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敏舒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了。
儘管在林巍看來,她的妝容略顯老套,長髮只是用了個髮箍背在腦後,額前的厚蓋劉海在林巍也有些厚重,但奈何臉長得好看,笑起來更好看,硬是將這張臉給救了回來。
而她的衣服審美,林巍是真心喜歡的。
白色的襯衫和花格短裙,搭配一雙黑絲長褲襪,竟在02年硬是湊了一套JK出來,看的林巍眼神發直。
而爲了搭配這白襯衫,她還精挑細選了一件紅白色的棒球外套,和自己的花格短裙顏色配着。
青春活力,卻又巧妙地將她的長腿暴露了出來,依靠完美的身材比例來解決了自己只有一米六出頭的身高缺陷,踩着一雙厚底的小皮靴,站在街邊,便是來收割別的男人的眼球的。
林巍穿着的還是剛買到的那身略顯老氣的黑外套與白長袖,但奈何他身高腿長,肌肉結實,肩寬背直。
短髮被棒球帽蓋着談不上髮型,但也不顯邋遢。
最重要的是,他長得本就不差,在如今體力值一點上去,皮膚便好的不像話,一白遮百醜,又讓他顯得又更多了幾分五官之外的俊秀。
遠遠走來,崔敏舒一眼便從人羣中看見了身高拔尖的他——在02年,一米八四的身高可不是隨處能見的。
“這裡!”
她笑容甜美的伸出手揮舞着胳膊,林巍則淡定的雙手插兜點點頭,走到近前,左顧右盼:“去哪吃飯?”
“呀,見面第一句話就這?”崔敏舒鼓着臉瞪他,兩隻白淨的手捏着裙襬,偏着頭自下往上的看着他。
林巍離近了打量幾眼:“敏舒還是一如既往地漂亮呢,衣服也搭配的很驚豔。”
就在崔敏舒臉繃不住的綻放開來時,林巍才用一種實事求是的態度繼續道:“就是妝畫得不好,髮型也該換換,一會吃完飯帶你去理個髮。”
“什麼?”崔敏舒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臉蛋:“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造型啊!你沒看電視劇《冬日戀歌》嗎?”
林巍搖搖頭,隨後卻直接道:“不過我說實話,就現在那些藝人的造型也都有夠糟糕的。”
怎麼說呢...在林巍眼裡,甭管是現在的偶像還是演員,那妝造在他看來都是一個字:土就完事了。
崔敏舒無語的看着他:“呀,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囂張啊。”
“我可是黑幫。”林巍不以爲恥的說着。
“啊,差點忘了,是呢,現在的某人可是小混混了。”崔敏舒說起這個就有些彆扭,心裡還總有點生氣,比他一年不聯繫自己還生氣。
但一想到之前他做的事,又情不自禁的挪開了視線,也不生氣了,只是小聲道:“你之前是不是專門在他們面前和我劃開界限啊?”
“廢話,要是讓他們發現你和我關係好,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家攤位砸了。”林巍說着,扭頭看她:“現在跑還來得及哦。”
“有什麼要跑的...大不了等警察把你抓走的時候,我束手旁觀就是了。”崔敏舒說着。
林巍勾起嘴角。
“去哪?”他再次詢問。
“明洞?明洞有一家新開的炸雞店,聽說很火。”崔敏舒也不大確定的說着。
她自從沒讀書後就回來跟老媽一起開店了,母女眼下的目標,就是從跳蚤市場搬到商場裡去——哪怕還是批發衣服,也好過現在這樣。
爲此,她也好久都沒出去玩過了。
這也是爲什麼崔母能這麼痛快的放她出來撒野的原因。
當然,崔敏舒很有自知之明:倘若老媽知道林巍現在是幹什麼的,恐怕寧願拿着棍子把自己的漂亮長腿打斷,也不可能讓她出來和他玩。
“行,坐公交吧。”林巍跟她一起往公交車站走去,路上,崔敏舒再三猶豫,還是問出了每一個認識林巍的人都不可避免的疑問:“你怎麼混到北大門派裡去了啊?”
“看不起北大門派?”林巍揶揄的說。
“哪敢呀!我就是覺得我家的林巍那~麼厲害,那~麼聰明,即便沒當上警察,也有很多更好的出路吧?”
她似是陰陽怪氣,又似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來讓這個略顯尖銳的問題變得柔和一些。
林巍笑了起來:“如果我說,我是爲了出人頭地,你會怎麼想?”
“嗯...你以前可不像是個一心只想往上爬的人。”崔敏舒實事求是的說着,雙手背在身後,林巍這才注意到,她手裡提着的是個和衣服相比略顯樸素陳舊的紅色小手提包。
“你以前雖然也很努力學習,也努力的幫家裡兼職,但是怎麼說呢...”崔敏舒認真的思索着,隨後伸出手打了個響指:“就也只是認真而已。”
“努力也是分程度的嘛,認真也是,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做什麼都不糊弄,但似乎也沒有一定要做到最好的氣勢。
現在怎麼會爲了什麼出人頭地...變成這樣?”
崔敏舒扭頭,看着他。
林巍有些意外。
他雖然自認和崔敏舒關係不錯,高中三年來往也不少,但還真沒想到,她能這麼瞭解自己。
“說的倒是沒錯,畢竟我原本就只是想當個普普通通的公務員,差不多混到個科長級別領退休金就行。
最大的目標嘛,比起要爬多高,我更在乎能有質量的活多久。”
林巍擡起下巴,用一種略顯追憶的表情說着。
崔敏舒看着他,卻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只是單純的有些感嘆回憶而已,並沒有半點的不甘或茫然。
“但現在,我覺得,哪怕只活三十年,能轟轟烈烈的活着也算不錯。”林巍說完,就看崔敏舒欲言又止。
他偏頭笑着打斷了崔敏舒:“當然,我可不是隻打算活個三十年就完事的。”
“我要先轟轟烈烈的活個三十年,然後就這樣轟隆隆的一路從這最底層炸到天花板上去,踩在這韓半島的天空上,就不下來了。
我估摸着...舒舒服服在這南韓的頂樓裡活個兩三百歲,我也差不多就滿足了。”
在這一刻,崔敏舒出乎意料的,沒有看到一個玩世不恭的傢伙,她太懂林巍了,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比他自己更清楚他是誰。
看他那故作輕鬆的態度和語氣,眼神卻幽幽的望向半空的樣子。
崔敏舒竟覺得有些渾身說不出的涼意,那個曾經與自己同桌,就近在咫尺的大男孩,此刻彷彿已經成了一個入夢似幻的泡影。
這傢伙...認真的啊?
他能做到嗎?
崔敏舒心底蹦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他一定可以。
她一時有些腦袋混亂,說不出話來,但當林巍看向她的瞬間,崔敏舒卻還是下意識的說出了一句:“做夢吧你!”
兩人剛走到公交站前,公交車便幸運的來了一班,兩人一前一後的上去,又剛好空了個二人的座位。
崔敏舒的心底,猛然生出一股強烈的直覺。
從與他突兀的見面開始,又在隨後因他突兀的變化而感到震驚與哀傷,可很快又因爲他那沒有變化的部分而欣喜若狂——回家馬不停蹄的撥通了他的電話,收拾衣服、化妝...
與他再次見面,坐上了這輛巴士,又並肩坐在了一起。
這些似乎只是平凡的一切,卻讓她感到了一種不安與急迫,彷彿一切都在暗暗地說着:崔敏舒,這是關乎着你命運的一天。
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在這一刻,這種感覺無比強烈,指向無比分明。
崔敏舒扭頭側看,林巍靠在椅背,眼神放鬆的眯着。
一如幾年前高中時,他在下課休息時打盹的樣子。
可當上課鈴聲響起,他便不再會與她閒聊,說話,放學後,他便會與自己揮手分別。
崔敏舒心底有什麼涌動着,幾乎破殼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