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謹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牙印兒旁缺了一塊的五色甑糕,咬了一下脣:“你。”
劉洪良輕輕擦去脣上粘粘的東西,臉上有些不明所以,好像在等着她的下文。
徐謹倒出一隻手,輕輕捶了他一下,不滿地說道:“你搶我的糕。”
面前的男子笑出了聲,作勢給她揉了揉手說道:“不講道理,糕是我買的。”
“是你給我買的呀。”
“好,你想要多少,我再給你買。實在不行,母親做得也很好,她日日唸叨着要你來家裡呢。”
徐謹開心地一笑:“大娘真好,不像你。”
劉洪良很是無辜,正色道:“我怎麼了?”
徐謹衝他努下鼻子,控訴着:“欺負人。”說完轉身就往前走了。
劉洪良在後面看着她長長垂落的官袖隨着腳步一左一右地飄蕩着,那被腰帶縛住的腰肢是那樣纖細,不盈一握。他喜歡她所有的樣子,包括她使小性子。如果前面的少年這時轉過身來,一定會發現,這個沉穩的男子眼中滿是愛憐,他嘴角彎彎的,滿載着寵溺,一直沒有合上過。
劉洪良手中捧着她的烤紅薯,闊步追上她,在她身邊緩聲求饒道:“文吉說我欺負你,那文吉欺負回來就是了。”
徐謹拒絕:“不要。文質彬彬,然後君子。我纔不要。”
“文勝質則史。文吉對我做什麼都好,只是不能不理我。”
徐謹側過頭看他一眼:“我哪有不理你,不過我可以試一試。”
“不可以。”
徐謹笑了:“那我偏要試一試。”
“不可以。”劉洪良加重了語氣。
“……”
劉洪良見她不出聲,認真地說道:“不論何時,不論什麼事,都是我的錯,你一定要同我講,我都可以改,都會順着你。只有一點,不能不理我。”
徐謹心熱熱的,麻麻的,癢癢的。她將頭偏向內河那一邊,他不想讓她看到她笑成了花的樣子。她這般模樣,只有水知道。
劉洪良怕她是真的不理他了,一把將她拉住停在岸邊,手上微微用力將她整個人扳了過來。
“怎麼了,真生氣了?”
徐謹咬着牙看着他。
“說話啊,小祖宗?”
“噗嗤”……
謙虛有禮,行事有度的鎬京劉洪良,他這聲小祖宗讓徐謹再也忍不住了,她捂着嘴笑得枝芽亂顫,微微垂下了腰。
劉洪良見她笑得這樣開心,那一雙露在玉手之外的含光星目閃爍着熠熠的光輝,好像在訴說着她的內心。他覺得此刻天地間只有她,除此之外什麼都不重要。
“開心了?”
徐謹直起身站好,哼哼了一聲。
“放心了?”
“不理你了。”徐謹瞪眼,無聲地做了個口型。
劉洪良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敢。”
徐謹瑟縮了一下,前夜的事還歷歷在目,對於這個捏鼻子的動作,她有些害怕了,不過還好此刻對方是劉洪良。
“你的嘴是怎麼弄得?一定很痛吧?”劉洪良盯着她嘴脣上的傷口,擔憂地問道。
徐謹心攸地一沉,急忙撫上那個傷口遮掩着,頓時那裡傳來一陣刺痛。她低下頭,感到有些心虛。
想到那個人,她上來一股火氣,她想說是被狗咬的,但誰會蠢到那樣說,誰又會信呢。
她暗自嘆了一口氣,卻不想騙他,只能說道:“沒什麼,沒事。”
劉洪良看着那個曖昧的傷口,輕輕撫了上去。
“清漣兄……”
“日後小心一點。有什麼事,都要同我講。”
徐謹心中升騰起濃濃的依賴感,她點點頭:“嗯。”
劉洪良指着她手裡的糖葫蘆問道:“這個好像也不錯,我可以嘗一嘗嗎?”
徐謹捏了捏手中的木籤子,紅着臉舉起她的糖葫蘆湊近他。剩下的兩個果子都被她舔過糖殼,他看見了的。
劉洪良絲毫沒有介意的意思,一口咬下來一個,而另一個也被徐謹含在了嘴裡。兩個人就安靜地站在河邊兒,面對面嚼着果子,看對方的眼神是那樣甜蜜。在旁人看來也許這種行徑有些傻傻的;他們身後那一隊侍衛見了,都有些莫名地不爽;但對於彼此來講,卻是這一生最美妙的時刻。
“清漣兄,我口渴了。”嚥下包裹着糖衣的果子,徐謹忍不住叫渴。
劉洪良晃了晃手中的烤紅薯和剛剛從她手中接過來的甑糕說道:“哪裡能不渴。去那邊喝茶吧。”他指了指不遠處一家茶館。
“嗯。”徐謹乖乖跟着他。
劉洪良看着只到他肩膀的小玉人兒告誡道:“記得不要這樣聽別人的話,被人賣了可怎麼好。”
“……”好像頭頂又有兩隻烏鴉飛過。徐謹揹着手直奔那家茶館,語氣有些傲慢道:
“本官乃大魏七品文職國子監主簿,朝廷命官。”
背後傳來男人輕微的笑聲,徐謹轉過身,擡高下巴:“本官不是無知小兒。”
劉洪良點點頭,肩膀微微抖動着。
待二人坐下,茶博士上了一壺茶,劉洪良還要了兩碟子果脯給她消食。茶館內文人雅士居多,比較安靜。二人一邊看着內河沿岸的風光,一邊聊着天。
此時隔壁一家已是人滿爲患的酒肆中坐着一桌人,他們都緊緊盯着那茶館中那個少年,其中一個頭領更甚,他不禁在心裡替他向老天爺求情。
“那幫監生倒還算聽話,就是祭酒大人離開了,如今只剩下司業大人,我心裡空落落的。”
“人生何處不相逢,人生何處不離別。你別太難過了。聽說閆大人醉心研讀國學著作,編整了很多註疏留給後世,這一歸鄉也不見得是什麼壞事。”
“嗯,你說的也對。”
劉洪良又問道:“這段日子,聽說你一直在東宮?”
徐謹嚼着果脯的動作慢了下來,答道:“是呀,陳大人託太子殿下保我周全。”
男人點點頭:“這樣也好。”
徐謹不想聊關於東宮和趙明庭的事,她驀地想到了什麼,問道:“對了,殿試題目是什麼?”
劉洪良有些奇怪:“你不知道嗎?”
徐謹搖了搖頭,知道的越多越危險。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打開那個金帛看過一眼。
劉洪良默了一下,緩緩道:“則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