
沈望回到房裡,把手中的包袱隨手放在桌上,到屏風外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又匆匆的回到花廳,一眼過去,衆人齊齊朝他看了過來。
“大家吃飯吧。”
他走過去,挨着孟夏坐了下來。
這種有家人等待的感覺,真好!
“吃飯!”孟父率先端起碗筷,一家人才紛紛端碗。
沈望夾了一塊紅燒魚,放在面前的碟子裡,捋完魚刺後送到了孟夏碗裡,“吃魚!”衆人望了他們一眼,眼底紛紛有了笑意。
“謝謝!”孟夏點頭,夾了魚肉吃。
有人疼的感覺,挺好!
“爹,我也要吃魚。”孟晨曦把碗遞了過來,沈望笑了笑,夾了魚把魚刺捋了才遞過去,“吃吧!爹爹再給你捋。”
“好!”小傢伙笑着點頭,低頭一會就把魚肉吃完了,又把碗遞了過去,“還要!”
王氏笑道:“晨曦乖,讓爹爹吃飯,祖母給你夾,好不好?”
“不用!”小傢伙搖搖頭。
“娘,不用,我來。”沈望夾了魚,很快就捋好了,“現在一家人終於可以在一起了,我想多疼他一點,以前虧了他太多。”
聞言,王氏點點頭。
孟晨曦低頭扒飯,沒有再讓沈望捋魚刺了。
吃過飯後,一家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王氏想起白天在街上遇到的事情,“今天我和青梅去霓裳閣扯布,出來的時候碰到大公子了。”
她說的大公子是指孟文。
這是她的習慣。
孟父蹙了蹙眉頭,問道:“他有沒有說什麼?”
“他什麼也沒有說,我和他也只是打了一個照面,連招呼也沒有打。”王氏想到孟文那眼前一亮的表情,心裡有些膈應。
“娘,咱們等他來找,不用理會他。他或許是想親自確認一下。”孟夏輕道。
孟文也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人,你先找他了,他還會以爲是你在求他。
這種人就應該晾在一邊,不用多理會。
沈望也附合,道:“夏兒說的對,暫時不用理他,他來了,咱們再打算。這事,咱們得端着。”
“都聽你們的。”孟父拍板,“不早了,大家都回房歇着去吧。”
“是的,爹。”
回到房裡,沈望就先去淨房沐浴,孟夏看到桌上的包袱,以爲是他從攝政王府取回來的換洗衣服,便打開準備幫他拿到衣櫃裡去。
打開包袱的那一剎,她整個人都怔住了。
一套粗棉布長袍上面放着一條九顆碧璽和鉑金組成的幸福魔方項鍊,那是一條現代工藝的項鍊。她認得,這是她的。在她溺水後就丟了,她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她以爲是掉在河裡了,沒有想到竟會在這裡。
可爲什麼會在這裡呢?
四年前,她來這裡之前,這條項鍊早已丟失。
這事太詭異了。
她溺水後曾因肺部積水引發肺炎,暈迷了一週。醒來後,也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是莫名的對油漆有了興趣,所以,後來她纔會參觀漆樹林,然後,她被人砸中,醒來後就變成了孟夏。
那暈迷的一週,她是暫時穿越了?
可時間也不對啊,這根本就解釋不通。
沈望出來後,看着孟夏坐在桌邊,手裡拿着一條項鍊愣愣發呆,便上前站挨着她坐了下來,偏過頭看着她手中的項鍊,問道:“夏兒,你怎麼會一條這麼特別的項鍊?”
這條項鍊有點眼熟。
可他想不起來。
“這條項鍊怎麼會在你的包袱裡?”孟夏擡起頭,急切的看着他。
沈望一怔,伸手拿起項鍊,細細的端睨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不記得了。這個包袱裡的東西是安順交給我的,他說是我四年前的隨身衣物,他一直幫我收着。這條項鍊是包袱裡面的?”
孟夏點頭。
“我不記得了,可這條項鍊,我看着的確是眼熟。”
他說着,小心的瞥了孟夏一眼,生怕她會不高興。
“這是我的。”孟夏直直的看着他,“我以爲弄丟了,可怎麼會在你那裡呢?”
“夏兒,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沈望緊張了起來,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裡。這條項鍊如果真是他四年前的隨身物品,那爲什麼會是夏兒的呢?
難道不該是那個夏兒的嗎?
哦,真的有些繞暈了。
難道他認識的夏兒就是眼前的夏兒?
想到這裡,沈望的心砰砰直跳,目光爍爍的看着孟夏,“夏兒,你說會不會跟我成親的人就是你?”
“這怎麼可能?”
“你再仔細想想,你丟這條項鍊裡,有沒有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沈望滿眼希翼的看着她。
孟夏瞪大了雙眼,覺得他的想法和自己剛剛猜測的有些異曲同工了,可是,時間對不上啊,這怎麼解釋?
“我曾掉進河水,暈迷了七天。醒來後,我的項鍊就不見了,我還以爲是掉進河裡了,沒有想到竟會在這裡看到它。”
聞言,沈望雙眼一亮,“一定就是你!”
“可時間上不對啊?”
“夏兒,發生在我們兩人身上的事情,還不夠詭異嗎?這些能用常理來解釋嗎?都是一樣的解釋不通,這條項鍊會出現在這裡,一定是你帶來的。”
沈望握緊了她的手,想到自己從一開始愛着的人就是她,他的心就怦怦直跳。
孟夏起身,拿着項鍊就往外走,“我去找二哥。”
她要去找一下孟冬。
她沒有前主完整的記憶,她不得記前主和沈望是怎麼認識的?爲什麼要嫁給他,這些孟家人噤口不言,她也從不過問,認爲向前走,不必再回望。
現在,看來她有必要弄清一些事情了。
“夏兒,你等等,我也去。”
“不用!我一個人去,我問完就回來。”
孟夏搖頭,不讓沈望跟着她一起去。
“好吧,那你早點回來。”沈望點頭,不再勉強。或許有些話,他在場反而不好說。
叩叩叩……
“誰啊?”
“二哥,是我,夏兒。你睡下了嗎?”
“沒呢。”孟冬拉開門,看着門口站着的孟夏,側開身子讓她進來,“進來坐吧,你來找二哥有什麼事嗎?還是沈望有事兒出去了?”
“沒事!就是來找二哥聊一會天。”孟夏笑了笑,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孟冬笑着過去,倒了杯水給她,在她對面坐了下來,“那敢情好,二哥求之不得。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以前像跟屁蟲一樣天天跟着我跑,後來,認識了沈望,你就做起了乖乖女,不再跟着我亂跑了。這些年來,咱們兄妹二人,也一直沒有好好的聊過天。”
“呵呵!忙嘛。”孟夏乾笑了幾聲,然後看着孟冬,攤開手心裡的那條項鍊,問道:“二哥,這條項鍊,你見過嗎?”
“咦,你怎麼找到了?這是沈望送你的,你後來丟失了。現在又是從哪裡找到的?”
沈望送的?
可她卻是從沈望的包袱裡找到的。
這事不太對啊。
“二哥,你知道的,我四年前受了重重的打擊,有些事情都記不太清楚了。你記不記得,這條項鍊是沈望什麼時候送給我的?”
孟冬疑惑的看着孟夏。
她居然連這種事都忘了?
不過轉念一想,孟冬也可以理解,畢竟四年前大家以爲沈望死了,她悲傷過度,選擇性的忘記和沈望的一切,這也是有可能的。
“你被羅大嘴的妹妹推進了河裡,後來,你脖子上就戴了這麼一條項鍊。羅大嘴看着眼紅,便傳言你和秦寶林有染,說那項鍊是秦寶林送的。當然,那時候,秦寶林是村裡最有錢的,她會往那裡猜,也是對的。不過,沈望卻說那是他送你的,所以,後來,爹就讓你們成親了。”
孟冬提起羅大嘴姐妹當初做的事情,還是忍不住的生氣。
“我掉河裡了?”孟夏驚訝。
這事也忒巧了,她掉河裡後,項鍊不見了,前主掉河裡後,項鍊就出現了。
難道事情真像沈望說的那樣?
孟冬怪怪的看着她,“這事你也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孟夏揉揉額角,一臉苦惱的道。
“你掉河裡後,沈望跳下水救你起來,羅大嘴又放謠言說你們是一對兒,因爲你當時是被沈望抱回來的。那個羅大嘴,她就是想用謠言,讓你嫁不出去。”
這個羅大嘴一而再再而三的毀孟夏的閨名,真是壞到了極點。
“原來是這樣。”孟夏輕道。
孟冬看着她一直在恍神,有些擔憂的問道:“三妹,你別想這麼多,現在你和沈望終於團聚了,這比什麼都好。以後,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就成了。”
“嗯,我知道了。”
孟夏點點頭,起身,“二哥,時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了。”
“嗯。”孟冬送她出了房門,細聲叮囑,“你早點睡,別想太多。”
“好!二哥晚安。”
“三妹晚安。”
孟夏回到房裡,沈望立刻就衝了過去,緊張的看着她,問道:“夏兒,你問出了什麼?”
看着他緊張的樣子,孟夏笑了笑,道:“我只知道,這條項鍊在我落水後丟了,而她卻是落水後得來的。她落水了,是你救的,據說,你是英雄救美,呵呵。”
沈望蹙了蹙眉。
“好了,我先去梳洗,時候不早了。”孟夏越過他,走去衣櫃前找了換洗的衣服,便去了淨房。淨房裡,水聲嘩嘩,沈望倚在門口,輕道:“夏兒,別想了,我覺得你的項鍊不會無緣無故不見,她也不會無緣無故得到項鍊,最有可能的就是你曾來過。”
“誰也解釋不清楚。”
孟夏靠在浴桶上,用力去回想,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過了好久,沈望問道:“夏兒,你洗好了沒有?”
“等一下。”孟夏回過神來,感覺水已冷了,便跨出浴桶,穿衣出來。
“披着,彆着涼了。”走出淨房,沈望便拿着披風將她包了起來,彎腰把她打橫抱起,大步往牀那邊走去。孟夏望着他,他低頭凝視着她,兩人沒有說話,卻有一種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感覺。
將她輕放在牀上,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然後,沈望纔去吹燈,上牀,躺在她身邊。
“夏兒,過來一點。”
孟夏喜歡蜷縮着抱膝睡覺,因爲她怕冷。
沈望卻覺得她這是一種沒有安全感的體現,許久不見她出來,沈望便伸手過去將她拉入自己懷中,用自己如火爐般的懷抱溫暖着她。
孟夏瞬間就繃緊身子。
低聲笑了笑,沈望摟緊她,在她頭頂,輕道:“睡吧!”
孟夏本以爲他又要那個,見他沒有索要,只是靜靜的抱着她,她這才放鬆了下來。不知道是因爲有了一個真人暖爐,還是因爲真的累了,不一會兒,孟夏便睡着了。
她剛睡着就跌入了無邊的夢鄉里,她站在一條河邊,看着自己掉進河裡,接着畫風一變,她站在一條陌生的河邊,看着一身粗布衣的沈望跳進河裡,卻從河裡抱起了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接下來……和沈望一起的一幕幕都像是放電影般的在眼前浮現,直到聞訊得知沈望墜崖,她摔了一跤,畫風又變,她就出現在白色的病房裡了……
“夏兒,夏兒,你醒醒……”
耳邊傳來沈望焦急的聲音,孟夏睜開眼,看着沈望溫柔的替自己拭汗,眼睛驟然酸漲,兩行清淚就流了下來。
沈望一怔,急急的看着她,“夏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