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在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拍攝後,羅蘭的身上依舊多了一個帶有負面色彩的外號——‘話嘮’,而這個外號,還是詹姆斯親手給他按上的。
和嘴賤的死侍、智商不在線的星爵、職業騙子出身的蟻人、擁有活躍青春hormone的小蜘蛛不同,待在劇組裡的羅蘭,那可真的是逮着啥問啥。
這主要是閒着無聊的後遺症,因爲在片場,有很大一部分的時間都是在等和化妝,而他飾演的約翰-康納又和T-800、莎拉-康納、T-1000不同,由於沒有什麼受傷的畫面,也沒有劇烈打鬥,更沒有黑化戲份,所以只需要一個上鏡的裸妝即可,再加上不用再暴露的肌膚上打上粉底,也不用和別的兒童演員一樣,接受家庭教師的叨擾,更不用擔心卡梅隆會揪着自己的後衣領,將自己丟出去,所以,在等候拍攝的間隙,他便搬着一條板凳湊在監控器旁,仗着自己尚未成年,身子不高的天然優勢,以一種非常奇怪的仰視角度,打量着實拍畫面,然後趁着卡梅隆無事的期間,詢問一些自己並不能理解的問題。
就比如說——在拍攝T-800初次出現的場景時:
羅蘭面露疑惑,問:“詹姆斯,我看過分鏡手稿,好像和現在的畫面不一樣啊,T-800在穿越之時,可是切割了地面和卡車,而我們在拍攝時,就只在地上挖個半圓形的坑?然後用兩段式的鏡頭,拍攝卡車完好和損毀後的畫面?那紅色的灼熱光呢?不用體現了嗎?”
這個時候的卡梅隆沒有在意,直接回答:“過熱紅光交給後期視效,不用我們管。”
再比如說——在拍攝T-1000液化塑形的片段時:
看着鏡頭中玄乎其玄的綠幕,羅蘭一臉的茫然:“詹姆斯,T-1000的液化鏡頭難道不用先定型定位嗎?我們只需要拍攝T-1000恢復前的慘狀以及T-1000恢復後離開時的模樣就夠了?其餘的事情,真的全都交給後期特技?”
這個時候的卡梅隆眼皮跳了跳,沉聲道:“是的,至少斯考特(羅斯)是這樣答覆我的。”
還比如說——在出外景,拍攝T-1000追擊約翰-康納和T-800的畫面時:
看着現場升起的綠色帷幕,羅蘭好奇的問道:“詹姆斯,先用綠幕拍攝逃竄畫面,然後實拍一遍爆炸場景,最後讓後期進行串聯嫁接,是不是得費很多的錢?”
這個時候的卡梅隆,已經忍不住了。
Damn……
你特碼的是十萬個爲什麼嗎?
需不需要讓我給你買一份《藍貓淘氣三千問》啊!
順帶在給你弄一份同導演出品的《虹貓藍兔七俠傳》?
我這是在拍電影,又不是在搞科研!
特技公司告訴我,這個畫面能做,那我就這麼拍咯!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
至於這些畫面得花掉多少錢?
只要能做得出來,我管他花多少錢呢!
卡梅隆深吸了一口氣,盯着場務的他直接將鴨舌帽的帽檐反轉,用一種近乎無奈的語氣說道:“特技這種事情,你就別問我了,你要是想要知道最終效果是如何做出來的,那就掉頭去找史蒂文吧,讓他帶你去工業光魔。——如果連那裡的傢伙都無法回答你的問題,那我就得給你弄一張前往火星的車票了,希望那上面會有智慧生命幫你解惑。”
本就屬於暴脾氣的卡梅隆被問煩了。
他喜歡特技,但這並不意味着他會搗鼓這玩意啊!
他又不生產技術,只是視效成果的搬運工!
要知道,當年搞出《星球大戰》的喬治-盧卡斯也不是一個技術人員,身爲好萊塢知名導演,他卻從來不待在洛杉磯,而是窩在舊金山的老巢,享受生活。
說得難聽一點,好萊塢的導演沒幾個真懂技術的,你要是問他這部電影是如何拍出來的,他或許可以把臺前幕後給你全都說一遍,但若是問他這項技術到底是如何從無到有實現的?
那很抱歉,這種事情得由專業人士來解答。
正因如此,在面對羅蘭的詢問時,詹姆斯-卡梅隆這個暴君,纔會感到異常的煩躁。
你要是對特技感興趣,掉過頭去找斯皮爾伯格的基友盧卡斯不就完了嗎?
我拍的《深淵》裡,的確出現了影史上第一個電腦三維角色,但——
這是盧卡斯的工業光魔做的啊!
我們現在拍的《終結者2》裡,會誕生影史上第一個用電腦生成的角色(T-1000),但——
這些東西,也是由工業光魔負責的啊!
電影方面的事情我可以回答你,但特技方面的問題嘛……
抱歉,我只是一個會拍電影,不含感情的工具人。
特技顧問告訴我,這玩意按照啥套路拍,他們就能把畫面做出來,至於其它?
誰又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做的呢?
面對卡梅隆投來的死亡射線,羅蘭果斷的閉上了嘴巴。
他之所以會在特技方面請教過多,並不是因爲他覺得自己從羅伯特-澤米基斯、克里斯-哥倫布那兒學到了所有,而是——前世的卡梅隆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技術狂啊!
不說《復聯四》打破《阿凡達》的全球票房記錄後,詹姆斯-卡梅隆放出來的裸眼3D恭賀效果圖,也不說《阿凡達》帶來的3D震撼,光是這傢伙堅持要走彼得-傑克遜同樣的道路,想把《阿凡達2》拍成四十八幀的電影,就足以證明他對技術的癡狂。
而在這種情況下,和一個技術狂討論技術問題,不應該是一種投其所好的選擇嗎?
但哪知——
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既然卡梅隆都已經直言不諱的說明了,自己只知道如何拍攝,那——
羅蘭自然不會在視效技術上,繼續叨擾對方。
不過,不在視效技術上叨擾對方,可不意味着羅蘭就會閉嘴了。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可是化身成爲榨汁機,滿是興奮的想要撬開對方的腦殼。
一開始,卡梅隆還以爲,調轉話題方向的羅蘭就像是擾人清夢的蚊子一般,每天在耳畔嗶嗶嗶的行爲真的很煩,但當羅蘭拋出一個個與畫面構圖,劇情深度有關的問題後,這個重來就沒有過教學經驗的卡梅隆忽然揚起了眉頭,用審視目光,打量起這個小屁孩來。
“他們教過你電影構圖?”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羅蘭卻明白對方話語中的含義。
卡車司機口中的‘他們’,不就是在指代猶太幫嗎?
而面對這樣的詢問,杵在攝影機旁的羅蘭倒是沒有否認,直接點頭道:“是的,直線、水平、斜線、S、X、十字、向心、放射、三角、平衡……這些都說過。”
聽羅蘭這麼一說,卡梅隆倒是深吸一口氣,揚起眉毛,感慨點頭。
得……
你們這些傢伙教的都是啥啊!
電影構圖是什麼玩意?
那可是導演的必修課啊!
一般來說,只要是把電影構圖的主體、陪體、環境三部分搞清楚,你拍攝出來的畫面,那就不會難看,若是在把前景、後景的層次感搗騰明白,那拍出來的東西先不說好不好,光是視覺上的連貫性,別人就挑不出毛病。
當然了,即便把這些東西學會了,羅蘭也不可能拿起導筒拍電影。
但把這些東西交給一名演員,情況就不一樣了。
爲啥?
因爲壓戲啊!
拍影視劇和舞臺表演不一樣,每一次的舞臺表演,你所面對的都是真實觀衆,在這種情況下,真正的表演技巧纔是你能壓戲的關鍵,但拍電影拍電視不同,因爲沒有真實的觀衆,唯一能‘看’到你現場表演的,就只有攝像頭,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演員能夠抓住構圖精髓,稍微挪動一下步伐,就能讓自己更好的出現在鏡頭之中。
而這種出現,除非是強勢的導演,不然一般沒人會主動提及。
尤其是那種自帶背景進場的,若是有人發現這些擁有大靠山的傢伙用小技巧搶戲,那——誰又會說呢?
畢竟,誰也沒法保證,這些東西,會不會是那些靠山,教給他的呢?
而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懂得如何壓戲的傢伙忽然來嚮導演請教拍戲的問題……
那——
這名導演難道還會強硬的拒絕嗎?
正因如此,當羅蘭非常肯定的告知卡車司機,自己的技術就是從你覺得那些的傢伙身上學來的時,本不想帶徒弟的傢伙撓了撓頭,指着鏡頭道:“他們說過的東西,我就不說了,光影那些你現在不用知道,那我現在能給你當場講的,就是運動了……”
卡梅隆不是科班出身,所以他沒法和羅伯特-澤米基斯、克里斯-哥倫布那樣,在拍戲的時候指導演員,對於他而言,用最簡便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鏡頭,纔是最佳的選擇,而這,就是他寧願嚇唬羅蘭,也不會絞盡腦汁,想辦法告訴羅蘭,如何才能更有代入感的原因。
但是——
不會引導演員並不意味着他就不會拍電影了。
昆汀-塔倫蒂諾、呂克-貝鬆、雷德利-斯科特,這些都不是科班出身,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們沒法拍出好東西,他們的電影道路或許會非常的艱辛,但走出來的每一步,都是實打實的用錢燒出來的,說得難聽一點,用錢買來的教訓,可比學校里老師教導的,要感觸的更深。
對於這些半路出家的傢伙而言,每一次的失敗,都會讓他牢記一輩子。
因爲他們賭不起。
科班出身的傢伙尚且只有三次機會,而半路出家的傢伙,只能選擇一鳴驚人。
所以,當羅蘭向卡梅隆詢問,這個鏡頭爲啥得這麼拍時。
卡車司機的回答,就變得十分‘血腥’——
“我在拍《食人魚》時,也有你這樣的想法,但是——最後效果並不行。”
“Oh,my god!羅蘭你是蠢豬嗎?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你這個點子我在畫分鏡的時候就思考過!可仿造第一部的畫面並不能說是致敬!因爲這個畫面在第一部中並不經典!”
“你覺得阿諾德的笑容有問題?哦!孩子!他是機器人!他才接觸感情!你不能把它想象的和蕾普莉(《異形2》主角)一樣!而那個瞬閃而過的燈光!一來是給觀衆營造出一個他們被包圍的概念!二來是想要讓阿諾德的笑容變得更加的陰森詭異!這就像是《終結者》裡的T-800一樣!那個燒掉皮膚!眼珠外露的場景!就是我現在想要表達的含義!!!……”
實際上,在卡車司機正式開始教導羅蘭之後,羅蘭便發現,劇組裡的那些傢伙,看自己的眼光都不一樣了,之前他們還是用客氣的態度對待羅蘭,但現在嘛——
那些傢伙變得友好的很多。
而這種友好無法用言語形容,更多的時候,其實就融入了他們的動作裡。
先前,在羅蘭纏着卡梅隆,想要了解特技心得時,他得到的待遇,那就屬於劇組正統,若是非要排個序,那就是阿諾德-施瓦辛格和琳達-漢密爾頓先進化妝間卸妝,接下來便是羅蘭-艾倫和飾演T-1000的羅伯特-帕特里克;而現在呢?卡梅隆那邊剛喊OK,讓羅蘭在攝影機一邊等着,先看他們拍時,守在一旁的化妝師,就先把他給卸妝了。
等幾個小時以後,羅蘭需要在上去時,他們在幫羅蘭化上。
用這些化妝師的話語來說,那就是拍戲時使用的化妝品爲了讓演員看起來更有特色,其中的有害物質比較的多,長時間附着在皮膚上,對身體不好。
對於這樣的言論,羅蘭也就只是笑笑而已不說話。
他當然知道這些傢伙在幹什麼——
如果不是卡梅隆會用怒吼的語氣來回答羅蘭的一個有一個‘愚蠢’的問題,這些傢伙怎麼可能會突然對他如此的上心?
要知道,卡梅隆可是劇組裡的老大!
他就算是被羅蘭的問題給氣笑,也會在罵罵咧咧的話語聲中,將所有的過程再說一遍,而這種教學方式,好萊塢根本就沒有第二個人能夠享受得到……
說得難聽一點,當卡梅隆一拍腦門,唾沫橫飛時,有些事情,其實已經沒法改變了。
就算他沒有直說,別人也會覺得……
夭壽嘞!
這個暴脾氣的導演竟然開始帶徒弟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