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星期天樸政赫休息,按照約定,他驅車來到了三成洞。
他也想不到,金泰熙學習中文的熱情這麼高。
既然她願意學,樸政赫當然願意教了。最起碼,還能跟金泰熙多多相處呢。
來到三成洞這邊,熟門熟路了。
樸政赫停好車,就準備上樓。
孰料旁邊突然走出一個人來,或許是沒有料到他也進這棟樓吧,結果兩人差點撞在一起。
等到互相看清對方之後,結果兩人的臉色全都擰巴了。
“呀,你來這裡幹什麼?趕緊走,這裡不歡迎你。”
看着李莞的死人臉,樸政赫輕蔑一笑,直接將他給撞開了。
“小屁孩別擋路,首爾很危險的。”
李莞雖然也經常健身,但是在身板上還是不如樸政赫。結果一撞之下,他噔噔噔退出了好幾步。
這讓李莞覺得很丟人,趕忙又衝回來,一把抓住了樸政赫的胳膊。
“呀,小混混,看清楚這是哪裡。這麼高級的地方,也是你這種身份能來的?”
樸政赫胳膊一揮,就將他的手給打開了。
頂着他的腦袋,嘴裡恐嚇道:“要不要我把你胳膊、腿拆了,讓你變成殘廢。到時候你還有什麼身份?”
李莞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吞嚥起口水來。
直到這時纔想起來,小時候被樸政赫揍過。
見李莞退讓了,樸政赫也懶得理他,徑自推開門走了進去。
李莞一點都不想姐姐和這個人渣有什麼交集,心裡惶恐的同時,趕緊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
知道今天樸政赫要來,金泰熙正在家裡準備食材。吃的,喝點,還有甜點、飲料什麼的。
見到樸政赫與李莞一同進來,她稍微有些意外。
“哦,你們碰到一起了?”
當着金泰熙的面,樸政赫不好說壞話。只是點點頭。
“嗯,在樓下碰到的。”
李莞卻臉色難看,直接將手裡的袋子扔給金泰熙。
“奴那,下次來什麼客人說清楚,跑腿很累的。”
說完,他扭身就走,直接躲進了自己的房間裡。
金泰熙一臉的尷尬,訕訕不已。
“呵呵,那個,我弟弟可能身體不舒服,所以……”
怕她爲難,樸政赫趕緊岔開了話題。
“奴那,你看是現在開始學習,還是等一下?”
見他這麼善解人意,金泰熙心裡暖暖的。
“那就現在吧,你稍微等下,我給你拿點飲料。”
樸政赫沒有推辭,轉身走進了書房,開始準備等下要用到的教材。
他從來沒有當過老師,也沒有教書的經驗,所以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弄的。
也不知道他的做法到底好不好,能不能教好金泰熙。
很快,金泰熙就端着水果和飲料走了進來。
見樸政赫準備了那麼多,她卻被嚇了一跳。
“這麼多,看着眼睛都花了,我能學好嗎?”
樸政赫哈哈一笑,“奴那,你可是首爾大的高材生啊。學習不是你的強項嘛,難道還怕這個?”
金泰熙嗔了他一眼,嬌哼道:“那怎麼能一樣呢?這可是最難學的中文啊中文。”
樸政赫幫着她把教材都擺放好,想了想,決定還是要給她增強信心才行。
“奴那,如果是西方人學習中文的話,覺得困難沒有什麼。但是我們韓國人的話,就跟中國人學習韓語一樣,要容易的多。”
“怎麼可能?”
金泰熙一萬個不信,一直盯着樸政赫,很懷疑這個小傢伙是不是在忽悠她。
樸政赫滿頭冷汗,只得拿出現實的例子。
“奴那,你知道嗎?朝鮮時代的時候,國王和兩班們全都能夠說流利的中文的。而且那個時代,還有朝鮮的士子在明朝考取了進士,做了縣令的呢。”
這些歷史典故,金泰熙還真的不知道。
“真的?”
雖然這樣的歷史很刺激韓國人的自尊心,但誰讓樸政赫骨子裡是中國人呢。所以對這樣的事不但不以爲恥,還很津津樂道。
“不然,奴那你以爲光華門、永福宮這些地方的匾額上,爲什麼都是漢字?還有過去的詔書、書籍等,也都是漢字著述的。”
金泰熙可是首爾大的學生,基本的歷史知識還是沒有問題的。所以樸政赫說的這些,她也是親眼見過的。
爲了給金泰熙加深印象,樸政赫又追加了一個例子。
“還有像金九先生那些大韓民國流亡政府的先烈,也都會一口流利的中文。他們能學會,爲什麼奴那不行呢?”
金泰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麼會知道?”
她興奮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爲樸政赫提到了韓國的國父金九。
而金泰熙和金九一樣,都出身於安東金氏。
韓國是一個很講究族譜的國家,一個人的出身,往往有着很重要的影響力。
就比如說現如今的韓國總統,就是慶州李氏出身。
而在韓國,慶州李氏乃是天下李氏的元祖。
金九先生在韓國的近代史上有着無可匹敵的地位,所以安東金氏一直以他爲榮。
樸政赫故意拿出金九先生作爲例子,就是要幫金泰熙減少擔心。
“奴那,你想啊,如果金九先生他們不會中文的話,當年是怎麼和王亞樵先生商議刺殺白川義則的呢?”
樸政赫這話,不盡不實。未必全對,也未必不對。
事實上,在近現代歷史上,因爲共同反抗日本侵略者的關係,中韓兩國之間有着十分親密的聯繫。
無數的朝鮮族人都加入了中國人民的反抗隊列,共同對付日本侵略者。
在這樣的長期合作中,這些人不可能不會說中文。
就像《暗殺》裡演的一樣,金九等大韓民國流氓政府的人,基本上都具備和中國人平常交流的能力。
這種中文能力,也許是本來就有的,也有可能是後學的。
但金泰熙只覺得樸政赫說的有道理,纔不會去深究呢。
有了樸政赫的鼓勵,金泰熙迅速進入了狀態,開心地問道:“那我們從什麼開始學起呢?是不是問候語?”
樸政赫想了一下,搖搖頭,道:“問候語是一定要學的,但是沒有那麼的重要。首先呢,我們還是要從自身的情況來學習中文。”
“爲什麼?問候語不是很重要嗎?”金泰熙不明所以,但很好問。
這是一個認真學習的態度,樸政赫也樂於她這樣。
樸政赫笑道:“奴那,雖然東亞國家普遍都是受到儒家思想的影響,但是因爲近現代歷史的原因,中國的社交文化,在禮儀方面的變化十分巨大。已經跟我們從前瞭解的情況不同了,所以要學習的話,還是單獨進行比較好。”
在如今很多人的心目中,都有一種印象,那就是日本人和韓國人很講究禮儀。
而中國人,似乎顯得比較隨便。
還有人以此來評論,說中國的道德淪喪,失去了傳統。
但在樸政赫看來,這麼說的人,很多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因爲這些人,從來都沒有把握住深刻在中國人骨子裡的、貫穿始終的一種處世思想。
那就是,極度實用主義。
是的,所有的中國人基本上都是極度實用主義的信奉者。
正是因爲遵循實用主義,所以中國人才不會像日本人和韓國人那麼的迂腐,始終悶頭朝着一個方向前進。
中國人做事,歷來講究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和因人制宜。
而這,就是實用主義的一種解釋。
翻開歷史,中國人在實用主義方面表現的最顯著的一件事,無異於漢武帝時期,儒家學者董仲舒提出的“大一統”思想。
天可憐見,孔子創建儒家學說的時候,只不過是一種人倫道德和社會關係構建方面的學問。
但是後來者,爲了讓儒家學說發揚光大,愣是給創造出了一個原本不在這個學術體系內的政治框架來。
要說這不是實用主義的應用典範,那還有什麼呢?
即使到了近現代,中國人也同樣如此靈活地應用這種天賦。
比如說不迷信蘇聯的共產主義革命道路,而是根據中國的實際情況,創立了“農村包圍城市、工農聯合”的中國式共產主義革命道路,也是一種實用主義的體現。
後來發覺到蘇聯式的經濟理論存在着巨大的缺陷,又結合了中國的實際情況,弄出了“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
假如沒有這種千百年來始終刻在骨子裡的實用主義精神,那麼中國人只會抱守成規,無法延續、發展到今天。
會跟歷史上的古埃及、古印度、古巴比倫文明一樣,在一次次的劫難和沒落中,最終走向消亡。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這本身就是一種實用主義的高度概括。
而回到關於現代中國的禮儀問題上,同樣是如此。
隨着社會經濟發展的進步,社交生活的節奏也在加快。所以當中國人感覺到古老的社交禮儀無法適應現代社會後,立馬就做出了巨大的變革。
相反,日本和韓國雖然經濟發展了,但是在很多方面,卻還保留着與當今世界的價值觀和發展水平不相符的部分。
也就是說,金泰熙要想在中國活動,關於禮儀方面的知識,其實是不能按照韓國人的習慣來學習的。
就像很多韓國藝人跑到中國後,傻兮兮地站在舞臺上,用很傻的中文跟粉絲們打招呼一樣。
“你們好嗎?我很好。我很想你們。我愛你們。你吃飯了嗎?”
他們從來也不想想,聽到這種蹩腳的問候方式的時候,粉絲們內心的感受其實是多麼的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