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再打陳老師的手機,已經沒有人聽了。她的手機是蘇家給配的,走的時候自然也要留下。
聯繫不上人,開庭的日子又迫在眉睫,蕭寒頭一次有了種一籌莫展、束手無策的感覺,當事人不合作,他就是青天在世也沒用啊!一大早,他拎着公事包出門,正在玄關處換鞋。
“舅舅,你是去見念北嗎?”司徒行冽從房間裡跟了出來。
蕭寒略顯煩躁的點了點頭,如果不是受王浩成所託,像鍾念北這麼不合作的當事人,他是真不想管。又撈不到好處,又賺不到名聲,他圖什麼?
“舅舅,我能跟你一起去嗎?”司徒行冽蹲下來,看着蕭寒祈求到。
“你?”蕭寒一臉詫異,“你去幹什麼?馬上要準備學校考覈,留在家裡把我給你買的資料都看了!”
“舅舅。”司徒行冽拉住蕭寒,擰着眉,“你讓我去吧!你不是說念北不肯合作嗎?我好歹認識她,我可以想辦法勸勸她!說不定有用呢?”
聽了這話,蕭寒半信半疑的看着司徒行冽,思忖片刻,“好,死馬當活馬醫吧!你去試試也好,說不定有用,要是沒用,你日後也不要怪我對你朋友沒有盡心。”
“謝謝舅舅!”
司徒行冽面露喜色,趕緊從鞋櫃裡拿出鞋子來換上。
會見室裡,鍾念北被獄警帶出來。蕭寒和司徒行冽都吃了一驚,尤其是蕭寒。他才幾天沒來,她就比上次瘦了那麼多?她在裡面都不吃飯的嗎?
司徒行冽已經有些日子沒見她,除了覺出她消瘦之外,最深的感觸是她沒了往日的生氣。他認識她的時候,她是那麼一個堅強而有活力的女孩子,怎麼就變成了今天這樣?
鍾念北垂着眼簾,在椅子上坐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臉上的嬰兒肥已經全部不見了,削尖的下頜有了成熟的韻味。本來就大的眼睛,因爲消瘦眼窩深深陷下去,乍一看去,幾乎佔了一張臉的一半。
“念北。”司徒行冽心上一揪,輕喚着鍾念北。
“……”鍾念北聽到這聲呼喊,總算有了點反應,木木的擡起頭來呆愣的看向對面,一時間竟然沒有認出司徒來。
見她紅腫着雙眼,神色茫然,司徒當即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眼眶一緊,睫毛就溼了。“念北,你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樣?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司徒啊!”
“……”鍾念北眼珠子動了動,像是化了凍,喃喃道,“司、徒?”
“是啊,我們一起去城西孤兒院、一起去水果市場接單子,去送店家、超市送水果,你還在我家裡住過,我們還一起參加了‘玫瑰之約’,我們牽手了,你拿了兩萬塊,你還記得嗎?”
司徒說着說着,眼淚落了下來,他本就是和鍾念北相仿的年紀,性情純真。
“司徒……”鍾念北想起來了,極緩的點點頭,“是你啊!你……還好嗎?我,我一點也不好……我,就要死了!啊!”憋了這麼多天,她終於哭出了聲。
司徒看着不忍,站起來繞了過去,將鍾念北抱進懷裡。
“不會的,念北,你別放棄!我舅舅是f城的大律師,他會救你的!你不要放棄,我舅舅一定能救你出來的!”
“啊!”鍾念北靠在司徒肩頭,此刻哭的像個孩子,可她卻搖着頭,“不,我不要你們救我,他雖然不要我了,可是,可是我不捨得他死!”
“念北……”司徒聽她話裡有話,忙問到,“你在說什麼?他是誰?你有什麼瞞着我舅舅?你不能瞞着我舅舅啊!不然,你真的會……你別傻啊!”
可是,鍾念北卻不再繼續說下去了,她淚眼朦朧的看着司徒,問到,“司徒,你愛過一個人嗎?”
“什麼?”司徒一臉茫然。
鍾念北接着說道,“初戀,你有過嗎?是不是初戀,就很了不起?我不是他的初戀,是我的錯嗎?十幾年,我要怎麼追的上?”淚如泉涌,苦到心尖!
司徒莫名心疼,小聲問着,“念北,你說的是誰啊?”
“……”鍾念北搖搖頭,凝望着司徒,拉住他的手,透心涼的眼淚滴在他手背上,“以前,不管有多少人靠近他,又有多少人想要破壞我們,他都守着我、護着我,我以爲執子之手,真的可以與子偕老,原來不是他非我不可,只是那個讓他放棄我的人還沒回來!”
這一番話,聽的司徒和蕭寒,包括在會見室裡的獄警無一不動容。
世間這樣一個單純的女孩子,只怕就要消失了。
“念北。”司徒擡起手,扯過袖子替她擦眼淚,可是她的眼淚根本止不住。
“可是,他不知道,他是我的初戀啊!他捍衛了他的初戀,那麼我的呢?我的初戀就這麼低賤嗎?”鍾念北幾乎要哭死過去,悲傷決堤、成滅頂之勢!
“念北……”
“啊!”鍾念北突然捂住小腹,面色蒼白、很痛苦的樣子。
司徒大驚,“念北,你怎麼了?”
“疼、疼啊!”鍾念北驚呼,死死扣住司徒的胳膊,“我要看醫生!他什麼都沒給我留下,我只有這個了……司徒,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好、好,你別怕!”司徒抱住鍾念北,朝蕭寒和獄警大吼,“你們快救人啊!就算是嫌疑犯,也有人權吧?求求你們……”
蕭寒朝獄警點點頭,獄警立即去打電話了。
鍾念北被緊急送往醫院,蕭寒果然神通,在即將開庭之際,居然還給鍾念北辦理到了保外候審,這件案子還沒開始審,蕭寒的名聲已經傳開了。
病房裡,司徒守在鍾念北身邊。
“司徒……”鍾念北悠悠醒轉過來,精神和臉色都好了不少。
見她要起來,司徒忙扶着她,在她身後塞了個軟枕。“你什麼都不要想,安心在這裡休息,我舅舅已經替你辦理了保外候審,你現在不用再去監獄了。”
鍾念北微怔,真的是吃了一驚。
她是法律系學生,自然知道自己這種情況想要保外候審有多麼不容易,可以說,前幾天她的確已經放棄了。可是,她畢竟是隻有一肚子書本知識卻沒有任何實戰經驗的大學生,哪裡知道法律場上的洶涌暗潮?
此刻聽說這件事,隱隱生出希望來。
“你……”鍾念北纔想起來問司徒,“蕭寒是你舅舅?可是,我記得認識你的時候,你不是說,你是孤兒嗎?”
司徒神色微變,訕訕的笑笑,“是,我原來是孤兒,長到十幾歲,才被家裡人找到的,不說我了,現在你的事最重要。”
鍾念北看他不想多說,也就不好再多問。“那,蕭律師……你舅舅,真的可以救我嗎?”
“可以的。”司徒忙點點頭,鼓勵鍾念北,“你在景城可能沒聽說過我舅舅,在他手上,還有被告當庭釋放的案例呢!所以,念北,你千萬不要放棄,要聽我舅舅的啊!”
“……”鍾念北眼底燃起一絲希冀,掌心慢慢覆上小腹。
從蘇聽白拋棄她的那一刻起,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現在的她,也和以前的鐘念北不一樣了。她要活下去,就算她的命再苦、再賤,她也要活下去!
肚子裡的這個,是她的,和蘇聽白再沒有任何關係!
“司徒。”鍾念北叫住司徒行冽。
“嗯,我在,你說。”
鍾念北亮晶晶的杏眼裡,一派堅強和隱忍,清晰的說到,“我要見你舅舅,我要活下去……”但是,她不會把蘇聽白供出來,就當是爲了肚子裡的孩子。
“好……”司徒點點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蕭寒此時卻不在醫院,他接到一個電話,趕去和對方見面。
“找我來什麼事?”蕭寒站在書桌邊上,在他對面,有個男子背對着他,正在專心致志的侍弄手裡的一盆龍舌蘭。
聽到蕭寒的聲音,也沒有擡頭,只應了一聲,“嗯,來了?幫着看看,這盆蘭該怎麼修剪?”
“是,有事你就說吧!”蕭寒微蹙了眉,他不是來看人修理花草的。
男子頓了頓,聲調裡帶了一絲笑意,“還是這麼沒耐心,好,我長話短說,我知道你在給個叫鍾念北的丫頭辯護,這個案子……你不能把她撈出來。”
“爲什麼?”蕭寒幾乎是脫口而出。
“呵呵。”男子輕笑着,手上剪子一抖,竟然將好的葉子剪掉了,“道理很簡單,你看,就像這片葉子,長得太好,就會吸取太多的養分,必須要剪掉,別的葉子才能存活。”
蕭寒眉心越蹙越緊,“我還是不明白。”
“沒關係。”男子搖搖頭,“現在不明白,以後你會明白的,照做就是了,出去吧!對了,好好照顧行冽,他年紀小、性子單純,你多教他。”
蕭寒沒有回答,只略躬了躬身子,退了出去。
“呼!”
出來之後,坐在車子上,蕭寒長吐了口氣,想起鍾念北楚楚可憐的樣子,倏爾揚起手狠狠砸在方向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