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爲什麼會這樣?
她明明不知道面前這個女人在說什麼,可是爲什麼下意識地感覺到一陣寒意?
歐陽則是心疼地看着蘇曉的表情。
她的心中充滿了怨恨……
這樣,會很累。
她到底在怨恨些什麼?
年紀輕輕,生活那樣美好。
卻一心把自己,深鎖在仇恨裡面。
他暗暗地搖了搖頭……
何苦……何苦……
當她到了自己這個年紀的時候,就會慢慢明白。
仇恨,只會傷己傷人……
就像自己,從小便被祖父追殺,好不容易祖父接受了父親,不久又相繼失去父母。
母親溫柔的笑臉,呢喃着日語搖籃曲,父親清俊吟詩的模樣,都只能存活在記憶裡。
爲什麼?
爲什麼雅彥什麼也沒有?
他也曾怨恨過命運的不公。
他也曾羨慕嫉妒過其他三口之家團圓平凡的幸福。
而自己,卻只能孤零零地住在豪華到可怕的豪宅裡,傭人極多,卻沒有親人的關愛……
祖父,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穿着墨黑色,繡着銀色龍紋的和服,絲毫沒有表情。
就好似皇帝一般可怕而捉摸不透。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不要做什麼梅花幫幫主的外孫,不要擁有全日本十分之一的財富。
他只要那個人,能夠回到他身邊!
“說的很不錯。”霍晟血紅的脣角微勾,“可是蘇小姐,我不知道那個女人對你做了些什麼。但是,你說出這樣的話,說明你也不比她高尚到哪裡去!仇恨,本來就是很愚蠢的行爲!”
“我不覺得愚蠢。”她的臉色雪白,霍然站起,“霍總,你明白什麼?你擁有這世上最好的一切,什麼都隨你擺佈,你根本不知道這世上其他人的苦難!”
“哦?你覺得我不知道?”他笑得好似暗夜修羅……
是啊!
在所有人看起來,他都是一個完美的人。
高貴,英俊,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
可是沒人知道,少年的他。
幾乎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因爲……
那個他在世上最親的人,隨時就可能身穿白衣,幽靈一般出現在他門口,向他投來怨恨的目光!
現在想起來,都不寒而慄。
他捉弄別人……
哈哈哈,是的,他是個魔鬼,心裡住了魔鬼,不配得到美好……
“小師妹,你不要激動。”歐陽攬住蘇曉的肩膀,安慰她,“我們先去休息吧,太累了,你也需要冷靜一下,我給你倒杯紅酒暖暖身子。”
蘇曉還在顫抖,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言語,恍惚間,眼前的這個冷漠地笑着的英俊男人,和五年前的狂肆影子重合了:“你知道什麼?你只知道怎麼享受,怎麼捉弄別人,從而找到快感!你根本就不知道,任意傷害別人的人,一定會受到懲罰!一定會被別人傷害!!”
他諷喻地笑了笑……
是吧,懲罰……
“如果可能的話,我還真希望她來懲罰我。”
他低聲,輕輕地道。
站起身,不再搭理顫抖着的她。
“今晚的party就到此結束!現在送剛纔遊戲中願意與對方成功共譜羅曼史的先生跟小姐們去我們專享的貴賓超級vip浴池,共度良宵!”
他血紅色脣角微彎,眼眸似乎若有似無的從蘇曉跟攬着她瘦弱肩膀的歐陽臉上拂過,聲音更是響亮了。
“在浴池內大家可以呆上三個小時,隔音設備非常好!並且,龍麟這邊還會提供各種配套服務,請大家放心!”
說完,他站起身來,也不理身邊的林珠,大步便走出了這房間。
蘇曉慢慢地冷靜下來。
這個暴君似乎真的有些惱火了。
自然自己剛纔那樣毅然決然的在衆人面前羞辱他,想必他第一次有生以來嚐到這種自尊被人踩在腳底下的感覺!
她等着!
等着他的反撲!
林珠看着霍晟的身影決絕毫不留情地大步遠去,恨恨地站了起來。
而且,最後還被她氣得拂袖而去!
這種事,以前從來沒有過!
就算是自己,最多也不過就是在衆人面前和他牽着手。
可是,他的手心從來都是涼的,十指連心,她完全不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
有什麼狐媚伎倆?
蘇曉亦是毫不示弱的以目光對視!
她怕這個女人嗎?她當然不怕!
今天的蘇曉早已不是當年的舒小小,再也不是那個站在大雨中看着父親跟別的女人骯髒一幕,無計可施,只能哭泣逃避的自己!
現在的她步步爲營,就是要把這個女人逼向絕境!
這個狠毒的女人,機關算盡,也不過找了這麼一個冷酷的男人!
當衆喝斥她!
真是老天有眼!
林珠看着蘇曉毫不示弱的目光,眉心突然動了動。
爲什麼在這一瞬間,這個小賤人似乎在哪裡見過一般?
爲什麼,她剛纔說那一段長篇大論的時候,自己竟然有芒刺在背的感覺?
但她很快按下了這個疑問,她怎麼可能見過這個小賤人?
她是a城名媛,萬人簇擁,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參與的圈子都是上流社會的名媛派對,怎麼可能認識這麼一個窮家女!
但是……林珠一向都是很謹慎的女人。
記得姍姍曾經說過,她來自於內地一個小城。
那個小城,她從來沒去過。
之後,她就在a大唸書,不論怎樣,和自己都沒有交集。
看着蘇曉那張脂粉未施,仿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卻仍是楚楚動人的臉龐。
那白皙的自然的泛着一層淺淺桃紅的雙頰,那粉嫩的小嘴。
那烏黑的,沒有經過任何處理的長髮,林珠的心天然緊縮起來!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知道,自己也老了。
當年,她以二十三歲之身對抗一個快四十歲的主婦,贏的毫無懸念,佔盡了便宜。
她本來對那個男人就沒有用什麼感情,不過是通向她之後繁花似錦道路的一步階梯而已。
踏腳石,用後即棄。
那個男人還傻里傻氣,死心塌地,以爲自己對他是真愛,以爲自己要死乞白賴的跟他結婚,太愚不可及了!
看見一個比自己身邊黃臉婆年輕鮮嫩的女人,就飛蛾撲火一般地撲過去!
那個時候,她才二十三歲,像一顆新鮮的蜜桃,讓那四十歲的男人就算粉身碎骨,背棄所有良知與道德責任也在所不惜!
可是,到了今天,一個二十三歲的女子已經是她所無法匹敵的了!
她的眼中泛起了仇恨的光芒,是的,她沒辦法跟青春相比。
雖然她也並不老,還沒到三十歲,用的化妝品護膚品香水都是頂級的,都是限量版,身上戴着的首飾價值連城,隨便去趟巴黎就能夠讓頂級專賣店關門,爲她一個人服務。
可是,這一切也買不回來青春!
她突然發現自己是過於自信了,也許這個什麼蘇曉就是另一個當年的自己,插足進別人的家庭,裝無辜、裝可憐、裝真愛,然後毫無懸念地佔盡了便宜,取得勝利,丟下失敗者入萬丈深淵!
可是,她纔不會是當年那個男人的老婆!
那個傻得毫無一絲招架之力的女人!
她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一個除了青春什麼都沒有的小女孩,搶走自己的一切!
她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都是她忍受着巨大的考驗,丟棄了所有的良心,一路披荊斬棘,踩盡犧牲者的血淚過來,纔有了今天她的一切。
她不可能這麼輕易讓人搶走!
蘇曉,你想成爲當年的我,還遠得很!
林珠微微笑了笑,瞬即收斂了面上那麼仇恨的表情,露出一個端莊得體的笑意,心中一計已成!
心中一計已成。
她朝着所有人鞠了個躬,淡然一笑:“對不起,霍總他好像心情有點不好,怠慢各位貴客了,我先出去一下,一會兒再來款待各位。”
隨後,藉口去趟洗手間,從包的底部拿出一件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瓶子,比一支香水還小。
瓶身晶瑩發亮,裡面的液體呈金黃色,然而上面卻沒有任何標籤,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她眯起眼,邪惡地一笑。
這東西,終於派上用場了。
隨即招手,讓女侍者從酒櫃裡拿出一瓶1985年的拉斐爾紅酒。
將紅酒的蓋子開啓,把那小瓶裡金黃色的液體盡數倒了進去。
緊接着,她換上一身深紅色的範思哲禮服裙。
對着鏡子照了照,確定自己依舊是那個儀態萬方,嫵媚多姿的貴婦形象後,緩緩地拿着那支紅酒瓶走回剛纔的spa室。
蘇曉和歐陽依舊坐在那裡,兩人在說些什麼,歐陽的側臉上露出溫柔的表情。
手指,輕撫過蘇曉的一頭瀑布般長髮。
林珠的眉頭微微一動,將那隻紅酒打開。
叫一名女侍過來,將紅酒倒入兩個紅酒杯中,緊接着,自己拿着紅酒杯走到蘇曉和歐陽的桌邊盈盈一笑道:“歐陽先生,既然你跟蘇小姐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是不是也要感謝霍總和我的功勞呀?”
歐陽擡頭,看見是林珠,禮貌地一笑:“那歐陽就多些霍總跟林小姐的一番盛情。”
林珠再將目光轉向蘇曉臉上,一抹怨恨飛速一閃而逝,緊接着又變成那堆砌着甜膩膩微笑的嬌媚臉龐,話中有話:“蘇小姐,那你要不要謝謝我呢?歐陽先生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又有四分之一東洋血統,出身高貴,他外公在日本可是赫赫有名,家族財團也是盡人皆知。今天蘇小姐能夠有幸認識了歐陽先生,是不是應該謝謝我這個牽線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