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門開着,關哲還在資料堆中忙碌。落地燈光映在他皺起的眉頭上,讓她很是心疼。江若琳收回飄出廚房的視線,輕嘆一聲,將心思放在面前煲着的小米蓮子粥上。
小米、蓮子都是可以養心安神的,正好可以讓關哲保持良好的睡眠,緩解一下身體的疲憊。她想。
江若琳知道書房中那個專注的身影,還在因爲辦公室內的談話不開心。本來就已經時間緊張、工作繁忙的關哲,還要因自己的拒絕而分心。江若琳呆呆地看着鍋裡咕嘟咕嘟的水泡,心裡極度自責。想到關哲那皺起的眉頭,她就難以遏止地心疼。
明明自己都已答應他了,明明早已決定這一生都與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糾纏一起,再不分離。公佈不公佈結婚的計劃又有何關係,有何區別?而且就算關哲按照自己的說法搪塞敷衍關叔叔,難道就會有用,難道關叔叔就會相信嗎?那麼精明強幹的關叔叔,見識過多少人,經歷過多少事,怎麼會被勉強自圓其說的藉口騙到。說不定還會以爲此事無銀三百兩,故意欺騙吧。
至於去關哲家,這是怎麼都不可避免的吧,爲什麼還想着逃避,還要在意那些委屈,那些所謂的委屈?
江若琳下意識地用細長勺攪了攪粥。雖然關哲那天並沒有再說什麼,但一定很難受吧?他會不會以爲我的心思起了變化?江若琳想到這有些慌亂,有着想要去書房抱緊關哲的衝動。
不過想起來,今天在公司裡,關哲從天而降般,彷彿踏着七彩雲霞,披着七彩霞光般,於人羣中拯救自己逃脫窘境的模樣,還真是浪漫地讓人難以自拔呀。是不是英雄救美,江若琳想着,嘴角不由帶着幸福的笑容,不好意思地捂着臉。
要是烏悠眉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在這裡,肯定會說笑容好傻,嘲笑自己是花癡。可是,也只有他,只有現在書房中專注的身影纔會讓自己花癡呀。
經歷了那麼多曲折和磨難,難道還要放棄嗎?不可能。
既然下定決定這一生無論怎樣,都不再離開他,離開這個讓自己安心、甜蜜的所在,那自己還逃避什麼呢?關叔叔還有家人的不支持和反對,抑或不祝福,就努力克服掉,做好本份,盡己所能來贏得他們的祝福。
雖然到關哲家去,少不了冷臉以對,可是又有什麼不可以忍受的呢?關哲既然未曾嫌棄自己,那樣在乎,深愛着自己,自己又何必妄自菲薄?又怎麼連那無所謂的委屈都無法承受?
江若琳下意識用力地點點頭,不小心將勺子落入鍋中。滾燙的粥濺到手上,江若琳不禁驚叫一聲。
江若琳並沒有猜錯,雖然仍在忙於翻閱資料,但關哲確實不太開心,一大半的心思倒都放在若琳辦公室內的拒絕上。他並沒有誤會若琳的心意,只是絞盡腦汁想着如何勸說她。關哲知道若琳的性格有時會有些倔強。
只是在參加過張文智的婚禮後,他想和江若琳結婚的念頭愈發強烈了,這麼久的兜兜轉轉,這麼久的傷害和糾纏,既然現在彼此已經確定了心意,又有何理由再去糾結和猶豫。他多想,看着披着婚紗的江若琳,說下我願意。他多想用戒指套牢彼此的餘生。
披着婚紗的若琳一定會美得讓人心醉吧,關哲心裡輕輕笑着,彷彿對心中披着婚紗的若琳,又彷彿對自己,許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若琳值得擁有最好的一切。
正想着,江若琳的尖叫聲傳到書房,關哲急忙踹開椅子,衝進廚房。只見江若琳正輕輕吹着右手背。關哲抓起她的手,並沒有水泡,便放了心,橫了江若琳一眼。
將她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吮吸起來。這傻丫頭,關哲沒好氣地想,又分心胡思亂想什麼。
江若琳有些羞澀和暗惱。替他熬個粥,都能被燙到手,害得關哲分心,自己怎麼如此笨呢!不過關哲吮吸自己手背肌膚的感覺,好舒服呢。想到這些,江若琳又不由得雙頰緋紅起來。
好不容易按下紛亂的思緒。”關哲,就按你說的吧。”江若琳輕聲細語道。”我說的?我說的什麼?“關哲有些發怔,一時沒反映過來,畢竟他知道若琳偶爾會很執拗。”結婚……去你家“,江若琳垂着頭撅起小嘴,有些委屈,又半帶羞澀。這個壞人,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麼,還故意逼我說出來。肯定是在報復白天自己的拒絕,總是這麼霸道地欺負自己。雖然自己會覺得甜蜜吧,但也不能總是這樣。”嗯?“關哲愣了一下,方纔醒悟過來。這倒也不怪他,絞盡腦汁半天,想不到什麼好辦法。結果若琳竟轉變了心思,答應的如此爽快。關哲有一種傻笑的衝動。”真的?“
江若琳對着關哲驚喜的面孔,嬌羞地點下頭。隨即就迷失在關哲的吻中。彷彿不如此便不能表達他的狂喜似的。
或許這就是幸福吧,她想。
關哲在書房裡,放下手中的資料,瞥了一眼臥室。江若琳這丫頭又在穿衣鏡前搭配起衣服來。
有什麼可搭配的呀,她不是喜好白裙子嗎?而且她的身材容貌,穿什麼不好看,至於這樣一件件地挑嗎?以前約會時,也從沒見過她這樣認真呀。
看着江若琳走馬燈似的搭配來搭配去,無關哲奈地搖搖頭,這都是第幾天了?
自從那晚若琳答應了他公開婚訊、去自己家裡的要求,就整日匆匆忙忙。從家裡都有什麼親戚到每個人送什麼禮物,從着裝是否嚴肅到該注意什麼禁忌,極其細緻詳盡地列了一份單子,一項一項的認真完成着。
自己想參與其中,或是讓秘書替若琳分擔一下,都被她拒絕了。還說他工作繁忙,本來就已經很疲憊了,要想的事情本就夠多了,實在不該爲這些分心。
既然要去見關叔叔還有其他親人,就該她親手準備,才真誠。而且第一次去關哲家,總要精心準備,不同衣服會留下不同的印象,要盡己所能給關叔叔一個好印象,努力爭取對她和關哲兩人婚姻的祝福,這樣對兩個人的婚姻纔好,纔會更幸福。何況關叔叔還有其他親人以後也會是她的家人,她的親人,認真些纔是未婚妻的本份呀。
想到江若琳以未婚妻的身份理直氣壯地說着這些話時的那股認真勁,關哲不禁有些好笑。但迅速被涌起的感動所淹沒,夾雜着一股愧疚。
自己登若琳家門時,給若琳的爸爸媽媽的禮物都是吩咐秘書準備的,甚至直到下車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送些什麼。和臥室裡認真的女孩比起來,自己還真是不用心,哪裡談得上真誠二字。
固然可以拿工作繁忙做藉口,不過靜下心來想想,自己做的實在難以啓齒,何況曾經以愛的名義那樣傷害過她?若琳的重病,蜚語流長又給若琳的爸爸媽媽帶去過怎麼樣的傷痛?
若琳如此認真,盡己所能地去準備這些,都是源於對自己的愛吧。而自己呢,既然愛若琳,又怎麼如此不用心?關哲懊惱地自責,等回到臨海小鎮,一定要彌補回來,用自己的一生連同過去那複雜曲折過往裡的傷害一同彌補回來。
關哲怔怔地看着臥室裡那曼妙的身影,何其幸運,他遇到了自己深愛着的女孩,女孩也深愛着他。無意中關哲腦海中晃過張文智婚禮上說出我願意之後,瞅向若琳的眼神。那是怎樣複雜難言的眼神呀!又夾雜這怎麼複雜難名的情緒?
既然他如此幸運地得到這個女孩的垂青,又怎麼能不去珍惜?不去認真呵護?
關哲迷離地望着仍在忙碌的江若琳,腦海中閃過曾經的時光。
曾經的過往,他自己怎麼就那麼不懂得珍惜,呵護這個女孩子,愛得越深,傷她越深,甚至幾乎就要逝去她。關哲無法忘記醫院裡,失憶後江若琳那溫柔的眼神,那彷彿看待陌生人一樣的眼神。
父親和家人的態度還是不贊成居多,真正登門後,可以想見若琳得到的冷嘲熱諷,冷淡疏離都不會少,而她卻還在如此認真的準備着。
望着那忙碌的女孩,關哲的神越發堅定起來。是要找機會和父親還有家人再認真談談了。保護未婚妻是自己的責任,已有過太多的傷痛和折磨,無論如何不能讓若琳受委屈。
關哲推開座椅,緩步走向臥室,然後倚在門框上,靜靜地看着,心裡無比的平靜。江若琳覺察到關哲的到來,見他的眼神牢牢定在自己的嬌軀上,臉不由的一紅,”臭流氓“,隨手抓起一件衣服趕忙套上,撅着可愛的小嘴巴望着他。
關哲一愣,不由失笑,倒真的沒有什麼異樣的想法。只是就這樣走過去,將江若琳曼妙的身軀牢牢地抱在懷中,將那個自己要用盡力氣去呵護的女孩,自己的未婚妻牢牢地抱在懷中。
是的,未婚妻,他的未婚妻。