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眠看着就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那種窒息感迎面而來,如同巨大的磐石壓在她的心上,使得她的心都不能再繼續跳動了。
“眠眠……”古少成站在她身邊,有些擔心。
她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身子也是搖搖欲墜,似乎很快就要倒了。
“怎麼了?”
回到停在外面的車上,她才稍稍有些緩過來,但臉色依舊是不太好看。
醫生在宣佈花擎天搶救無效之後還沒有徹底斷氣,就推回了病房,就在花未眠上來之前,他永遠地離開了。
她點頭,而後就閉上了眼睛。
還熱的,但是已經不會再叫自己眠眠了。
花未眠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其實這樣的自己,真的不像自己。
花未眠搖搖頭,“我、我沒事。”
可是,恐怖的是,她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自動浮現向隨雲和笑笑相擁在一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
如果是以前,她的第一反應,一定是很生氣,想要去找穆斯年算賬,或者說她一定會決定,等穆斯年回來,她纔不要理他!
花未眠,你一定要堅強。
她都知道了。
花未眠不說話,慢慢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其實,他自己也是醫生,不是麼?
古少成看了那個醫生一眼,後者也看他一眼。
他不是不育,他很好。
可是,怎麼會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糟糕呢?一切比自己想的還要更加糟糕!
終於到了醫院門口,花未眠見他雙手死死捏着方向盤,卻不說話,也不下車,心裡有些奇怪,就往外面看了一眼。
李欣沒回答,直接就轉身,帶他們去了一間病房。
可是現在自己看到的是什麼,是一具毫無呼吸毫無心跳的屍體。
“去醫院看看吧,你的臉色很不好,我擔心。”
外公……
在花未眠一個人亂走,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的時間裡,醫院裡的花擎天忽然發病,並且搶救無效。
“眠眠,爸爸很愛你。”
古少成抿着脣,沒有說話,繼續加大油門。
他們上去之後,李欣就站在電梯那裡接他們,看到他們,臉色微微地一變,主動開口叫她:“未眠。”
一個人走在路上,她不知道去哪裡,滿腦子都是向隨雲、笑笑還有穆斯年。
可是這一刻,她的心裡卻是深深的滿足。
他其實是爲自己好,他是真的愛自己,他只是在……善意地欺騙。
花未眠這一次也沒有爭鋒相對,“我爸呢?”
花未眠握緊了自己的雙手,擡頭,盯着醫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如果我要懷疑,會怎麼樣?”
古少成一邊說着,一邊講她朝着門口拉去。
她的動作有些慢,轉過頭來,嘴角的笑看上去也不像是笑,牽扯着問:“你怎麼帶我來這裡?”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前後只不過間隔了幾秒鐘而已,他跑出來之後,居然就看不到花未眠了。
坐在醫生的對面,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開口就問:“醫生,我是不是不適合懷孕?”
古少成這時才轉頭看着她,眼裡的光有些悲痛,“眠眠,你爸爸……”
花未眠忽然滿臉淚痕地擡起頭來笑,她說:“沒事啊,我只是……沒有爸爸了。”
“眠眠,我們走吧,不要看了。”
可是她當時態度堅決,他又怕不帶她過來,可能會讓她胡思亂想,一直都無法放下心裡的結。
古少成在找到花未眠的時候,什麼都沒說,直接就將她塞進了車裡,然後就往花擎天所在的醫院駛去,一路上,臉色讓人心驚肉跳。
再想起穆斯年……
“我沒事……”
你現在一個人,他還沒回來,不要讓他擔心。
是自己的父親所在的醫院。
古少成在醫院裡找了很久,但是都沒有找到。
花未眠心中突然一痛,其實早就猜到了,當初穆斯年和自己說,自己不適合懷孕,其實只是安慰自己。
他知道,花未眠現在不想任何人找到她。
“很危險。”醫生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有可能你和孩子都有生命危險,所以我必須鄭重地敬告你們,要孩子這件事,要慎重還慎重,最好不要要。”
只不過剛看了開頭沒兩句,花未眠的眼淚就已經決堤。
“眠眠,爸爸很遺憾,沒能來得及聽你的孩子叫我一聲外公。”
花未眠沒回頭看古少成,也沒說什麼,只是一個人自顧自地朝着外面走去。
——
對面的醫生只是微微地擡眼看了她一下,然後說:“嗯,你的身體的確不適合。”
古少成問她:“要不要休息一下?”
花未眠站在那裡不動,臉色比剛剛還要更白一些,嘴脣發乾的厲害,喉嚨發痛,她想開口說話,可是一張口,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花未眠渾身都沒什麼力氣,被古少成拉着,她只好被動地跟着往外面走去。
那天晚上的電話,也是他故意讓她聽到的,故意說那些話的。
“我爸爸很好不是嗎?”她驟然打斷了古少成的話,眼睛裡已經有淚光了,“你上次說過,你有辦法救我爸爸的,所以我爸爸現在沒事,對不對?”
多麼美好的一個詞,她卻永遠不能讓自己的父親如願。
他給花未眠打電話,一開始是通的,後來乾脆就關機了。
花未眠根本就不看她,就算現在李欣在笑,她也沒有力氣去計較了。
“眠眠,不要看了,不要爲難自己,好嗎?”
“爸……”上很子不。
她是那麼地害怕,想要逃,想要自欺欺人,告訴自己,現在回家去睡一覺,醒來再來這裡看爸爸,他一定還好好的,看到自己,會笑着叫自己:眠眠。
花未眠拿過來,很小心地打開來看,是爸爸寫給她的話呢。
花未眠擡手捂住自己的額頭,手心卻是一片潮溼。
她現在已經可以肯定,穆斯年說她不適合懷孕,其實是騙她的,是不想她太傷心。
因爲纔剛剛死亡沒多久,所以身體還沒有變硬,花未眠還可以打開他的手心。
“眠眠,你沒事吧?”古少成上前一步,聲音很輕地問。
醫生看她臉色發白,有些不忍心,道:“其實你也不用太在意,現在丁克家族這麼多,要是真的喜歡孩子的話,你們可以去領養一個。”
古少成現在不知道說什麼,他知道,花未眠肯定感覺到了什麼,她只是太難過了,不想承認而已。
“我知道我爸爸很好,我也很好,我們都好好的,不要出事。”
可是當真聽到專業的醫護人員這麼說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痛得不能自已。
古少成不由她了,載着她就去醫院了。
她一步一步地往裡面挪,真的是挪!
“眠眠——”
花未眠咬着脣,試圖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告訴自己,也許事情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糟糕。
頓了頓,他又在後面加了一句,“已經不適合到幾乎不能懷孕的地步了。”
兩人點了一下頭,而後古少成就跑出來找花未眠了。、zVXC。
站在那間病房的門口,花未眠幾乎不敢上前,腳步像是被釘在了地板上,那麼那麼低沉重。
她叫了一聲,牀上的人沒有應,依舊躺在那裡,很安詳。
她是真的想休息,她覺得自己只是去看了屍體一眼,就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無法再繼續活下去了。
花未眠已經有些懵了,只是跟着醫護人員去這裡,去那裡,她們叫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腦子裡一片空白。她走過去,在牀邊坐下來,去握花擎天的手,卻發現,他的手是緊緊握成拳頭的,裡面似乎攥着什麼東西。
古少成看她突然睜開了眼睛,而且額頭上都是冷汗,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其實來這裡的時候,他也想過,不該帶她過來,畢竟被燒死的屍體,肯定是很嚇人的。
古少成站在她身後,輕聲地提醒她:“眠眠,進去吧……”
到了醫生,自然是進行了一系列的檢查。
古少成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俯身過去將她抱住,在她的耳邊,低低地說道:“眠眠,你要堅強一點,不要垮掉。”
李欣已經開了門,眼眶紅紅地站在那裡。
他的遺憾,她的悲哀。
那些對她不好過的人,儘管對他們曾經讓她也恨得牙癢癢,可是如今想起他們,心裡居然還是會痛。
“怎麼了嗎?”
她低下了頭,哭着,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自己的衣服上。
她知道。
她仰頭笑笑,她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會過去的。
花擎天的手心,靜靜地躺着一張紙條,被摺疊了很多遍。
可是,這個世上就是這麼奇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她的父親是個軍人,向來是硬漢形象,她從來沒想到過,有一天,會在他寫給自己的信中,看到這樣的話。
所以那天安初知道她去諮詢穆斯年不育的事,纔會那麼激動,那麼地痛恨。
從此這個世上,她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了,她成了無根漂浮的孤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