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舲哥!”
徐謹緊跟着跑了進去,只見靈堂之上,少年無措的身影前方,果然沒有了棺材的影子!
她呼吸變得沉重起來,握緊了半隱在衣袖中的拳頭,心中大恨!
她一轉頭,見旁邊被布簾子半掩着的臥房內,劉揚舲的祖母正癱倒在牀上,臉色灰白,喘息的樣子十分艱難,好似已經奄奄一息。
徐謹趕忙跑進臥房內,上前去給她號脈。她幫老人家順了氣後,倒了一杯熱水喂進她嘴裡,而這一會兒間,外面早已沒了樊克儉的身影。
“向嬰?向嬰?”
徐謹一邊照顧着劉家祖母,一邊心焦地喚着樊克儉的名字,她十分擔心他。
待老人家緩過氣來,嘴裡虛弱地嗚咽着痛哭道:
“阿舲……我孫兒阿舲,被他們擡走了……這不是害死一個,還要逼死全家嗎,我可憐的阿舲,乖孫兒啊……”
老人家這麼大年紀,在她面前哭得肝腸寸斷,哭得徐謹心中又急又酸,空落落得渾身無力。
她安撫過老人家後急忙跑出門,瞥見牆根兒處有一根長長的木棍,她順手抄了起來,順着凌亂的泥腳印追了過去。
由巷子追到大街上,整齊平滑的石板路被雨水沖刷的一片光亮,徐謹想到“亂葬崗”三個字,想着他們應是出城去了。
豆大的雨滴狠狠砸在身上,細碎的髮絲緊緊貼着蒼白的臉龐,視線被眼瞼上的雨水蒙上一層朦朧的白霧,徐謹用溼潤的袖子草草擦了一下,咬着牙往前面跑。
城門近在眼前,她加快步伐,不想卻猛地迎面撞上了一人。
“咳咳……”徐謹腳下踉蹌幾步,捂着胸口咳嗽着。她口中抱歉地衝那人擠出幾字:“對不住……對不住……”隨後忍着那五臟六腑被震動過的不適感朝城門跑去。
“你瞎啊!”
……
只聽那大鬍子莽漢在她身後咆哮着,她腳步絲毫沒有減緩。
“喂!你聾啊!”
……
她根本顧不上他。
“嘿!臭小子你撞壞我了!給老子站住!”
……
“臭小子!腌臢貨!死爹死娘死全家的狗雜種!”
……
徐謹驟然氣血衝頂,腳步猛地一頓!她雙眼通紅,喘着粗氣,一手握緊木棍,一手攥緊了拳頭!
那莽漢見她停下,大踏步追上來要與她理論一番,不成想,只不過短短一瞬,她便擡步跑出了城門!
莽漢見此啐了一口:“呸!孬種!”
……
因着下大雨,京郊更看不見什麼人了,徐謹心中焦急,便只能飛身而起,踩着路旁的高木一路向前。
忽地,她看到泥濘的土路上正伏着一個婦人的身軀,徐謹腳尖點着樹葉翻身躍下,來到婦人身邊。
“伯母,快起來!您沒事吧?”
“徐大人?快!快!他們在前面,阿舲在前面!”劉母滿身泥水,臉上溼潤一片。
“伯母,看見向嬰了嗎?”
“沒……快,他們擡着阿舲就在前面!”
徐謹無法兒,只得提着棍子重新飛起。
那些人擡着棺木走得慢了些,她很快便看到了他們!
看到那副棺木,徐謹立在樹枝上,再也忍不住全身的衝動,她厲聲一喝:
“你們站住!把人留下!”
那羣人剛剛便注意到了身後樹上的動靜,此刻得見來人,紛紛停了下來,那天那個領頭的提着氣衝她喊道:
“什麼人?不過是一具屍體!”
徐謹胸口一悶:
“屍體我也要!把他留下!”
“爺爺爲什麼要聽你的!那日便說過,你們自己不葬,我們便替你們葬!哦,不!”那人愉悅地一笑:“是拿他去喂野狗!”
他話音一落,周圍手下們一陣陣的吹口哨、放肆地大笑!
徐謹看着那黑漆漆的方棺,好似透過厚重的棺木見到了那個敦厚善良、與世無爭的年輕人。她冷冷吐出幾字:
“我將你喂野狗。”
說完這句話,她便如獵食的雄鷹般一躍而下俯衝向地面!兩個外圍的暴客還沒等反應過來便被她飛身踹開,緊接着她手中的木棍一揮,又狠狠地挑開了旁邊兩人!
那些人見她下手這樣狠,都提高了警惕。領頭那人不由冷笑道:
“你怕是真不知道我們是做什麼的吧?”
他話音一落,好似是什麼信號一般,棺材四周所有人都從身後一一拔出刀來。陰沉的天空將大地籠罩得如傍晚一般灰濛暗淡,此刻寒光乍現,刀刃鋒利,一連串的雨滴被切割成兩半,如花兒綻放般向周圍迸濺。
徐謹手中握着那根木棍靜立在大雨中,全部攏起盤在頭頂的髮髻變得沉沉的,不止眼瞼、鼻尖,雨水順着臉部精緻的曲線一直流到下頷處接連滴落。與這些暴客相比,她看着是那樣孱弱,卻又是那般堅毅,讓人心生敬畏。
“上!”
頃刻間一陣刀光劍影,人影流竄,讓人不禁眼花凌亂。江南暴客向來殺人越貨,刀刀用了足力向少年砍去,出手必以致死爲目的。少年招式變幻莫測,身姿靈活矯若遊龍。對方下了死手,她亦毫不留情,以木棍抵禦刀刃畢竟威力處於下乘,她三四式連環招數解決掉一人後,劈手奪過了那人手中的長刀!
刀柄在手,鐵鏽腥氣撲鼻而來,沉沉的重量令她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激奮、跳躍、相互碰撞!似是要衝破血管衝破肌膚衝破天地束縛,此刻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與他們展開一場暗無天日的廝殺!
不能再受傷了!不可以再受傷!師哥爲她操碎了心,挽挽哭得那樣痛苦,她不能再讓他們擔心。
……
只有一具屍體!我們要將他喂野狗!
……
尋註定報不了的仇?找註定不會在世的人?
……
孬種!死爹死娘死全家的狗雜種!
……
打鬥場激烈而殘酷,鮮血四處噴射,地上倒着幾具屍體。徐謹臉上帶着血跡,身手迅疾而凌厲地招呼着四周砍過來的刀刃,她殺紅了眼睛!
那領頭胸前受了她一刀,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水後喝到:
“都撲上去!將他給老子剁成肉泥!”
“是!”
“是!”
……
不光是徐謹殺紅了眼,這羣來自地獄江南、專門在刀口舔血謀生的暴客們同樣亂了心智!他們得了命令,將少年圍在正中間,一個個以袖拭刀,腳底碾着水坑,眼中迸射着濃濃的嗜血!
徐大人……文吉兄?
雨聲轟鳴中,徐謹耳朵裡嗡嗡的,忽地,她好像聽見劉揚舲在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