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伽來到一樓鍾坤的實驗室,自從神獸們離開之後,鍾坤只覺得生活中少了很多樂趣,整天就把自己關在實驗室裡,說要繼續搞研究,增強他的磁場感應器,要將搜索範圍不斷的擴大,說不定還能再找到它們!
他對神獸們的熱情,永遠高於人類,這一點讓鍾姐很是頭疼。鍾家到底要到何年何月纔會開枝散葉啊!明明替他物色了桑榆,可現在又殺出了一個伊文,鍾坤一個勁的說兩人很般配,鍾姐真的恨鐵不成鋼。
看到墨伽,鍾坤擡起頭,將套在左眼上的放大鏡給摘下來,“大少爺,找我什麼事?”
墨伽坐到實驗室裡唯一的空椅上,沉吟着,緩緩開口,將蘇小優的事告訴了他。
坤大爺的兩眼登時開始放光,“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十分熟悉他眼中那道光,好像狼見到肉,墨伽毫不客氣的出聲警告道,“敢把我女兒當成實驗對象,我就拆了你這裡!”
鍾坤趕緊微笑,“瞧大少爺說的,哪能啊!”心裡則開始盤算着,從明天開始,實驗室裡一定要多準備些優優喜歡吃的零食!
墨伽也不再瞞他,徑直說出自己的擔憂。蘇小優這種特質,會不會給她帶來不好的後遺症?如果像幻幻,那倒還好,如果體質遺傳自他,那就很難說了。畢竟,他本身是邪獸的命髓……
鍾坤收起玩笑,正色許多,望進大少爺的擔憂,他安慰道,“優優直到現在才顯示出異於常人的變化,絕不是突發和偶然,而是恰巧在幻幻體內女巫的力量覺醒之後才變化的,有可能是被幻幻喚醒的說不定。呵呵,沒準,將來會是個跟媽咪一樣厲害的小女巫呢。”
墨伽眉頭微鎖,陷入沉思,如果女兒是女巫,那麼,幻幻肚裡的寶寶呢?
這時,鍾坤桌上的電話響起,他接起來,“喂……哦,大少爺在我這兒……嗯。”
放下電話,他說,“雲嘯找你。”
墨伽離開他的實驗室,狄雲嘯正朝這邊走過來,“墨伽,我剛收到消息,墨晟他……”
墨伽眸色微變,淡極的口吻,不難聽出一絲關切,“怎麼了?”
……
s市。
墨家大宅的正廳,所有的長老們都聚集在此。
二長老神情凝重,斂着手站在窗前,身後的長老們也都在小聲的議論着什麼。
就在這時,保鏢走進來,附在他耳邊低聲說,“墨伽回來了。”
一聽這個名字,二長老臉色一變,有些心虛又有些無奈,最後,擺了擺手,無力道,“讓他進來吧。”
自墨伽踏入大宅的那一瞬,正廳內的氣氛頓時陷入到了一陣恐慌之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讓出中間一大片空地。墨站在中央,淡漠的眸子緩緩掃過,沒說話,身上那股冷冽的氣勢卻足以懾人。
二長老咬了咬牙,走了過來,生硬的開口,“墨伽,你來了。”
墨伽目光微垂,落在二長老身上,淡淡的問,“墨晟在哪?”
“樓上。”說着,二長老就側過身,讓開了路,其它長老也都散到兩邊,看着墨伽帶人上樓。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後,纔不平道,“怎麼能讓他回來呢?”
“就是!他已經不是墨家的人了!把他趕出去!”
“對,我們要維護墨家的威嚴!”
漸漸,羣情激奮。
二長老轉過身,眯起精眸掃視一圈,“好吧,誰能把他趕走,誰就上去!”
一下子,四周都沒了聲音。
二長老嗤笑,“聽說他是黑道的,就都沒膽子了嗎?”
無視那些長老們漸變的人色,他又將目光調向樓上,沉聲說,“自從他離開之後,墨家就沒有太平過。墨晟的心思,顯然沒有放在家族上,現在又出了事……”嘆息一聲,他又垂下眼眸,喃喃道,“如果,他是墨家的子孫,那該多好。”
墨伽走到墨晟的房間,讓木川守在門口,他推門進去。
屋子裡,醫生護士還在忙碌,看到有人進來,擡起頭,“你是……”
墨伽的視線,落在牀上那個面無血色的男子身上,沉着聲音開口,“他怎麼樣了?”
“晟少爺還處於暈迷中……”
“原因?”
“呃,這個……”
墨伽走近,“你們先出去。”周身氣勢,不怒自威。
醫生護士也沒多問,立即退出了房間。
望着墨晟,墨伽的眉頭緩緩鬆展些,拉過來椅子,坐在旁邊,靜默良久,纔開口,“身爲墨家的族長,你是不是睡得太久了點?”
牀上的人,毫無知覺。
墨伽身子前傾,凝視着他,“還記得嗎?小的時候,你總喜歡跟在我身後。”說到這兒,他的眸光垂下幾分,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像沉浸在一段不爲人知的回憶裡。
那個時候,墨伽就是被衆人捧在手心裡的天之驕子,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保姆保鏢一大堆的護着。矮他一頭的墨晟,常常會躲在角落裡,怯生生的望着他。直到今天,墨伽都還記得他那種既羨慕又嚮往的眼神。
他開始留意起了這個小堂弟。
後來,墨晟的父母出了事,他才被墨鐵毅接了回來,也住進了這幢大宅裡。但墨鐵毅一直都很龐墨伽,給他買了很多很多禮物,多到整間屋子都快要塞不下了。反而忽略了他的另一個孫子。
慢慢的,墨伽發現,墨晟經常會一個人溜進他的房間,望着滿屋子的玩具,開心的想象成自己的,高興的跑來跑去。那是第一次,他看到他的臉上露出了那麼幸福的燦爛笑容。在那之後,只要墨伽擁有新的玩具,都會表現出很不喜歡的樣子,像丟垃圾一樣,隨手給了墨晟。
現在想一想,他當時那麼做,一定對這個傢伙傷害很大吧。
目光再次對上牀上的男子,墨伽淡淡的說,“其實,那些都是屬於你的。”
他對這個家,包括爺爺,談不上恨與不恨。這些事就像是他衆多經歷中的一件,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困擾。但是,當他聽說墨晟出事,還是立即趕了過來。想來,親情就是倘若犯了錯,不需要計較太多的就會包容和原諒。
潛意識裡,他仍把他視爲親人吧。
墨伽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夕陽餘暉,透過窗子照射進來,在兩人身上投出一片溫暖的橘紅色……
看到墨伽從樓上走下來,二長老迎上前,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
墨伽看他一眼,也知道他想問什麼,微冷的聲音,毫無溫度,“詛咒之所以會應驗,是因爲恐懼。如果,可以心安理得,又何必會怕呢?”
不再多說一個字,墨伽帶着木川離開了。
二長老等人站在原地,沉默着,久久沒有反應。
走出墨家大宅,墨伽坐進車裡。木川駕着車,不等門口那些保鏢退開,氣焰囂張的倒車出去,車輪與地面發出摩擦的刺耳聲,嚇得那些保鏢趕緊都狼狽的避開。
墨伽沒吭聲,知道木川他們對這邊都沒有好感,尤其這次他臨時決定要回來一趟,不僅狄雲嘯反對,就連鍾姐和鍾坤都不贊同。唯獨幻幻,笑吟吟的說,只要是他決定的事,不管是什麼,她都會支持。
想到幻幻,胸口又被早已習慣了的幸福給塞滿了。
擁有她和女兒,他就像擁有了全世界,任何事在他眼裡,都會顯得微不足道。就連恨,他都提不起精神來。藺王和赨的故事,他毫無感觸,但是能讓他在今生遇到了幻幻,那就是他最大的感恩。
車子以一種狂妄的姿態,帥氣的倒出大門,就在轉變的時候,墨伽倏爾從車鏡中看到後面掠過一抹黑色的影子,很快,快到以爲是眼花了。
“老大,那個是……”顯然,木川也發覺了。
墨伽眉梢微微挑起,然後收回目光,“開你的車。”
“哦。”
夕陽下的墨家大宅,已沒了往昔的神采和生氣,距離他的視線,漸行漸遠……
……
深夜,窗戶大開着,窗簾被風吹得老高。
牀上的男子好像睡得極不安穩,蒼白的面容時而糾結着,眉頭一直緊蹙着。
腦海裡不斷出現一些零碎的畫面,從陌生到熟悉再到陌生,很多人,很多事,都像發生在上個世紀那麼久遠……
閉緊的雙眼驟然睜開。
墨晟微微喘息着,雙眼茫然的睜大,他這是……在哪?
單手撐着牀,他坐了起來,甩了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些,但腦子卻亂得厲害。
好像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一樣,他拼命的想要記起……
倏地,他整個人都僵住了,臉色較剛纔還要慘白,一雙眼眸不敢相信的瞪大,嘴脣也登時失了血色。慢慢的,他的手輕顫着撫上心口——
那裡,皮膚光潔,沒有鮮血,也沒有傷口。
手一點點放下。
他記起來了。
屋子裡靜得可怕,偶爾會徘徊在耳邊的風聲,顯得幾分猙獰。
他從牀上走下來,來到了陽臺上,眯起的眼眸注視着遠處的一片漆黑,乾澀的脣,蠕動幾下,溢出幾個苦澀的音節,“是你嗎?”
救了他的人,是她嗎?
花園裡,一抹鬼魅似的黑色,緩緩轉過身。
風一吹過,揚起她白色的髮梢……
……
墨晟醒來之後,聽說了墨伽過來看望過自己,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讓二長老將。最近的業績報表送過來。還有墨家其它的產業報表,一併要送給他看。
二長老等人驚奇的發現,墨晟變了。他開始積極的工作,將墨家的生意,在最短的時間內通通接手,每天很晚纔會回家,然後又將自己關在書房裡。
看到他的轉變,大家都很高興。畢竟,自從墨伽離開之後,。的業績就開始下滑,很多產業也都受到了影響,外界盛傳,沒有了太子爺的墨家,就只剩下了徒有其表的光鮮外殼,被吞併,是早晚的事。這讓墨家人很是不甘,但事實是,後輩裡確實沒有能夠抵得上墨伽的厲害角色!幾位長老心裡也很清楚,就他們家裡的那些子孫,除了吃喝就是玩樂,更別說是肩負起整個家族的重任了。所以,墨晟也就成了他們唯一的希望。
在經商這塊,墨晟完全遺傳自墨鐵毅,既有魄力,又不缺戰略,很快就將公司導入了正軌。衆人眼中那位神一樣的太子爺,也漸漸開始被新晉崛起的墨晟取代。
聽到身邊那些讚譽,墨晟沒有過多的反應,依舊每天都重複着自己的步調。
午夜,他倒了一杯酒,踱步到窗前,
每晚的這個時候,他已經習慣了沉思。
時值今日,他才發現,這些年他被爺爺發配在外,看起來是不被重視盡去一些貧瘠的商圈搞開發,其實,是在不停的鍛鍊他。包括每一次遇到問題時,爺爺總是在第一時間知曉,然後打過電話來把他劈頭蓋臉的訓斥一頓。氣歸氣,奇怪的是,他又會從爺爺的訓斥中找到解決的方案。之前,他會認爲自己是被激出來的靈感,現在想想,那纔是爺爺用心良苦的智慧。如今,當他獨自掌管公司,竟不覺吃力,一切都那麼得心應有。
他對墨鐵毅的感覺十分複雜,他不想強迫自己去理順,像這樣偶爾能在回憶中深度發掘,那也算是一種緬懷的方式了。
可是,當他想起另一個人時,就沒辦法這樣心平氣和了。
將手中的酒一仰而盡,垂下眼眸,緩緩轉過身。
要等到什麼時候,她才肯出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